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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2.父女初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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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婶一直跪到我不哭了,才毕恭毕敬地退下去。她走后,我总提不起精神,觉得我的人生整个被人偷换了。躺在床上,我就不断地想,为什么这事儿就偏偏摊在了我头上,是不是我要交好运了?想着想着,我就开始发散思维:指不定我就是天上某重要星宿,下凡来历劫,然后天帝其实舍不得让我一直那么卑微,就半路上把我整成个公主,享享福;要么,我就是天生异质,虽然长得有点儿对不起全国百姓,将来也会有大作为,所以现在成了公主,日后或许“嗖”地就成了大人物;还有可能,就是我必然得经过些磨难,正应了那个“天将降大任”的说法,所以早早没了娘,现在才和爹团聚,日后说不定遭逢各种欺压,被磨得性格大扭转,在关键时刻拯救全国……想着我的生活可能以后会颇多波折,或许就此大放异彩,我那小心脏就扑通扑通跳,有点儿兴奋,又有点儿排斥——毕竟忽然飞上枝头的梦我不是没做过,做起梦来总是天花乱坠,真的变成了现实,却恐惧起来。而骨子里,那平淡和谐的乡村生活过惯了,我更愿意安稳地活着。
再翻个身,我就睡着了,剩下的思考大多都融进了古怪的梦。
一连三天,勿寒宫都冷冷清清的,父皇暂没有空来看我,他也没有什么还活着的正常的兄弟姐妹大小老婆可以来看我,别的人们自然也不敢自己来,竟连个引着我四处走走的人也找不到,着实将我闷得要死。不过倒是有几个名号帖子递到了宫里,好像是父皇手下那班文臣的意思,要我自己另挑个名号,以便与公主的称呼相称。我大概翻了翻,无非是些“文鸢”“文昌”“文凤”“文卿”之类的,他当年觉得这些姐姐挑剩下的名字不配我,如今到舍得一股脑儿塞给我了。
我最怕的就是改名字,皇家那些名字我在戏文里就见识过了,要么就是拿大俗当大雅的,要么就是连字都让你认不全的,如今看了真的名帖,觉得实在不过如此。还是“小星”好,娘起的,我用了十六年也没用腻。
想了想,我自己写了封帖子派人送过去,里面写的名号正是“小星公主”。好名字,朗朗上口,我就不改了吧。
然后三天没动静,我窃喜:这就是默认了。于是我把侍女们都叫过来,宣布以后叫我“小星公主”,要么直接叫“小星”也不错。
小丫头们面面相觑,有个伶牙俐齿的就开口了:“回公主,您的名号可不是自己定的,须得皇上亲开御口,一道旨意下来,才算堂堂正正。”
我有点儿生气,心想这是哪门子道理,我用我亲娘给我起的名字,还不堂堂正正?还得皇上下旨?
然而再想想,就蔫了,照现在这情况看,皇上那不就是爹么,名字的确爹也说了算。
唉,那等呗,等爹开开御口,颁颁旨意。
又是三天。
三天三天又三天,我着实受够了。皇宫与外面不同,我早知道,我单不知道会“不同”到这地步,连皇宫里的人都比一般人麻烦得多。我本来就记性不好,但是要记住给我倒洗脸水的侍女是水莲;给我梳头的是木樨;给我更衣的两个是玉锦、玉帛;给我端糕点的四个侍女分别是春好,夏晴,秋爽,冬莹,当中春好是她们的领头儿;给我上菜的七个我已分不清,就记得名字开头是七个颜色,我最开始一听就笑喷了的……我得记住这些人的名字,要做什么还不能叫差了,一旦叫错了谁,她们就委屈得什么似的,说话仿佛没牙的老奶奶吃了块软糖,道是:“回公主,那不是奴婢份内的事儿呀。”又支派我说:“你去叫那谁谁,或是那谁谁谁办去吧。”末了还加些理由:“奴婢笨手笨脚,生恐怠慢,不敢僭越,望公主见谅。”说得我一愣一愣的。
谁再跟我说当公主是享福,我跟谁急。
到了第十天,终于有消息,说父皇御驾将移到勿寒宫。想到马上就要见到花婶所说“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极富男子气概略显英雄沧桑”的父皇,我惴惴不安。
经众侍女们的“指点”,我决定去会客所,也就是名叫来风阁的高阁前等御驾。等了有一炷香的功夫,视野里出现了一个黄色的男子——金冠黄袍,脸色也蜡黄蜡黄的。这是父皇?我还在疑惑时,那黄澄澄的男子已经朝我笑了笑,叫道:“小星。”
下意识地,我咧嘴一笑,“哎”地答了声。身后有人立即挤着嗓子偷告诉我:“请公主跪拜,称‘父皇’。”我才装模作样地拜了拜,叫:“父皇。”
父皇哈哈哈笑起来,命众人去阁中茶室坐了说话。
我松了口气,一面跟随父皇进入茶室,一面想:花婶的审美不过如此,我那“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极富男子气概略显英雄沧桑”的父皇长的那叫标准大众脸。
坐在茶室,父皇问了我生活起居,我一一答了,他就点点头,说:“不错,不错。”又问我名字,我就说娘起的。父皇皱眉:“以后不能叫娘,要叫母后。”我也皱眉,不过答应了,告诉他:“母后说了,我就如同天上的小星星一般,不求有多明亮,只求在世上有个位置,这名字是从诗三百里面选的,母后没事儿就读读诗经。”
父皇默然,半晌说:“她从前就爱读诗……那,你就还叫小星吧,挺好,挺好。”
我大松口气,不改名字最好,省了许多麻烦。
父皇问:“你还缺什么?要什么?有什么不合适的么?都说出来。”
我赶忙说:“首先我这个寝宫名字真不好听,不如叫‘香溪宫’吧。”
父皇思忖片刻,点头:“嗯,也好,毕竟你们母女是在香溪村隐居,香溪村也算是你们的福地,就算个纪念吧。”
他仿佛还在等我说,那我就说:“对了,花婶那儿,得多照顾照顾,她胃不好。”
父皇又点头:“这个自然。花嬷嬷替朕照顾妻女十五载,应当报答,朕已派了仆从侍候她,你可放心。”然后又看着我,一副等我开价的样子。
那还能要什么啊?我陷入沉思中。
父皇见我不说话了,拿尽可能慈爱的目光看着我,语气也相当温和:“小星,你自己有甚么特别想要的,就说出来,朕能满足的都尽可能满足你。”
娘说过,讲话不打包票的人,一般都能当大官。果然,我这个皇帝爹,对我说话也特别有分寸。听花婶讲,我在一岁的时候还是和他很亲的。
我想了半天,说:“要不父皇你给我把花喜弄进宫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