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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自难忘 ...


  •   距上次和南安见面后已过月余,除了购买生活用品外她基本上没有外出。后院练刀、倚门读书,像是要把自己与外界彻底隔绝。

      因着铁之国连年动乱,太平景象并不多见,所以她最喜欢热闹繁华。宇智波族地八街九陌,若换作以前,她肯定是坐不住要出门看看的。

      曾经的南安是怎样的呢,让宇智波斑描述的话,大概是比起小栀子,或许小桃子来当乳名与她更贴切。脸蛋绒扑扑的,带着健康的红晕,又生着一双笑眼,当她直勾勾地看着你时,能教你把世上的珍宝全都送给她。

      那时的她缠着他说话时活像是只麻雀,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却不让人觉得聒噪。绝不似现在这般阴沉。

      以前的她真挚且热烈,像是团火苗。不论心里有多厚的冰,凑近了她都会融化。

      可正是这样一个人,却设下了最阴毒的埋伏,只针对他。

      战争前期他们还见过面的,那时的她伏在自己身上哭诉着害怕。

      “真有那样一天的话,让我死在你手上吧。”“若这世间容不下我们的话,那你带我私奔吧。”这些鬼话都是她说的。

      在还以为她只是个普通族人的时候,自己也确实是想过给她未来的。一个家族中,毕竟不是所有人都会拼杀一辈子。大多数人都在短暂的疯狂后选择回归正常的生活。

      到那时家族便束缚不了她,正所谓居愿接膝坐,行愿携手趋。琴瑟在御,莫不静好,他们若是成为夫妻,定是人人艳羡的。

      只可惜她才不是什么边缘人物,一个未被承认的族长独女,野心大着呢。她要的从不是那套缠绵缱绻的说辞,她要的是踩着别人往上爬。

      恋人,亲人,全部都是垫脚石。只要是能帮到她的,就统统被她咬着脖子喝血。利用完后再一脚踢开。

      骗子。

      可自己却依然会维护这样一个糟糕透顶的人。是的,维护,让她成为人质并不像表面看上去这么简单,囚禁与庇护往往只是一念之差。

      他调查过北白川的过往,那个家族由内而外,烂的彻彻底底。明争,暗夺,政变,谋杀,它并不似表面看来那样风平浪静。

      南安一个从未接触过阴私权谋的私生女,整个人都透出一股子带着精明的傻气。像这类人一旦被卷进斗争里,轻易便会尸骨无存。

      在这一点,他和北白川焕有了些微妙的默契,也就顺水推舟促成了当下的局势。关于让南安成为人质这一点,久处病中的焕或许是为了踢开一个威胁到族长地位的麻烦;可自己真的只是为了泄愤而已吗?

      他只是不愿面对自己的私心罢了。

      斑还记得那天,女孩鹅黄色的裙子上绣着山茶花,妆化得不好但胆量却大,那张还未涂匀口脂的嘴反反复复地对他说着喜欢。许是因为当初的笑太过灿烂,从此之后,自己的眼睛便再没离开过这个人。

      他开始观察起曾经的女友,四年过去,那些盈盈笑意随着婴儿肥一起从面庞上消失了。少女褪去青涩,精致的五官浮现出来,美得像是一柄出鞘的刃。

      说起话来也不如过去讨巧,处处都带着刺。她以前多好呀,见他不如自己开朗便主动地调动气氛;脸上一直挂着笑,口中从来没有过消极的言论,外向活泼的像个小太阳,照得整个人都暖和起来了。

      现在的她太颓靡了,二十出头的年纪便已死气沉沉。冷静与过于周全的礼节倒让她看起来更像是个精雕细琢的傀儡。她身上逐渐有了些少年英才的影子,看到她时你会联想到一个成熟的族长接班人,却再难联想到记忆中的南安。那个说话时常忘记加敬语,带着些北地口音的小姑娘像是死去了,空留下一具肉身。

      他突然觉得自己像是刚刚认识这个人。

      斑反复告诫自己,脾气性格可以装,厌恶喜好可以换,没什么东西是遮掩不住的,过去那些东西里面几分真假谁也说不清楚。

      可看她拿起烟枪熟悉地吞云吐雾,却忍不住好奇,这四年你到底经历了什么呢?小栀子。

      算了,等哪天能找个应付得了自己的理由再去见她吧。

      ---------------------

      然而不待他去寻,机会便自己来了。

      南安打伤了宇智波的忍者。

      是夜里发生的事情了,他大致了解了一下经过。那个忍者出言不逊在先,她才动的手。

      南安去卖烟叶,前面的人喝多了酒又付不够钱,正捉着老版絮絮叨叨。也许是嫌麻烦,她便提出先帮忙垫付一下。

      那醉汉觉得她眼熟,回头打量了半天,然后一拍脑袋想起来——这可不就是那位风云人物吗?

      “原来是北边来的杂/种呀!”

      “你的钱我可不敢用,毕竟我怕脏……”

      于是就打起来了,要说起南安倒也是厉害,几个穴位被封死后用不了忍术,单用体术和一杆烟枪就断了那人两根肋骨。虽然她自己也没落什么好处就是了。

      眼前的女人将衣裙撩起,用药酒搓揉着新添的伤;那忍者也是发了狠,她两条腿青红一片,看着颇有些触目惊心。这副姿势其实是不雅观的,但因为她和自己太过熟稔,斑一时间也没意识到什么不对。

      “虽然这件事是他有错在先,但我记得你也不是个冲动易怒的人。这件事不如就……”

      曾经的她脾气再好不过,与人商量事情的时候柔声细语,宁可吃些小亏也不愿发生口角。他一直以为这个人与世无争,可直到后来才看明白,或许她只是嫌那些小事闹起来麻烦。

      他知道她狠下心来有多可怕。

      “之前怎么没看出来你还有和稀泥的本事?我是被送来给你们当人质不假,但你可别忘了——现在的我是北白川下任家主,他一个小卒也配和我这么讲话?”

      斑只觉得这世间竟有如此寡廉鲜耻之徒,毕竟那个位置是怎么来的大家心里都有数。

      她怎会有脸再提?

      “好一个下任家主。这么多年过去,你那颗争强斗胜的心竟还没透死吗?!”

      只是这样的问责唤不回女人的良心,反倒给了她反唇相讥的机会。

      “如果不去争的话,那这二十多年算什么呢?”

      “你生来便高贵,可并不是每个人都有个好父亲。我的生父是道貌岸然的禽兽,是个冷血的怪物。”

      “没有人天生就不怕冷,只是小时候家中没炭火,我忍习惯了。看到富家子弟手无缚鸡之力却衣食无忧,受了丁点皮外伤便大呼小叫,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她羡慕他们,想哭便哭想笑便笑,恣意潇洒。为了生存她从小就披上了一身乖驯和善的外皮,日子久了就摘不下了。

      过去的笑意盈盈是为了活,现在的浑身带刺也是为了活。

      “我觉得那些不幸运是我应得的,所以我从来没怨天尤人过。后来才知道,他明明有能力救我和母亲出火坑,可他就那么看着。”

      -----------------

      十八岁之前,南安对焕是有很大好感的,并不是因为那个人是自己的父亲,那时的她不知其父,只知道自己是北白川的族人。她觉得族长和善,儒雅又随和。

      是很小的时候了,她刚来到北白川,看什么都新鲜,结果有天在街上乱跑时撞到了人。

      周围的人都在呵斥她无礼 ,但被撞到的焕却扶她起来,动作格外轻柔。

      “声音这么大吓到孩子了怎么办?”他回首告诫那群人,转头却又变了张脸,只是笑吟吟的问她:“是刚认归的孩子吗?没有伤到吧?”

      许是第一次见族长有些露怯,她仅摇了摇头来作答。

      “你叫什么名字?”

      “没有大名,他们都叫我小栀子。”

      “那我给你起一个名字好不好?”

      小栀子不解,歪着头看他。

      “咱们一族准备往南边去了,如果铁之国没有给你留下什么好印象的话,那希望在火之国你能觅得安宁吧。”

      “南安,就叫这个名字怎么样?”

      如果让南安找词语来形容那天的北白川焕,必定是清风霁月。这可能这就是温和的强大,明明像棉花一般柔软,却又是有力的,让人发自真心来爱戴的。

      她尊他,敬他,直到十八岁生日那天,族中长老寿丰告诉了她其中隐情,她开始恨他。

      那是个老人了,须发皆白,他认识绘理,平日里也格外照顾南安。要是自己外祖没去世的话,应该和他一个年纪吧,她时常这样想。

      “北白川一族虽然擅长雷遁,但论起控制雷电的能力,没有人比族长那一支更强大。”

      “这是只有那一脉才能施展的秘术,你若是不信,就照着卷轴试试看。”

      在北白川,落雷之名人尽皆知,但南安从未想过这可怕的术式和她有关,可仔细想想,真的没先兆吗?

      自己对雷遁的把握从小就比别人强,莫说同龄人,便是大自己十余岁的青壮年发动的忍术威力也不及她。

      不过,平日里?至少在人前,南安用刀多些。因为绘理似乎不喜欢她使用雷遁,每每看到她练习,脸色都不是很好看。

      回到家后她质问过绘理,绘理只是看着她,良久才憋出一句话。

      “栀子,你在与虎谋皮,这很不明智。”

      与母亲漂泊的十八年里,她只当自己没有父亲。倒不是对人性抱多大希望,只是觉得如果那个人还活着的话,哪怕能力再衰微也不会任由她们自生自灭,她信趋利避害,但也信舐犊情深。

      她从来没有埋怨过命运的不公平,哪怕没有炭火的冬天冷到了骨子里,哪怕醉汉砸门吓得她不敢睁眼。因为她确信没人能来救她,这是命运,是她应得的。

      这么多年来,她拼命地修练,想让族中多重视她一点。因为多重视一点,自己和绘理的待遇就能更好一点。她用第一次任务赚到的钱给绘理买了簪发的花,用第一笔赏金给她买了御寒的皮衣,用攒了两年的钱给她买了名贵的药草。绘理看病需要钱,她们的吃穿也需要钱,所以南安没日没夜地接任务拿命换钱。但在得知自己的身世后,这一切都显得那么荒唐。

      可那个男人身居高位,他眼见绘理病重,看着南安四处奔波,就那么冷眼旁观着,面对妻女的不幸,什么都不做。

      明明他是最有能力解救她们的人。作为一族之长栖身于北白川权力的顶点,焕若是想要帮金字塔底层的人脱困,比动动手指还要容易。

      但他不愿意。过往的那些善意也一并被披上了虚伪的外壳,说什么铁之国没有给她留下什么好印象,明明自己的不幸是他一手促成的。

      “我恨那个男人让我出生,却又不对我负责。他健康的时候我见不得光,身体垮掉之后才想到我,认回我后又觉得我威胁到他的地位,把我一脚踢开。”

      “他不愿承认我,我就逼他承认我,他让我不幸,我也不教他好过。”

      那年的绘理身体已经彻底垮了,每每干咳都带着血,南安不停的找医生,医生只是摇头。

      “这样的环境,你母亲是养不好的。”

      同样是病秧子,焕能躺在丝绸锦被上用最好的药草养病,绘理却要靠东拼西凑来的边角料续命。凭什么呢?他已经有那么多了却连施舍她们半点也不愿意,说到底还是怕那史官之笔毁了自己的一世英名。但既然这么爱惜名节,当初和绘理在一起做什么?又生她做什么?

      “他的自私全部报应在了我身上,那我凭什么不能自私?”

      都说是与虎谋皮,但南安管不了这么多了,绘理的病已经不能再拖,要是再不治疗的话就来不及了。既然父亲不愿庇护她们,那她就要自己变强来保护好身边的人,她要往上爬,即使再往前一步就会万劫不复。

      终于,她等到了最好的时机,那是焕给她的唯一机会:围截宇智波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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