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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十八章 ...

  •   我取出一物放在旺财的面前。
      他拿起来看了看,惨然一笑,“你对我可真狠。”
      我沉默无言。
      旺财的拳头握紧了再松开,松开了又握紧,反复多次,终于没再说什么,起身推开门大步而去。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又回头看了看被他丢在桌上的那纸卖身契,突然觉得胸口一阵剧痛,仿佛那里被生生钉入一根钢针,直疼得我两眼发黑、冷汗直流。
      感觉有人将我抱起,放在床上。我以为是旺财去而复返,但睁眼一看却是廖杰。想必他刚才一直守在门口。
      廖杰看我这样子,低声叹了口气,“大姐你这又是何苦。”
      给我盖好被子,他说了声,“你先躺会儿,我去给你煎药。”就跑出了房间。
      我想告诉他药在床头柜子里,但疼得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
      所幸疼痛来得快,去得也快,不大一会儿就慢慢退去,只是剧痛过后身体好像被抽干了力气一样,软绵绵的。
      我躺在床上闭目喘息,听到脚步声又跑回来了,停在床前,床头柜被打开,窸窸窣窣的一通翻找声。
      “廖杰,你知道旺财额上那个黥字是怎么来的吗?”这件事我要给廖杰个解释。
      翻找的声音停下来。
      我继续说道:“旺财本是北边义军的人,那字就是被官府抓住后黥上去的。”
      喘了两口气我接下去道:“前日我听裘三讲,雷老虎复活了,他在北边以雷霆手段惩戒了叛徒,收拢了旧部,打出了“承天意、伐无道、分田地、均贫富”的口号,重新啸聚蒙山招兵买马。”
      我顿了顿又道:“这事虽不一定就是他干的,但从时间和手段上看,和他绝对脱不开干系。这事我能想到,定山侯一样能想到。我们这附近埋有定山侯的眼线,我们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我只有让旺财尽速离开才能保得住他。”
      “你为什么不把这话和他当面说清楚?”
      我猛然睁开眼睛,眼前站在床边,手拿药包的是旺财而不是廖杰。
      “你怎么回来了?”
      他没答我的话只定定的看着我,“你是怕我知道你在为定山侯种粮?怕我知道你又大病一场?怕我为你担心不肯离开?”问到最后一句时声音已柔和下来。
      在我的床头坐下,取出块帕子为我擦拭着额头上的冷汗,他叹了口气道:“你虽聪慧无比,但有些事情却是不知道的。”
      顿了一下,似乎是回忆起了不愉快的往事,微皱着眉头道:“大约是三年多以前,那时我刚刚在蒙山起事不久,手底下也就三千来人,朝廷派了定山侯带兵前来围剿……”
      “是程瑞的父亲?”
      “嗯,”旺财点点头。
      “老定山侯带着五千人马,将我们围困在山中,我们仗着山深林密勉强支撑,渐渐粮食吃尽,弟兄们士气低迷,我几次带人想突围出去弄粮食,都无功而返,反而折损了不少人手,正当坐困愁城、无计可施之时,老定山侯和那次携在身边的长子,竟意外被人用箭射死在军中,后来外间都传言我箭法如神,只身潜入射死敌首。也正是这传言让我名声大盛,但我自然知道那些都是瞎扯”。
      知道朝廷和定山侯之间早有嫌隙,却没想到竟会用如此手段铲除掉定山侯父子。
      显然旺财和我的想法一致,只听他接着说道:“我后来也着重打听过,老定山侯和他的长子去世后,由他的小儿子,年仅十六岁的程瑞承袭爵位,程瑞性格软弱,对朝廷的态度又极为恭谨,再加上西北又连年闹灾荒,朝廷才暂时放过他。”
      程瑞性格软弱?我暗暗冷笑,朝廷也被他骗过去了。
      旺财也想到这点,轻声笑着道,“那群废物们,误把一匹狼当成一头羊,以后他们有得苦头吃了。”
      然后接着道,“现在你在西北搞抗旱作物,如果成功,解了西北饥荒,则朝廷与定山侯之间矛盾只怕又会再次加剧,所以他急需出点什么事,好分散朝廷的注意力,而我恰恰应了他的需要,他现在保我还来不及,哪会动我。”
      “看你谈笑从容指点江山的架势,以后可不敢再叫你旺财了,我是不是也该称你声雷老虎呢?”我半开玩笑着对他说。
      “对于你我永远是旺财。”他一脸正色,说得十分认真。
      被他眼中的炽热光芒晃花了眼睛,我别开眼去,“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我看见有些地里已经埋下了种子,觉得事有蹊跷,就又折回来了,问了崔秀才知道我离开这段时间,竟发生了这些事。”
      想到为整治那块破地所付出的艰辛,我不由得深深叹了口气。感觉有些疲惫,刚才折腾了一番,又说了这么半天话,此时觉得眼皮沉重,昏昏欲睡。
      旺财伸手触了触我的额头,感觉没有发热,才略微放心,“你暂且忍耐,待将来……”
      我截住了他的话,“将来莫要将我和孩子们牵扯进去才好,你的大业我不管,我只要和孩子们吃口安稳饭。”告诫了他这句话后,我再抵不住困意袭来沉沉睡去。
      朦胧中觉得旺财一直坐在我的床头,一下一下的抚着我的头发,喃喃低语;“……我恨不得剖出心来给你看……你的心又在哪里……”

      转眼到了秋后。

      有没有人见过五千人一起吃烤土豆的样子?
      我就见到了。
      那是怎一个壮观了得,整个山坡地头一片浓烟滚滚、遮天蔽日,脚下一片都是晃来晃去的脑袋,呼呼的吹气声,好像天边隐隐的风雷。
      我被这番景象弄得心神摇曳,冷不丁的感觉有人在拽我的袖子。
      低头一看,是程瑞,他正从火堆里刨出了一个土豆,说声:“接着。”就向我抛过来。
      我连忙用袖子垫在手上接住,然后在手上颠来颠去等它凉。
      程瑞又刨出一个,也不等它凉,就用两个手倒来倒去的揭开皮,一口就咬下去,烫得他吸溜吸溜的直呼气。
      “慢点吃,小心烫。”我笑着提醒。
      “顾不得了,实在太好吃了。”说着又咬一口,接着呼气。
      看着他蹲在地上,乱没形象的吃样儿,不禁摇头叹气,要有摄像机就好了,给他拍下来,放给那些崇拜他的广大西北百姓们看,收门票,准能狠赚一笔。
      “你怎么不吃?”他百忙之中抬起头来。
      我摸了摸土豆皮,已经不太烫了,于是也蹲了下来,揭开皮小口小口的吃了起来。
      终于他吃得差不多了,腾出嘴来道,“这种作物太神奇了。种麦子,年景好的时候,一亩也只能打个五百斤,但这土豆一亩却足足收了两千五百斤,竟是五倍之多,而且还这么好吃。”
      我点点头,这一年辛苦总算没有白搭,现在吃着土豆,竟有种想落泪的感觉。
      “想哭就哭出来吧,我把肩膀借给你。”
      本来正在煽情,被他这么一搅和,立时没感觉了。
      上下打量了他几眼,故作鄙视的道:“就你这小身子板?”与他相处了这么久,知道他正事之外,还是很随和的,所以有时也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其实程瑞身材高挑匀称,并不算太瘦,只是跟他那些肌肉发达的手下一比,就略显单薄了。
      “我这小身子板,给别人倚也许还不行,但是就你那几斤——。”
      这将近一年来两头奔忙,没一天得闲,原本就不太丰满的身材,累得就剩皮包骨头了。听他这一说,我忍不住冷哼一声。
      看我如此,程瑞心中有愧,只得讪笑两声,“秋收完就能好好歇着了。”
      “我所知一切都教给你和你的人了,我想你以后没什么再用到我的地方了。”上位者的翻脸无情我是早见识过的,作为小老百姓还是离得远点好。
      “你所知的一切啊?”程瑞一脸不信。
      “对,一切。”我答得肯定无比。
      “那你那‘一切’又是从谁那里学来?你可别跟我扯什么公公、前夫的。”
      我当初编的那番说辞,要当真较真起来,细查之下难免穿帮,程瑞这人保不准当真就查过,可我的来历又绝不能说与人知,只能避重就轻的道:
      “教我这些的人,已去世多年了。”我说的是真话,脸上自然而然的就带出了几分悲切。
      “死了?当真可惜。”他注视着我的眼睛,“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是个女子,她临终前一段时间我伴在她身边,有幸跟她学了一些东西。”我坦然的正视着他的目光。
      “竟是个女人吗,这样的人没能得见一面实在可惜了。”他喃喃低语。
      “她可还有什么传人吗?”他又不死心的继续追问道。
      “曾经有丈夫和一个女儿,但后来都没了。”我说的都是真的,但我说的是自己那一世的事,程瑞如何理解就是他的事了。
      站起身来,拍拍手上的灰,对程瑞说声告辞,就转身向木屋方向走去。
      太阳正要西沉,把半边天空都染成了金红色。自出宫以来,一直都没时间好好看看天边的景色,于是我停下脚步,默默欣赏着天边绯色浸染的云霞,几只归鸦自云天划过,传来几声鸣叫,只觉胸中一畅,暗自寻思,宫外的天空果然比宫里的广阔的多,也绚烂的多,精彩的多。
      我站了很久,一直没有回头,不然我就会看到,程瑞站在我身后不远处,看着我的背影若有所思,看了很久。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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