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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 3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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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滚雷声自天边传来,阴沉的天空中乌云翻涌。
马蹄声在大街小巷中穿行,“哒哒”的声音掩盖了不远处女子的呼喊。
叶冬知铆足了劲,使劲浑身力气向前追着马车,不顾形象地在小巷中大声呼喊,嗓子喊得干涸了,可马车依旧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原身的身子不算好,跑几步路就已经气喘吁吁,心脏狂跳,呼吸发紧。
她停在原地,撑着膝盖看着马车越来越远,就快要消失在视线中。
*
马车行至城门,速度渐渐慢了下来,守在城门口的官兵正挨个检查进出城门的人。
天边的雷声渐渐逼近,头顶的乌云骤然聚集到一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言的闷热。
雨,霎时倾盆而下。
马车停在队伍中,以极缓的速度前进着。
雨打在沥青的地上,带起一阵“啪啦啪啦”的响声,但这其中,似乎还夹杂着若有若无的声音。
像是在呼喊某人的名字。
马车窗外的人顿时议论起来,即便在雨中也十分清晰。
“哎哟,那个雨中的小娘子是哪家的哦,浑身都湿透了,也不打伞。”
“要我说,这小娘们隔远看着长得好像挺不错的,身段看着也勾人,嘿嘿。”
“唉!你们听,她是不是在叫人!”
仿佛是那人渐近,一声断断续续的声音钻进车内人的耳中。
“大......邬......”
一只修长匀净的手陡然掀开车帘,两侧排队的行人吓了一跳,纷纷惊艳地盯着车内人。
“呀,这个公子长得可真俊!”
“是啊是啊......”
邬涟微微侧头,微敛凤眸,果然看见不远处的雨中有一人正向着队伍跑来。
娇小的身影被大雨淹没,只能在模糊的水雾中看见她正艰难地前行着。
夏日的风雨总是又猛又急,一阵风吹来,差点将行人的油纸伞掀翻。
雨中的人一个趔趄,一下子摔倒在了泥泞之中。
“停车!”
一声冷呵自车内传出,长安不明所以,将马勒停,转眼见着车内人顺手拾起一把油纸伞,逆着拥挤的人群向身后走去。
车后传来一阵叫骂:“干什么!突然停车也不说一声!害得我家老爷差点在马车里面摔了!”
长安苦着脸连连赔不是,心里纳闷邬涟的反常行为。
好疼......
膝盖处、手肘处传来一阵刺痛,身上的衣衫也已经湿透,贴在身上又冷又涩。
雨水模糊了视线,她只能隐约感受到四周不怀好意的打量,以及一些低声的谈论。
发髻在奔跑中已经散掉,长发杂乱地贴在孱弱的肩脊之上,雨水浸透了头发,雨水顺着两颊滚落在地上。
叶冬知试着从地上站起来,却发现脚踝处疼痛异常。
一阵略有急促的脚步声从前方传来,她撑着身子抬头去看。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墨色祥云锦靴,泥水舔舐着干净洁白的鞋底。
脚步声在她面前戛然而止,她继续顺着靴子往上看,看见了一身青灰色的锦袍,一尘不染。
还有一双如墨的眼。
那双眼如往常一样,却在此时被雨水浸润得更为幽深。
那双眼的主人就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她,注视着此刻她狼狈不堪的模样。
邬涟不动声色睨着地上的人,耳畔是汉子们不堪入耳的谈论,他走进几步,用伞将她悉数笼罩。
他眉眼极快地闪过一抹情绪,侧身挡住了汉子们的视线。
她一身淡绿的薄衫湿透,褶皱的布料紧紧贴在她的身上,勾勒出她曼妙丰盈的曲线,眼眸被水浇透,就连眼睫都泛着迷蒙的水汽。
乌黑的碎发贴在颊边,显得她面色白皙又娇弱,唇却红得冶艳。
她低低唤他一声,“大公子......”
雨水坠落在地上,溅起的湿泥有几滴附在她的面容之上。
“你先起来。”他薄唇微动。
待她自雨中艰难地站起,邬涟垂眸睨她,语气少有几分愠怒,“你怎么来了?”
“我想跟你一起去蕲州。”
话落,她便直言目的,语气斩钉截铁。
身前的人迈进一步,眼中闪过一丝晦暗,“你是从何处得知我要去蕲州的?”
叶冬知愣了一下,抬眸扫过他沉静的面色,嗫嚅道,“是我逼着长安跟我说的。”
邬涟虽怀疑,但到底没再追究,只沉了眸色,“我不会带上你,你回去罢。”
雨水夹杂着两侧行人的议论声钻进耳中,但叶冬知无暇顾及。她心知邬涟既然肯冒雨来寻她,便已经是动了心思的,剩下的,端看她如何演绎出她的深情了。
原身生得美,这点恰好让她此时不至于因为狼狈而美感全无。
于是,她怯怯地抬起头,半是不舍又半是哀伤地直直望进那双无波的眸子,声音委屈又缠绵。
“侯爷两日后便会回府,往后,我怕是没机会同你再这般亲近了。”
这话说得凄婉,绵绵话语中尽是数不尽的情意。
邬涟握着伞柄的手指微动,他看着那双勾人的眼,似乎想从其中看出半点虚假来。
可是,半分也无。
看热闹的大哥闻言忍不住“哎”了一声,好心劝道:“别人姑娘对你这般痴心,你小子可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就让人跟你一起去能咋的!”
另一个大娘也道:“这姑娘这么俊,这位公子不抓紧可有的是人求娶。”
邬涟一时无言,他长睫微垂,头向一侧微微偏着。
叶冬知却眼尖地发现,他耳根微红。
她嘴角不太明显地微微翘起,真是天助她也。
果然,下一刻,邬涟的态度有所松动,“此去路途有些远,中途也可能遭遇不测,你......还要去吗?”
她重重点头,“嗯!”
邬涟没再说什么,将雨伞举到她头顶,示意她跟上来。
而在前面驾着马车的长安,伸长了脖子往后一看,这一看,震惊地差点咬到舌头。
人称谪仙的公子,乃是白璧无瑕、清冷端方的存在,是那云端上的高岭之花,何时纡尊降贵给人撑过伞?
况且,还是一个女人?
还有!公子的伞是怎么打的!一把伞倒是将女子罩了个严严实实,自己的肩膀都快被雨水给淋湿了!
更让长安震惊地还在后面。
眼前身边邬涟要走,叶冬知下意识地就要跟上他,可她忘了脚上的扭伤。
刚一抬步,便觉脚踝处一阵刺痛,疼得她整个人控制不住地往一侧倒去。
她闷哼一声,“嗯......”
腰间顿时被一只手揽住,克制而有力,宽大的手掌几乎将她整个腰肢包裹。
这还是第一次被一个男子以如此亲密的姿势搂住,叶冬知没出息地脸色微红。
邬涟转头看她,见她垂头盯着自己的脚,面有难色。
他忽地将伞塞到她的手中,“拿着。”
在叶冬知如遭雷击的眼神下,她见面前的人突然将她打横抱起。
身体陡然悬空,她心下一紧,一只手紧紧握着伞柄,另一只手慌乱地抓住他肩头的衣裳。
她震惊开口,“大公子,我......我自己能走。”
倚在男子的怀中,感受着他的体温和气味,叶冬知明显感觉到自己说话有几分底气不足,还有几分可以称得上是羞涩的情绪。
她微仰着头悄悄打量他,没想到,他看起来清瘦,可是怀抱却如此温暖踏实。
思绪逐渐飘忽,脑袋嗡嗡作响,一时间整个人有些迟钝。
身前的人冷不丁开口,打乱了她的思绪。
“再用力,我的衣裳被你抓坏了。”
口吻很淡,却隐约夹杂着笑意。
她后知后觉地收起自己的右手,改为老老实实规规矩矩地放在自己的身前。
然而,不知怎么回事,她感到自己的身子正在缓慢地往下坠,她疑惑地抬头,正好对上邬涟漆黑的凤眸。
他轻飘飘说,“你太重了。”
方才那点娇羞转瞬消失不见,她正要张嘴反驳,却感觉到自己的身子被他用力一抛,她吓得赶忙伸手揽住他的脖颈。
她舒了一口气,鼻间滚烫的热气喷洒在他的颈侧。
风从前方吹来,叶冬知穿着一身湿透的衣裳打了个哆嗦,不自觉地在邬涟的怀里拱了拱,更紧地贴在他仅穿了一件薄衫的胸膛之上。
邬涟身体微僵,颈间的热气让他莫名有几分心烦意乱。
两人身体接触的地方,沾满了水渍,他甚至能感受到她衣衫之下滑腻细致的肌肤。
他不动声色地加快步伐,压抑住体内的窜起的燥热。
在城门处等了许久的长安,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幅场景。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邬涟将湿透的叶冬知抱上马车,接着便目光不善地看他一眼,然后“唰”地一声将车帘拉上,隔绝了他窥探的视线。
“去买两身女子的衣裳来。”
长安愣了一下,挠了挠后脑勺,嘴里嘟囔两句撑起伞往城中的成衣铺走去。
车内整洁宽敞,脚下铺着柔软的地毯,现下却沾染上不少污泥。
湿透的衣裳贴在身上,水滴沿着裙角一点点渗透进去。
叶冬知坐在车厢内,见邬涟一直盯着自己的衣裳,目光阴晦不明,她生出几分不自在。
“你......看什么?”
他道:“把衣裳脱了。”
叶冬知脸“咻”地蹿上红云,瞠目结舌道:“你、你说什么!”
邬涟没接话,从绒毯下拉出一个抽屉,拿出一件外裳,面色如常递给她。
“衣服长安去买了,先将湿衣服脱了。”
他睨她一眼,又淡声道:“你身子比不得男子。”
叶冬知捧着衣衫,才知道是自己想岔了,她瞟了邬涟一眼,才小声歉意道:
“哦......知道了,多谢。”
语毕,就见邬涟已经自觉地背过身去,留出很大一片空间供她使用。
男子的脊背如松挺拔,守在她前面,无端让她心安。
长安很快就买回来了衣裳,两件女装到了叶冬知的手里。
她摊开衣裳,发愣地盯着衣裳,半天没有动静。
身前的邬涟察觉到她的异样,微微侧过头,低声问:“不合身吗?”
事情发生得突然,长安又是个男子,这点是他没有考虑到。
“没有......只是......”
女子断断续续道了几个字,却没再往下说了。
身后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穿衣的声音,半晌之后,她低声开口,语气里有几分拘谨。
“我好了。”
邬涟回头看去,面色无波,眼瞳却猛地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