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食为媒》一颗芹

4、林清河

　　不过三年，王贵的小儿子王长生也出生了，全家人疼的像个宝贝，抱在怀里爱不释手。只有林月摸了摸小雨的头，轻轻把她揽进了怀里。
　　再长大些，小雨能听懂大人的话，就时常听到奶奶骂她，“吃的比猪多，一天到晚懒的要死，真是浪费粮食。”
　　“早知道就该把你摔死，赔钱货。”
　　……
　　言语上的辱骂还是轻的，一旦有什么事情惹了何梅不开心，她抄起手边的各种武器就往小雨身上招呼，从扫把，衣架，板凳…都是些不会轻易打坏的东西。
　　有时候抄起一个碗想砸，又觉得心疼，便换了其它不容易砸烂的物件。
　　刚刚才学会说话的小雨，只会蜷缩在角落里，嘴里重复着“疼……”身上经常青一块紫一块，一条条的红色疤痕让人触目惊心。
　　林月白天要出去帮忙干农活，每天晚上睡觉的时候都看到小雨身上有伤，眼泪便大颗大颗的往下掉，又不敢发出声音怕吵醒自家汉子，只能吐了口水在手心，轻轻的给小雨抹了抹，心疼的把自家孩子抱的紧紧的。
　　最开始林月还会和王贵说，王贵粗声粗气的道“又打不死，哪有那么娇气。女人家就是爱哭。”
　　次数多了，林月也没再提，只得给小雨穿厚些，这样挨打也没那么疼了。都是她的女儿命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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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一次，是小雨六岁那年，被她奶奶何梅一把打进了河里。起因，不过是挑水的时候水泼了，何梅扬起手一巴掌抽了过去，打第二次的时候小雨下意识的躲开，何梅嘴里骂着“小杂种做错事了还敢躲…”啪啪啪又是几耳光，打得小雨眼冒金星。
　　何梅最后一下打得太重，小雨小小的身子一个趔趄，就掉进了冰冷的河里。她的人生还没有开始，就这么痛苦又潦草的结束了。

　　回忆完小雨的一生，白蕊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她来到的是小雨四岁的时候，距离小雨死亡还有两年。
　　一两岁的小雨是不会说话的，痛了饿了就只会哭。那段时间犹如噩梦一般，小雨被何梅掐的青紫，外人看不出来，只以为这个小孩很爱哭。
　　白蕊摸了摸手臂上长长的伤痕，眼眶都湿润了。她现在才是个四岁的小娃娃啊，在这个家里毫无战斗力，别说反抗了，连不被打都做不到。
　　如今最好的方法，就是说服小雨的亲妈林月把她和她的弟弟带走，离这里远远的。
　　问题是，小雨没钱，林月也没有。
　　就算她现在有很多赚钱的方法，可看看她才四岁的身体。白蕊默默叹了一口气。她做不了什么重活，也没有什么体力，如今之际，只有让林月代替她去赚钱。
　　嗯，用什么方法才能够以最快的方法赚到钱呢？单纯靠体力或者劳动来换钱是很慢的，白蕊躺到了床上，闭上眼睛开始细细思考起来。
　　大林村离漯河镇很远，王家祖祖辈辈都生活在大林村，村子位于清源山山脚，全村大约300人，靠着从山顶流下来的一条漯河为生，日常用水，灌溉农田。村里没有老师，只有几家男娃会被送去漯河镇上读书，放寒暑假的时候才会回家。平时想要去镇上来回需要两天，镇上还住着村里的熟人。
　　白蕊若是想带着她的妈妈一起去到镇上，可能很快就会被认出来。但如果要去比漯河镇更远的地方，靠走路是不可能的。
　　一时之间白蕊陷入了困境，她现在年纪大一些倒还好，可看看自己的小胳膊小腿，力气和体力都比不上成年人。继续在这里生存下去，既浪费了时间又要忍受何梅的毒打，这点子力气和身高也不可能去和何梅对打，体力上的差距太大了。
　　照理说这个何梅也是女人，怎么会对自己的亲孙女这么刻薄恶毒呢。
　　天空慢慢泛起了一丝鱼肚白，正在苦思冥想间，白蕊伸出手挡住了一丝光线，却突然发现自己的手腕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颗痣。这颗痣是原主小雨身上所没有的，她当时握住小雨手时，只记得小雨的手指又黑又瘦，却没有印象这里还有一颗痣。
　　心神转念之间，白蕊只觉得心念一动，整个人便如同灵魂抽离一般，眨眼间回到了她先前躺着的那张美人榻上，风吹柳中岁月静好，袅袅熏香让人心旷神怡。
　　竟然只需要一个念头，就可以从那个偏僻落后的小村庄回到舒适安逸，风景优美的风吹柳。
　　身量和体型也从那样一个小娃娃变成了体态轻盈的成年女子，望了一眼还躺在床上安静入眠的小雨，白蕊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万事开头难，穷人就只能靠体力赚钱，又累又苦赚的又少，在大林村，四岁的小雨连体力这一点优势都没有，林月有力气，却受气习惯了，满脑子的贤良恭顺，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对了，白蕊突然灵光一现，她想起每年春天的三月份，王贵都会带上林月一起去镇上买种子和小鸡仔，满心期待的等待着第二年的丰收和过年的几只鸡蛋。趁那个时候只要王贵不注意，林月就可以带着她跑到镇上躲起来。先在镇上悄悄地生存一段时间，攒够本钱，然后再找机会离开镇子，去到更大的世界。
　　离开这个愚昧落后的小山村，等待她们的只会是幸福和希望。而且越是富裕发达的地方，钱就越好赚。
　　有了钱，林月才能生活无忧，白蕊才能接受最好的教育，完成小雨的心愿。
　　想通之后白蕊便在心里默默谋划。现在才刚刚入春，还有十天就是他们去买种子的日子。
　　她要在这十天之中，尽量搜罗一些好东西。顺便说服林月带她和弟弟走。
　　想让一个母亲狠心离开自己的丈夫，除非…
　　白蕊默默翻了个白眼。
　　除非她会被打死，被打到奄奄一息…
　　春天的天气犹如喜欢变脸的婴儿，王家的大人都去田里干活了，初春的时候最是忙碌。
　　家里只剩下了白蕊和弟弟王长生，四岁的白蕊中午不仅要自己做饭找吃的，还要给小弟弟喂米汤，米饭很稀，里面剁了细细的青菜还飘着零星的几点油。
　　稀饭是何梅临走之前做好的，只有一小碗，白蕊只需要把他加热就可以了。
　　白蕊突然咯噔一下，王小雨临死之时，最渴望喝的，竟然是弟弟每天的日常，一碗青菜白粥。
　　一边热王长生的稀饭，白蕊漫不经心的往柴火堆里丢了几个小土豆，等到稀饭热好了，火堆里的土豆也熟了。
　　王长生粉嫩嫩的小脸，白白胖胖的，和王小雨的面黄肌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小团子一边吃着粥，一边咧着嘴对白蕊笑，眉眼弯弯的。白蕊心里对小雨的怜惜又多了一分，小雨虽然心底羡慕这个弟弟，却很爱这个小团子。
　　“小雨！”
　　白蕊往门外一看，竟是一个干净朴素的小男孩。
　　“大河哥。”
　　小男孩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端着一个白瓷碗就进了屋，伸手戳了戳襁褓中小团子的脸。
　　大河哥，全名叫做林清河，但庄稼人觉得清河这个名字文邹邹的，就顺口叫他大河。
　　林清河看了一眼白蕊手里的烧土豆，皱了皱眉，伸手把它抢了过来。
　　“你怎么又吃这个啊，烧土豆炒土豆土豆汤…你都快变成个土豆了。”
　　说完，就把手里的碗往桌子上一放。
　　碗里装着的是饺子。
　　不仅有白面，还有蔬菜和肉。简直比王家过年吃的都好。
　　诱人的香味让人垂涎。
　　“这是猪肉白菜饺子，我还放了醋。”
　　以往每次都是这样，有什么好吃的，林清河都会给小雨端一碗。
　　说完，林清河漫不经心的拿起白蕊烧的土豆，擦了擦，咬了一口。
　　土豆软糯丝滑，香甜可口，沙绵的口感中带着一丝咸香，又麻又香，好吃的他舌头都要香掉了。
　　“………”白蕊看着眼前瞪着大眼睛的林清河，笑眯眯的递给他一杯水。
　　土豆虽好吃，可是噎人啊。
　　她嫌无味的土豆不好吃，就在烧土豆的时候上下铺了一层椒盐。
　　椒盐是她从风吹柳里带出来的。
　　大林村太过偏僻，盐和油都是很珍贵的东西。
　　这次简单的下厨，倒让她发现了一件好事。
　　成为了风吹柳门主之后，就算没有解锁高阶的菜谱，她做出的其它食物也会更美味一些。
　　只是不能达到菜谱上绝世佳肴的水平。
　　换言之，她现在只要做菜谱上的青菜白粥，就可以达到登峰造极，让人一吃难忘的程度。属于绝世。
　　但是做其他的菜，只能达到普通人觉得好吃的水平。属于美味。人间的厨师刻苦学习个十年半载，也可以达到这个程度。
　　“谢谢大河哥。”说完，白蕊也夹起了一个饺子。
　　千里送食物，恐怕也是怕她一个小丫头饿肚子吧。
　　这份好意和善良…
　　白蕊悄悄的打量起林清河，他比小雨大两岁，小男孩五官周正，性格善良温和，笑起来的时候还有两个甜甜的酒窝。
　　若她能在大林村好好的生活，这个男孩子倒是很合她的心意，小雨一生短暂凄苦，这个小男孩是她拥有的快乐回忆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