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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第六十八章 见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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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把碗塞进他手里,北尘看了眼碗里的粥,是刚刚煮好的,还冒着热气,回手递给涣儿,“喝点儿暖暖身子。”涣儿笑望着他,也不推辞。
天已经大亮,依旧没有风,却难得的晴了,夜晚的黑暗和寒意渐渐褪去,周围的山、树都变得明朗起来,柔和的阳光照在身上,由内而外地散发着丝丝暖意。
涣儿喝了几口粥,把碗递回给北尘,他看着靳忠,见他面色惨白,浅灰色的袍子上,腹部的位置血红一片,眼底闪过一丝愧疚,把碗递到他面前。
靳忠因为前日动手打了北尘,面有愧色,一直低着头,见到他递碗过来,忙抬头道:“属下和靳宝刚刚喝了些米汤,这些您自己喝吧!”
北尘没有说话,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端起碗一口喝下。
靳宝瞥着涣儿的墓,忍不住问道:“师姐,底下这位,穿着你衣裳的,是谁啊?”北尘也扭过头看着她。
“是季姑娘。”涣儿垂下头,心中不禁酸楚。
那夜回到无尤谷,她把季流萤安顿在后院休息,第二天一早去看她,知道她来的匆忙,没有带换洗的衣物,就把自己素来喜欢的袍裙拿给她穿。
涣儿留她在谷中多住几日,二人在房中下了一整天的棋。直到入夜,无尤谷被淮南军包围,谷中众兄弟护着涣儿,奋力拼杀,季流萤知道她功力尚未恢复,一直在她身边保护她。
后来渐渐抵挡不住,涣儿要拉着季流萤和众兄弟从密道逃走,可淮南军人数众多,谷中兄弟太过分散,二人在弓箭手老董的掩护下杀出重围,却在去书房的路上被淮南军阻截,季流萤拼了命的厮杀,才为她杀出一条血路,而她自己,却死在淮南军的乱刀之下。
那一日,她们边下棋边说笑着,涣儿问季流萤,“姑娘为何要如此待我?”
她沉默了一瞬,坦然道:“为了你,也为了北尘。”
她眼中闪着泪光,“因为你是我此生唯一的朋友……”下一句她没有开口,但是涣儿心里清楚,也为她对他的真情而感动。
此生她愿意用自己拥有的一切去回报她的恩情,却唯独不包括他。
涣儿含泪轻轻摸着脚下的尘土,“季姑娘,来世你与我,还有瑜鸾姐姐,我们做亲姐妹吧!”她亲手为季流萤刻了墓碑,立碑人写下了“妹,涣儿”。
北尘陪在她身边,与她一起跪在地上,对着季流萤的墓碑恭恭敬敬地鞠了三个躬。他一只手撑着地,想要站起身,涣儿忙扶起他,走到一排坟墓的正中,面对着墓碑跪下,面色怆然。
去年出谷前,他调回谷中二十八个兄弟,这些人都曾经拼死助他报过家仇,如今为了守护无尤谷,全部葬送在这里。
“众位兄弟、季姑娘,离北尘欠你们的只能来世再还了!”他一动不动地跪了良久,直到正午过后,涣儿和靳忠靳宝怕他身体受不住,强拉着他起身,北尘努力平复着心情,挽着涣儿缓缓朝半山腰走去。
靳忠靳宝相互搀扶,艰难地跟在后头,靳宝忍不住开口,“谷主,去哪儿啊?”
“去师父墓前成亲!”
兄弟二人一听,激动的眼泪差点落下来,身上也有了力气,大步跟上前去。
隆冬腊月,天气寒冷,山上的竹叶略微有些发黄,竹竿却依旧挺拔,徐常容和章兰茵的墓前铺满了落叶,北尘刚要用手去扫,就被涣儿握住,他的十指都已经破溃,便跪在一旁,看着涣儿轻轻地拂去落叶与尘土。
“师父、师娘,弟子不肖,没有守住无尤谷,让师父的心血毁于敌手,愧对师父!”
北尘眼中含泪,重重地叩了三个头,半晌才起身,“承蒙师父师娘在天之灵的庇佑,弟子与涣儿多次蒙难,皆能化险为夷,今日斗胆请您做个见证,我二人愿结为夫妻,相伴到老,永不分离。弟子会重修无尤谷,好好守护这里,与涣儿一起把谷中的绝学传承下去。”
涣儿的手微微颤抖着,与北尘十指紧扣,“师父、师娘,弟子今日要嫁给师兄为妻了,弟子与师兄的相守来之不易,定会加倍珍惜,与他相依相伴,至死不渝,请师父、师娘见证。”
二人一起对着徐常容和章兰茵的墓拜了三拜后紧紧地拥在一起,眼中的热泪止不住地滑落。
“涣儿,你终于是我的了,这一天我等了太久了!”
她又何尝不是,近来的遭遇如同一场梦魇,让人恍恍惚惚,无能为力,如今噩梦终于醒来,等待他们的,将是一生的倾情相守,任它花开花谢,潮起潮落,都永不诉离殇。
靳忠靳宝在一旁看着,忍不住拂袖拭泪。过了良久,靳宝问道:“谷主、师姐,今日是您二位大喜的日子,可是晚上住哪儿啊?总不能还住墓地里吧?”
北尘抱着涣儿舍不得放手,看着她轻声道:“今晚我们先住客栈,好好休整一夜,之后你随我去萼州住一段日子吧,到了那边我们再办一场婚礼。上次那座宅子你若是不喜欢,我带你去另外几处,你选一处喜欢的,等无尤谷建好了我们再搬回来。”
他知道她不想回京,她在那里经历过太多的磨难,而他又险些失去她,那里对于他们来说太过于沉重。
“你决定便是。”涣儿迎上他的目光,娇羞地应着。
靳宝有些慌乱地看看靳忠,又看看北尘,瞪大了眼睛问道:“谷主……谷主,那我们两个呢?”
傍晚时分,七善山的小路上行着三匹马,缓缓地朝山下的集市走去,北尘定了两间房,让小二请了大夫来为靳忠靳宝医治伤口,他回到涣儿房中褪去衣衫,让她亲自帮他疗伤。
他胸口被长刀贯穿,十分凶险,涣儿心痛不已,小心地帮他止血、包扎好,给他披上中衣。
北尘若无其事地跟她说笑着,经历了生死大劫,能活下来实属侥幸,今日又与她结为夫妻,从此厮守在一起,眼前的伤痛都变得微不足道了。
他拥着她坐在榻上,帮她在脸上涂了伤药,“还有没有伤到哪里?”
涣儿含羞指着左边的锁骨,“那日这里不小心被划了一刀,不过不碍事,只是……”
北尘轻轻地掀开她的衣领,只见莹白的皮肤上有一道两寸长的伤口,好在并不深,血也早已经止住了。
“只是什么?怕留疤痕?”北尘笑着从胸前翻出白壶珠,牵起她的手,放在她手心里,涣儿一惊,喜极而泣,扑进他怀里抱着他。
北尘宠溺地抚摸着她的鬓边,俯身吻上她的唇,动作由轻柔渐渐变得炽烈,滚烫的嘴唇从她的双唇滑下至脖颈,他将她压在身下,拉开衣领,吻上她的锁骨,涣儿全身酥软,有气无力地推他,“师兄……”
北尘以为碰疼了她的伤口,赶忙停下,喘息着看着她,涣儿瘫软地躺在榻上,红着脸,颤抖着手掀开他的中衣,刚包扎好的细布上又渗出巴掌大的一片血来,“师兄,你的伤,要不今夜……”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她自己都听不到。
北尘扶她起身,抱着她,“也好,等我们到了萼州,办过婚礼再说。”
涣儿轻轻摇头,她并不在意这些,但是他在意,他不想让她的新婚之夜在客栈之中度过。
入夜后,靳忠躺在床上静养着,靳宝觉得无聊,歪在榻上翻来翻去,北尘突然开门进来,二人赶忙坐起身,不解地互相看着。
靳宝点燃了榻边的灯,眼睛一直盯着他瞧,“往里点!”北尘下巴一扬,靳宝往里挪了挪,眨巴眨巴眼睛,试探着问道:“谷主,您是不是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北尘抚着胸口轻轻躺下,“我与涣儿还没有办婚礼,等到萼州再说吧。”
靳宝噗地一声笑出来,“那您今日还拉着我们去老谷主坟前看你们成亲?害得我白高兴一场,您说您……哎呦!”
靳忠抓起床边的金疮药,拔下瓶塞,朝靳宝头上使劲砸去,砸得他捂着头不敢再多言。
他虽不懂,靳忠却是懂的,北尘与涣儿的婚事经历了太多波折,他怕了,怕不能与她成亲,更怕失去她,他本已了无生趣,如今失而复得,他只想即刻拥有她,哪怕迟上一时三刻,都担心出了变数。此刻,他们已经是夫妻了,任谁都别想从他身边夺走她。
河西军攻下枉镰,又与熊武军一路向南追击,全歼了淮南军北上的军队,此时正途径七善山向南,明日即可到达广岩镇外。
北尘和靳忠靳宝身上都有伤,四人赶了一辆马车,避开军队北上,耗时三天才到了萼州,涣儿怕勾起北尘的痛苦回忆,没有住进山边的宅子里,而是选了萼州城内的一处。
北尘找来工匠简单翻修了宅子,写信给李德邻报平安,将他与涣儿已在七善山上成婚、七日后会在萼州举办婚礼一事禀明,请求谅解,又传信给凤鸣楼和京中各茶庄,告知他与涣儿的婚讯,次日带着她给于伯夫妇送去喜帖,邀请他们前来观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