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渊》根秋Ong慕

161、赤凤青鸾

　　马车在一处岔路口拐了一个左，顺着一条很窄的马道，一路向树林中行进。最后，马车停了下来，因为面前是一排灌木林，没有路了，再也前进不了了。

　　百里池扶着王妈，牵着琴儿下了马车。三人下车后，百里池双手提着竹篮编制的饭食盒，食盒里面装着四层饭菜。王妈和琴儿各自手上也满满得提着从上海老字号买的糕点和老字号酱铺园出的酱菜和醉腌。

　　三人顺着灌木林中间的一条幽深小路往前走，越往里走，树木越高，越密，越深，直至走进了一片前不见头，后不见尾，左右两边都无边无际树木的森林。

　　若不是今日有王妈带着，百里池还真看不出这片森林里还另有乾坤。

　　一路走得弯弯绕绕的，三人约莫行走了一盏茶的时间，眼前就赫然出现了一处藏在这片茂林中的小院。

　　小院，说它‘小’，是因为它在这片茂密的森林中，像是汪洋大海中的一叶孤舟，若不是王妈带着，百里池根本找不到这里。

　　但事实上，这小院落比市郊任何一处普通农家小院都大两三倍，这里的生活设施也一并很完备。

　　小院落四周围的范围内，都用木篱笆隔了高高的一圈，大概是为了将生活起居的住所和这林间各种各样的野兽隔离开，确保安全。

　　院落里有用一长节一长节的竹筒子，一根一根地相连着，从远处的山涧小瀑布中引来了山泉水。泉水顺着长竹筒，源源不断地流进小院里，流入了一处用大石头堆砌的，大石头上面架着的一口大石缸里。

　　这口大石缸里存的泉水，便是供小院日常生活中，洗，炊，煮，烧，所需的水源。当石缸中的水盛满了，溢出来的泉水，又顺着石缸沿口，流入石缸下面一个石磨盘作成的托盘，然后，泉水又顺着石磨托盘上的水槽，接着向下，源源不断地流进了一处泉水池塘里。

　　池塘里，汇聚来的山泉水清澈透明，水质上等。泉水中，养着十好几尾肥肥胖胖的锦鲤，有的赤红，有的橙黄，有的通黑，有的红白相间，有的黄白相间，有的红黑白三花相间。

　　池塘中，还有好几朵粉白和红白的荷花，在翠绿的荷叶映照中，夏意盎然。

　　百里池顺着泉水的流向看过去，发现，这湾池水在池塘也盛不下的时候，山泉水又顺着池塘低洼处，挖开的两条小水渠流出。两条水渠中，一条水渠涓涓地流向小院旁开辟的一处自耕田庄里灌溉，一条水渠在丰水的季节，将过多的泉水引入林间流走，灌溉更低处的林木。

　　小水渠的渠槽处，有滤网拦着，避免鱼儿们顺着小沟渠游走，又不妨碍泉水流泻，真是设计的很妙。

　　来时的路上，百里池本以为这偏僻的林间小木屋，会又小，又简陋，没想到这里竟然会是诗书山水中的避世小院。看来，牛叔在这里的生活，也是自足，悠闲，自在的。

　　小院落的正中，横着的是五六间小木屋，在离这排小木屋隔着差不多三四丈远的地方，竖着一排，还有灶屋和几间杂物仓库。

　　小院的一角，种着五六棵桃树。时下，正是满树挂果的季节，个大饱满的桃子，一颗颗挂在树上，牛叔平日里一人，吃不了许多。这满树香甜的桃子，都招待了林间这些叽叽喳喳的彩羽飞鸟。

　　在院落的木屋前，还种满了四季的花朵。眼下的时节，正是茉莉花盛开的季节，一株一株，翠绿的叶子中，一朵一朵雪白芳香的茉莉花，开得正是生气盎然。

　　一进小院，百里池感觉像是回到了从前在西蜀小镇中，无忧无虑的田园日子里，心情很是愉快。

　　百里池想起了陶渊明的那首词：

　　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
　　开荒南野际，守拙归园田。
　　方宅十余亩，草屋□□间。
　　榆柳荫后檐，桃李罗堂前。
　　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
　　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
　　户庭无尘杂，虚室有余闲。
　　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

　　王妈领着百里池朝着那一排小木屋最左边的一间走去。琴琴也在走进小院落后，就急急切切，开开心心地喊着：

　　“老牛……老牛……琴琴来啦……”

　　王妈瞪了一眼小女儿，这孩子，从小被她父亲宠得，没个规矩的样子了，什么老牛老牛的……

　　牛叔少有机会见到女儿，每次父女相见，自然是把这最小，最受疼爱的小女儿，宠到了天上去。

　　一听到院落中的声音，刚还在屋里收拾木屋的牛叔也就赶紧迎了出来。

　　“欸~哟~~~怎么今天来了……”

　　因为通讯不便，牛叔知道女儿放假后，王妈会在得闲的时候，带女儿来这里小聚几天，只是他不知道具体是哪天。所以，最近，牛叔都忙里忙外地收拾院落和木屋，等着王妈和琴琴的到来。

　　只是，牛叔天生嘴笨，也不太会说话，明明心里期盼着，嘴上说出来的话，却是像在埋怨。

　　好还，王妈跟牛叔虽然是聚少离多，但是老夫老妻的底子是在的，知道自家老头就这样，明明想见女儿，嘴上却说不上几句好听的。

　　王妈也不见外，瞪了一眼老头子，嘴上说：

　　“带女儿来你的小破屋，还得提前打个电报的嘞。”

　　牛叔被王妈呛了一句，也没半点生气，乐呵呵地摸摸后脑勺，一脸傻笑。

　　琴琴见着父亲，十分亲切，一下子就冲进了父亲怀里，嘴上开心道：

　　“老牛，老牛，琴琴来看你了。”

　　牛叔抱着自己的小棉袄，笑得那是更傻了。

　　百里池双手提着食盒，站在旁，客客气气的。

　　牛叔，看上去应该是个五六十的样子，因为常年在林间工作，皮肤有些粗糙黝黑，一脸朴实憨厚的样子。

　　抱着琴琴的牛叔也注意到今日到访的客人，王妈连忙向牛叔介绍道：

　　“这是白姑娘，离探长的妹妹嘞，跟我们一起，来这小林子小住几天。老头子，还不快招呼白姑娘进屋啊。”

　　牛叔连忙招呼百里池往小木屋里去。

　　“白姑娘呀，贵客，贵客……来来来，请里面屋坐。”

　　百里池觉得自己是有些打扰到别人一家团聚的日子了，有些不好意思，连连称谢，跟在大家身后，走进了木屋。

　　小木屋已经被牛叔收拾得干净整洁了。

　　王妈把带来的食盒，糕点，酱菜，醉腌都拿给了牛叔，又帮他把这些东西一一收好。

　　牛叔忙着给大家泡茶，又端来一盘盘今早从林中，田下和藤间，采来的新鲜水果，有蜜桃，桑葚，西瓜，葡萄，杨梅，脆李，还有一盘盘牛叔自己炒制的葵花子，南瓜子，山核桃，干花生，还有一大壶提前在后院井水中，冰镇的酸梅汤，清凉解渴，消暑除夏。

　　百里池，王妈和琴琴三人在木屋内吃着水果，牛叔又去了灶房把王妈带来的家常菜热好了端上来。

　　王妈和琴琴陪牛叔也吃了点，百里池实在是不饿，就在一旁也陪着吃了些瓜果。

　　因为路途遥远，一日来回太累了，所以，百里池也决定跟王妈和琴琴一起，留下来小住几日。

　　大家吃吃聊聊了好一会儿，也休整好了，王妈就跟牛叔一起，去把旁边的木屋收拾出来，当作百里池这几日小住的客房。

　　琴琴在院子里，一会儿玩着小积木，一会儿又玩玩捏泥巴，一会儿又看看鱼，摘摘花，追几只小飞蝶，一会儿又吓唬吓唬篱笆外悠闲路过的鸡鸭。

　　百里池跟王妈和牛叔打了声招呼，就准备往森林深处走去。

　　刚刚在饭桌上，闲聊时，牛叔和王妈都提到了，这里不远处有一处山泉瀑布，那里景色宁静，泉水清甜，花香草绿，还有飞鸟和彩蝶。百里池来了兴致，就想去游玩半日。

　　起初王妈和牛叔也不放心，可百里池解释说，自己可以照顾好自己的，以前在家乡蜀地的时候，进山寻一处山泉茂林，踏青游玩是寻常的小事。

　　王妈知道，白姑娘虽然看上去是文文静静，高挑纤秀的姑娘，可白姑娘做巡捕的伸手，那可是了得的，走些山路自然也不在话下。牛叔也知道，那处山泉离这里其实不远，不会迷路，再加上这里附近也没有野兽出没，也就同意了百里池自己出去走走看看。

　　只是，牛叔也千叮万嘱，让百里池带上红绳子，路上留意，用红绳子做好标记，不要迷路了。另外，牛叔还叮嘱：千万千万千万，不可以往山顶的方向去。那里是这片森林的禁区，历届的守林人，世世代代都要遵守这条规矩：山顶禁地，不能靠近。

　　历代的守林人还口耳相传的忠告说：禁地里，时常有凶恶的野兽出没，据说禁地还有山神守护，旁人不可以私进冒犯，否则，有性命危险。

　　百里池觉得，禁地里有野兽应该是真的，可是有山神守护这事，应该就是传下来的神话了。可百里池没打算私闯禁区，冒犯规矩。百里池只是想去周围走一走，打发些无聊的时光。

　　百里池带上了一卷做标记的红绳，就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