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渊》根秋Ong慕

160、赤凤青鸾

　　百里池在梦境中恍恍惚惚，晃晃悠悠的。

　　迷迷糊糊之中，她看到了落雨的屋檐下，花开得正是红艳，芭蕉叶正是翠绿昂然。

　　夏日的落雨，滴滴答答地打落在芭蕉叶上，这自然界里的旋律，是最能治愈心灵的音符。

　　百里池分不清这是在哪里，梦中的场景古色古香，有亭台楼阁，有木窗木门，有门窗上镂雕的图案，图案古朴，神秘而雅致。

　　这里是江南某处的悠悠庭院吗？

　　梦中的屋外，落雨纷纷。梦中的屋内，暖香宜人。

　　床榻上，一个红衫小女孩赤着脚丫，支着手臂，斜躺着，侧身望着窗外的落雨。

　　小女孩的小脚丫白皙可爱，有一搭没一搭地左右摇摆，像极了一只慵懒偷闲的小猫。

　　“沐儿……”

　　百里池在梦中，迷迷糊糊地呢喃自语道。

　　梦境越来越沉，越来越低，百里池感觉自己的身体不自觉得往下坠，往下坠，脑袋晕沉沉的……

　　百里池努力想要挣扎着醒来。

　　梦境却像是软哒哒的泥沼一样，将百里池越拉越深。百里池觉得自己的身体，像是陷入了棉花做的云朵里，舒服，柔软，深陷其中难以自拔。

　　百里池迷迷糊糊地，凭着意识，走近床榻，愣愣地望着床榻上赤脚的小姑娘。

　　小姑娘转了身体，皮肤白皙，容貌甜美可人。小姑娘傲娇地抬了抬眉宇，轻声道：

　　“小奴……”

　　百里池愣愣地，听着小姑娘的呼唤，又走近了些。

　　刚想开口，一眨眼的功夫，床榻上的小姑娘，又变成了黎沐现在的样子。

　　黎沐袭一身轻柔的红色古风长衫，修长秀美的身姿，被轻柔的长衫衬托得妖娆婀娜，美得让人不敢直视。

　　黎沐斜着侧躺在床榻上，身上的红色长衫有些松松垮垮地，有意或无意地，从领口滑落到了肩头，露出了白皙纤细的锁骨。

　　黎沐静若池渊般深邃凝宜的琥珀色双眸，深深地看着百里池，声线带着午觉小寐之后的慵懒，对愣愣站在床边的百里池，勾了勾手指，道：

　　“小奴，上来，陪孤……“

　　黎沐的声音，诱人，勾魂，妩媚，亲昵，妖娆……让人不舍得离开，又不敢妄自走近。

　　这一声轻唤，让百里池一下子就从梦中惊坐而起，愣愣地坐在床上，呆了老半天。

　　半响，才回了些神。

　　百里池呆坐在床上，刚刚……是做了怎么样的一个梦？

　　醒来之后，梦里原本清晰的画面就开始渐渐变得遥远，变得模糊不清和支离破碎。

　　梦境中，那些一前一后的片段，那些起承转合的情节，怎么深想，都怎么记得不清了。

　　只是梦境的最后，黎沐袭一身柔软轻逸的古风长衫，侧躺在古色古香的雕木床榻之上，一双琥珀色剪水的双眸，深渊勾人，一声轻唤，妖娆妩媚。

　　百里池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黎沐。

　　百里池被自己梦境中，黎沐那撩人的孤冷，美艳，绝色的样子，吓得从梦中惊座而起。

　　自己怎么能梦到这番场景？

　　百里池用力地摇了摇脑袋，觉得自己真是有些荒唐了。

　　被自己的梦境吓到的百里池，连每日早晨固定要练习的玄武定功法都顾不上了，潦草地穿上衬衣布裤，连忙跑进盥洗间洗漱。

　　百里池拧开水龙头，捧起了满手的凉水，给自己洗了一个透心凉的脸。

　　待百里池整理好了心境，从梦中回了神，才再回房间，整理好了衣衫，关上了卧室门，走进了饭厅。

　　王妈已经照例做好了丰盛的早餐，老样子，老习惯：油条，豆浆，小笼和粢饭团。

　　这时，师姐和王妈都已经坐到饭桌上了，就等着百里池了。

　　离亦瑄抬头，看了一眼跟前这脸色有些懵懵的，有些神不守舍的师妹，心道：

　　师妹的身子骨真是不行啊，娇娇弱弱的，做了一次法事，花了一点灵力而已。这都隔了好几天了，还没有缓过劲来，看师妹这娇弱白皙的小脸蛋，惨白惨白的，眼神也直愣愣，一副神不守舍的可怜样子……

　　离亦瑄拉百里池到自己身边坐下，伸手就给师妹拿脉，认认真真地诊断道：

　　嗯……师妹的气血真的是有些不稳啊，心率也忽上忽下的，看来那日在沈园的法事，还是有些伤了元气啊。

　　离亦瑄抬手，捏了捏百里池还有些木楞的白皙小脸，转头对王妈道：

　　“王妈，近日多熬些补汤，炖点补品啊……人参，当归，黄芪什么的，都往里弄一点。你看这孩子，脸色惨白惨白的，可怜巴巴的小样儿。”

　　“嗯，好的，离探长。”

　　王妈连连点头，回应道。

　　王妈觉得这挺容易，之前白姑娘提回家的补品：灵芝，燕窝，人参，虫草，还都堆在厨房柜子里，整整一大柜呢，炖补汤这事，好办。

　　离亦瑄又转头对百里池道：

　　“染染，你留在家休息几天。巡捕房最近也无事，你就不用去当班了，好好养养身子。”

　　百里池知道师姐是误会了，其实自己元气还行，身子骨也挺硬朗，只是……只是……百里池无法直言，总不能跟师姐说，其实是自己今早做了一场春天的梦，把自己吓得失魂落魄，血气逆行了吧。

　　百里池心虚得很，只能将错就错，把自己今早有些愣神的失魂落魄归咎到是那晚的法事耗费了元气所致。

　　百里池对离亦瑄点点头，小小声道：

　　“好，那我这几日在家修整一下。”

　　说完，就心虚地端起面前的一碗豆浆，一副假装认真用早餐的样子，心道：今朝这事就过了吧，真怕师姐再认认真真地刨根问底。

　　早饭后，百里池闲来无事，就拿了本闲书，走上顶楼的露台。

　　露台上，百里池拖了一把藤椅坐在篱笆藤架下，让爬满了篱笆架的爬壁虎藤叶挡着些阳光，自己随意地翻看着书，打法些时光。

　　可跟自己斗争了许久，越想静心，梦境中那断断续续地画面，却总不自觉地蹦跶出来：

　　那座悠悠的庭院，那扇雕花的木窗，那一树翠绿的芭蕉叶，那一帘从屋檐下淋落的雨，那一抹红色的身影，那一处白皙纤秀的锁骨，那一声勾人心神的轻唤。

　　百里池最终还是将书合上了，任命地呼了口气，败下了阵来。

　　百里池索性还是下楼回了屋。

　　这时，师姐已经去巡捕房了，屋里空无一人。百里池只想找点事情，把自己打发一下，百里池溜溜达达地走到隔壁王妈家，去串门了。

　　今天，王妈的十三岁的小女儿琴儿也在家。琴儿穿着小翠衫，黄花小布裤，扎着两个小角辫儿，小脸蛋圆圆粉粉的，带着孩子气的可爱和稚嫩。

　　琴儿也在厨房，帮着妈妈忙上忙下的。

　　王妈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转头一看，原来是白姑娘来了。王妈连忙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上的水渍，笑意盈盈地迎上去，道：

　　“嗨哟，白姑娘，你怎么来厨房了，这里又窄又挤又油烟的，可不要弄脏了衣服。快来客厅坐。”

　　王妈热情地将百里池领到了客厅，整理了一下有些褶皱的沙发布，拉着百里池坐下。

　　“白姑娘你快坐。琴琴，快给白姐姐到茶。”

　　百里池有些不好意思，是自己闲来无事，无聊地窜了个门，这下才意识到，有些打扰到原本在忙家务的王妈了，自己今日真是有些唐突。

　　王妈哪里会觉得被打扰，欢迎得很。

　　就是平日里，离探长和白姑娘都太忙了，自己家又有些简陋，别无长物，所以也没有好常常邀请来家里坐坐。今日，白姑娘休息，来家里坐坐，王妈自是欢迎得很。

　　琴儿也听话懂事地给白姐姐倒来茶水，然后，这稚气未脱的小姑娘就害羞地躲回了妈妈身后，可又忍不住地探个小脑袋出来，朝着百里池看了又看：

　　这姐姐长得真真好看呢。

　　百里池今日没有穿那身呆板严肃的巡捕服，而是简易自在地穿着一身清爽透气的黑棉薄衫。又黑又直的柔顺长发，随意地披落在肩上，衬得皮肤细柔白皙，如画中笔下的一株未经雕琢，美自天成的雅兰：美得内敛含蓄，又带着一丝不着尘世的傲骨。

　　琴儿还太小，不知道什么样的女子是拥有兰花般清雅独独的孤芳之美，只是本能地想多看看这个邻家的大姐姐。家里怎么来了这么好看的人，小姑娘想要走近，又害羞得不敢上前。

　　百里池温柔地招招手，示意这个躲在妈妈身后的小姑娘过来，坐在自己身边。

　　“白姑娘，你稍稍坐一下哦，饭菜马上就好了，等会儿咱们吃个早午饭。”

　　原来，刚刚王妈在厨房忙着做些丰盛的本帮菜，打算等会儿带着小女儿，去给自己的丈夫送餐。

　　王妈的丈夫叫牛叔，是个护林人，在上海滩郊外的一片私家森林中护林。这么多年来，夫妻俩都是聚少离多的，平日里牛叔住在林间小木屋，王妈则留在家里操持家务，做点临工，照顾儿女们。这几年，儿女都长大了，都离开家自己讨生活去了，就剩最后这个小女儿还在王妈身边。

　　最近，小女儿的学校也放假了。所以今日，王妈做了很多家常口味的本帮菜，打算等会儿简单地在家吃个早午餐，就带着女儿，带着饭菜去看看老牛。

　　百里池没有饿，但也拒绝不了王妈的热情，也一块坐下吃了点东西。

　　饭桌上，王妈提邀请百里池跟她们一起去郊外的林间逛逛。不同于这城市中的狭窄，拥挤，到处是人和商铺，那里林木茂密，花草繁茂，有小溪，有池塘，林间还能见到好些小动物，再加上气温比这里凉快好些，是个避暑清闲的好去处。

　　百里池本就没有想好自己想做些什么，王妈这一提，真的就起了兴致，与其在家发呆加胡思乱想，不如去郊外走走。百里池也真的是好久没有机会亲近自然了。

　　路途有些远，用过午饭，王妈简单地收拾了一下，三人就出发了。先坐了电车到了终点，又走了一段路，到了城市边郊的老驿站，才坐上了马车，朝林区的方向驶去。

　　一路上，越来越远离市区，越来越远离那些交错繁复，人流如织的街道，越来越远离那些遮挡了清风，掩住了阳光，占了绿地的新式摩登大楼和百货商场，百里池得心情就越发的好了。

　　坐在行驶缓慢的马车上，天高，风宜，树绿，草青，蝶飞，花香，心情很美。

　　路上，王妈对百里池介绍道，她们去往的那处私家森林是王府的产业，附近的老乡都习惯地叫作‘桑园’。因为林间有各种各样茂密的树木，其中，最高处，山顶的一方林间里，长满了高大茂密的桑树。

　　一听到‘王府‘二字，百里池的心就猛地砰砰跳两下，刚刚好不容调整来稍微自在放松的心情，一下子又忐忑了起来。

　　黎沐……

　　百里池用了一早晨的时间，努力让自己别想起她，可没有想到，就算是逃离了有她身影的繁华都市，却最终还是逃不过地又撞进了她的势力范围。

　　黎沐……

　　百里池又想起了今朝的梦中，黎沐着一身红色的古风长衫，斜靠在木床之上，眼眸深邃若渊，声音迷人慵懒，锁骨白皙纤瘦。黎沐勾勾手指，对百里池道：

　　“小奴，上来，陪孤……”

　　坐在马车上颠颠簸簸的百里池，头一晕，一下子就红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