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渊》根秋Ong慕

149、鬼女借寿

　　百里池老老实实地看了一圈在坐的人。

　　百里池理解众人的着急，可她也不忍心将自己知道的答案直接告诉众人。所以，百里池只能慢慢地将自己的所知和判断，试着用委婉一些的方式，解释给在坐的众人听。

　　百里池道：

　　“向晚娘借寿……但是，她本就没有阳寿了，那是没有法子的。”

　　百里池又侧身，看向福晋锦曦道：

　　“至于，福晋娘娘……”

　　欸，百里池看着锦曦那张也苍白得无甚血色的脸颜，有些难办。

　　锦曦已经早就损了二十年的阳寿，恐怕她自己剩下的阳寿，也就没有多少了。

　　‘借寿’这种违逆天道的法子，本就是极度损伤人的。不是一个简单的加法减法那么简单。

　　锦曦如今是四十岁的身子，却已经是六十岁的魂魄和气血了。她的身体因为要适应体内过损的魂魄和气血，也会加速受损和衰老。恐怕……恐怕福晋娘娘自己的阳寿，已经到了半只脚踏进棺材的地步了。

　　其实，这同道家的养身之术，是一个道理的。

　　若想要延年益寿，让身体更健康，更年轻，更有活力，道家所强调地，从来不是像外家拳法那样，去注重磨练外在的筋骨皮，而是向内去练气，练意，强健内在的魂魄和气血。这样，身体为了适应体内强健的，有精气神的魂魄，才会减缓受损和衰老的过程。

　　反之亦然，若魂魄气血先衰，身子也会熬不住的。

　　锦曦经过这二十年，首先是阳寿的缺失，魂魄的受损。再次，是长期住在鬼宅之中，受了阴寒之气的侵扰。最后，再加上……再加上……百里池一时之间有些不知该如何归纳语言，磕磕巴巴了半天，才道：

　　“再加上，福晋娘娘跟晚娘……又……又有亲密无间的……的接触。”

　　百里池自己说完，脸一下子就红了。

　　在座的自然都明白，白姑娘是何意思。听到‘亲密无间’四个字，晚娘这位千年老鬼，倒是没什么脸红心跳的。可身旁的锦曦，神情有些不好意思，也像百里池一样，红了脸。而醉烟则是偷偷地看了一眼瑄儿姐姐，更用力的握着瑄儿姐姐的手。瑄儿则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听懂，却又轻轻地瞪了一眼用力握着自己手的醉烟。

　　黎沐听了百里池的这句解释，依旧不动声色，仍用她那双白皙纤秀的手指，轻轻地，一圈一圈地把玩着青瓷茶盏的边沿，面上依旧无甚表情，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唯独她那双迷人深邃的眼眸还是轻轻抬了一下，用余光将此刻身边百里池正脸红害羞的样子，揽进了眼中。

　　黎沐的唇角不为人察觉地，微微勾了勾，唇角的线条，冷然中又带着些许温柔。

　　自知自己现在正害羞脸红的百里池，很想挽回点自己的颜面，脑子里努力的搜寻着‘山，医，命，相，卜’玄学五术中，自己所学的道医之术。

　　百里池内心努力地把自己拉回道医传承后人的位置，脸上努力地绷得一脸正经，用自己所学，试着解释‘亲密无间’四个字在道医中的含义。百里池努力不脸红，不害羞地道：

　　“人与人之间，长期长处，其实无形中，都有‘气’的交换和传递。彼此的‘气’，可能是相持的，可能是相补的，可能是相制的。凡两气相交集，过阴则郁结，过阳则炙火。郁结者，阴具于内，气虚血亏；炙火着，火烧身心，肝枯血沸，皆乃损伤之相。”

　　百里池已经很努地将眼下这私密又敏感的话题，带入了道医养身和房术理论的框架里面了。这才面色一本正经地继续道：

　　“其实，不仅仅是人与人之间相处时，会阴阳互补，气血相连。就是人与物之间，长期相伴，也是会互有影响的。这就是为什么，传统上讲究：‘君子无故，玉不去身’，‘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等等的道理。”

　　百里池顿了一顿，继续循循解释道：

　　“民间相信，人与玉石相处久了，会慢慢习染到玉石的温润之气。其实，这一点，源自于在道家修行中，一种古老而又神秘的的修行方法：用自己的气脉，长养玉石，最后，当达到一定修为之后，玉石连接了修行者的气血和精魂，可以作为法器中的护身符，为佩戴自己的主人，消灾化恶，挡煞护主。”

　　一本正经的百里池终于把自己放到了道家医者和后人的位置，坦坦然然地开始谈论道家房术学的话语，道：

　　“其实，人与天地万物，皆可互通。人与人之间，则更是如此。无论男子与女子，还是男子与男子，亦或者，是女子与女子，从根上讲，都无不同。凡是长期相亲近者，必然是会气血互融，相互浸染，制衡和改变的。”

　　百里池接着道：

　　“这些互融，本也不至于伤人根本。只是……福晋娘娘，乃人道中命，晚娘，乃鬼道中命。六道众生的身，心，气，血，精，脉，魂，魄……等等，皆有不同。人道属阳，鬼道属阴，当这两者气脉互融之时，彼此会制衡，抵触，煞减和消弱等等。所以，这才又伤了彼此的根本。只是，其中，晚娘有千年鬼道修为护持，无甚大碍。福晋娘娘只是凡人，身体上的损伤，自然是受不起的。”

　　百里池循循讲道理，讲得十分清楚。其实，这些道理，鬼修晚娘又何尝不明白呢。二人相处之时，起初也刻意隔着些距离，可这二十年下来，如何的理性和守度，也终究敌不过心中的那一份深情和眷恋，所以……到后来，情到浓时，也就不计生死了。只是，如今没有想到，锦曦想要再用自己的命来帮女儿的时候，其实自己也已经无能为力了。

　　听了白姑娘的讲述，一旁的醉烟听懂了，可还有自己不是吗？因为心急，醉烟也顾不得礼数了，连忙急切地问百里池道：

　　“白姑娘，还有我呢。我可以借寿给小姐啊。就算是一命抵一命，我也是愿意的。”

　　醉烟的心，瑄儿怎会不懂。可是，鬼丫头，你既然不舍得我殒命，我又何尝舍得你抵命呢？

　　瑄儿握紧了醉烟的手，正想开口向百里池道：

　　额娘的寿，自己不会要。醉烟的寿，自己也是不会要的。她们舍不得自己，自己又何尝舍得她们受伤害。说到底，自己的生死，始终也该是自己承担的。瑄儿觉得，自己命，该如何，就如何，别再连累他人。

　　百里池自然也明白瑄儿的心意，所以，不等瑄儿开口，也给了瑄儿一个眼神示意，表示自己明白，且听自己慢慢来解释：为何，原本就无法向醉烟借寿。

　　百里池道：

　　“当初，向福晋借寿，本已经超越了世间生死的常理。”

　　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名，长养万物；大道无情，运行日月。这看似无形，无名，无情的大道，实则是用恒常平等的法则，孕育温养着世间六道的所有众生，无论是蝼蚁，是凡夫，是幽鬼，是天人，还是在阿鼻无间中受刑的地狱，都在善恶轮回的恒常规则之中彼此相行。

　　若六道众生，都能因情，苦，离，别，爱，恨，不舍等等，随意地打乱这大道生死的法则，这世间就乱了。

　　只是，当初，法力高强的黎墨公子，强行借了‘骨肉亲情’四个字，用瑄儿姑娘的一魂一魄和她额娘二十年的阳寿，才勉强将生死簿改了一道缝隙，换来瑄儿勉强在这一方结界的方寸之地里，偷活了半生。这本就已经打乱了原有的平衡。再一，不可再二，更不可再三。否者，就算是黎墨公子肯用违背天地法则的禁术来延续瑄儿的寿命，恐怕日后无数次的轮回中，瑄儿和锦曦，不知道要吃多少世的苦，受多少世的罪，才能抵掉这一世违逆的大过。

　　“所以，黎墨公子不肯再施法，也是为了瑄儿姑娘和福晋娘娘的来生考量。”

　　百里池接着道：

　　“至于，向醉烟姑娘借寿……那就是更加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