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渊》根秋Ong慕

128、鬼女借寿

　　刘芸珮让手下都留在咖啡店外面，让他们自己随意晃荡着，爱干嘛干嘛去，别打扰自己跟池姐姐喝咖啡。刘芸珮挺直了身板，带着池姐姐走进了这家西式摩登的咖啡店，要了一个靠窗的雅座。

　　二人坐下来。沙发是深棕色皮质的，软软柔柔的，一坐下，特别舒服，跟茶馆里的木条凳竹椅子，确实不一样。

　　百里池好奇地看了看咖啡馆里面的环境。中式茶馆里，大家喜欢喝茶，吹牛，看戏，听相声，掏耳朵，打长牌，嗑瓜子。百里池寻思着，这洋人的茶馆，他们都爱干嘛？也听戏吗？

　　事实则让百里池失望至极，这咖啡馆里面静悄悄地。

　　倒不是因为没客人。事实上，包间，雅座，吧台，都坐了好些客人，有洋人老外，有中国人，有穿西装的，也有穿面料考究的中式长褂的，有穿西洋白花裙的洋人姑娘，也有穿华贵旗袍的中国女人……

　　可大家似乎是商量好的一样，没人大声讲话聊天，都悄悄咪咪地。交流时，各自都把声音压得好低。

　　这……环境也太安静了。

　　“洋人不听戏？”

　　百里池问比自己稍微更懂点的刘芸珮。

　　“诶，池姐姐，洋人听那玩样儿。”

　　从小跟池姐姐混迹茶楼的刘芸珮知道池姐姐惊讶什么，自己第一次进来时，也是大大失望了一把，还以为终于可以知道洋人唱戏是啥调调了。

　　百里池顺着刘芸珮指的方向看过去，咖啡店中央的地方，好大一台琴。百里池在画报上见过这玩样儿，叫作钢琴。一个金色头发，蓝色眼睛，一身帅气西服的西洋男人正在陶醉地弹奏。

　　在蜀地乡下，师父齐七爷有一把祖传的焦尾琴，以前常常会教百里池弹奏高山流水，潇湘水云，渔樵问答。音乐是相通的，百里池虽然第一次听到洋人的钢琴曲，但那婉约优美的旋律，从琴键间流淌而出，乐曲的音符一丝丝地沁润着心田，撩动着耳畔，曲子柔美舒适。

　　听琴曲的百里池，细细地感受着新式的音乐，很美的曲调，像是赤着脚踩在柔软的细沙海边，任由一波一波地海浪轻轻地轻抚着脚背，自由自在地走在海边，耳畔略过微凉轻柔的风。

　　洋人的曲子，也是好美。

　　刘芸珮就没有那么多感受和联想了，就那么回事吧，反正不刺耳。但是跟咱老祖宗传下来的大戏相比，这洋人的玩样儿就是太耗费人的耐心了，悠悠缓缓的，也不明白在弹个啥。

　　不过，看样子，池姐姐是喜欢听的，那就太好了。于是，刘芸珮开始也装着有模有样地欣赏着。

　　“请问二位想要喝点什么？”

　　一位西裤白衬衣的侍应生礼貌地来服务。

　　刘芸珮来过好几次，知道这里的规矩，故作老练地回复道：

　　“两杯咖啡，谢谢。”

　　侍应生礼貌地点头回复道：

　　“好的，两位请稍等。”

　　百里池这才明白过来，刚刚这位衣着整齐体面的男子，就是这家洋人茶楼的小二。真的是奇了怪了，洋人的地盘，连个跑堂的伙计都穿得像个小公子。

　　很快，两倍咖啡就上桌了。

　　百里池想迫不及待地喝一口，这洋人的口味，到底是什么样的。

　　刘芸珮见百里池端起了咖啡杯，连忙叫住：

　　“池姐姐，等一下。”

　　刘芸珮将桌上的方糖盒打开盖子，用镊子连夹了三块方糖，对百里池道：

　　“池姐姐，得先加糖。”

　　刘芸珮第一次喝的时候，不知道要加糖，那味道……

　　百里池学着刘芸珮的样子，给自己加了一块方糖。百里池不喜欢太甜的东西，所以，只加了一块。

　　接着，刘芸珮又拿着旁边一起送来的牛奶壶，往咖啡里加了好些牛奶。

　　“池姐姐，再加些牛奶。”

　　“哦。”

　　百里池觉得还真的好玩儿，这东西还混着牛奶喝。

　　百里池学着样子倒了些。

　　万事俱备，刘芸珮用咖啡勺搅了搅，然后，像个帅气的绅士一样，装模作样地品了一口咖啡。

　　百里池也是学着轻轻搅拌着咖啡，然后拿起来，像刘芸珮那样，尝了一口。

　　“哇，天……”

　　怎么是苦的! 百里池皱着眉，硬生生地咽下了那口苦巴巴的洋茶。百里池喝过龙井，喝过碧螺春，喝过黄山毛峰，喝过武夷岩茶，喝过安息铁观音，各种风味，有厚重，有清甜，有浓郁，有幽香，真是各有千秋。

　　百里池没想到，洋人爱喝的东西，奇苦无比，加了糖加了奶，都盖不住这口苦涩。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刘芸珮看着池姐姐的反应，笑得很是开心，跟当时自己第一次喝咖啡一样，被苦惨了。

　　百里池知道又被刘芸珮这家伙戏弄了，气汹汹地恨了一眼。

　　百里池真想去漱个口。本来就连喝了几天中药，还以为今天能见识点好东西，没想到又被带来喝洋人的中药，百里池白了一眼笑得一脸高兴的刘芸珮。

　　真是喝不下去了，百里池看着笑得一脸灿烂的刘芸珮，算了，干脆言归正传，道：

　　“小芸，你回乡后，可别老这么没正行。记得帮我看看齐家酒铺。”

　　因为父亲去世了，刘芸珮需要赶回蜀地乡下。

　　“放心吧，池姐姐。等下次我从家乡回来，再带几坛九里酿。”

　　两人正聊着天，这时，咖啡店的玻璃旋转门转开了，一位身材高挑，气质高贵，袭一身酒红色旗袍的冷颜美貌女人走进了咖啡店。

　　百里池的位置刚好能看到了走进来的女人，见到她的那一刻，刚刚还在随性聊天的百里池一下子就愣住了。

　　是显瑄格格。

　　百里池没有想到会在这里偶遇她，刚刚还自在随意的百里池，神情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有些不知所措。

　　看到池姐姐的面色有异，刘芸珮转过身，也顺着池姐姐的目光向门口望去。

　　刘芸珮看到，刚走进门口的，是一位身姿高挑，气质高冷的美丽女人。女人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成熟，孤冷的美。

　　这位是……

　　混迹于上海滩大大小小酒会，派对，各种名流社交场合的川军少尉刘芸珮见过了上海滩不少的名流女子。这位有些面熟，刘芸珮努力回忆在哪见过……

　　哦，是，一次慈善舞会上，她短短地出现过一次。她不就是王府格格嘛。

　　刘芸珮知道，这个女人，来历不简单，早听说了，她是一个轻轻地动动手指，就可以把上海滩金融，政界，军界绞出一滩浑水的厉害角色。

　　她怎么会在这？

　　不过想想也对，这里是上海滩最有名的名流咖啡馆，出现一两个大人物，也算是正常。

　　不过，刘芸珮今日可没心情认识名流。于是刘芸珮转过身，面向池姐姐。

　　百里池看到显瑄格格之后，就开始有些不知所措了。百里池连忙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微微低下了头，只敢把目光放到自己眼前那杯又苦又涩的咖啡杯上。

　　自己今日本是想着跟刘芸珮随意聚一聚，逛个街，嘱咐几句回乡的事宜就好了。所以，只上了个淡妆，随意自在的穿着一套日常衣裤就出门了。百里池有些后悔，今日打扮得太随意了。

　　此刻的百里池，还没有意识到自己这么纠结，害羞，自卑的情绪到底来自哪里。只低着头，愣愣地看着咖啡杯，心里想着，她千万别发现自己。

　　但又忍不住想知道，显瑄格格进门之后，走去了哪，怎么样了，她是约了朋友吗？

　　满腹的疑问，又被自己压制着，百里池连个抬头打望的动作也不敢。

　　刘芸珮转过身来，看着正发着呆的池姐姐，本来还打算给池姐姐八卦几句这上海滩风起云涌中，刚刚那位传说中，掌控着局势的前清格格。可见着池姐姐正低着头，愣愣地看着咖啡杯，柔顺的长发微微地散落了几丝在前额，也没再说话。池姐姐从来都不知道自己长得多好看。

　　百里池忍了很久，最后还是忍不住抬起眼，假装不经意地看了一眼门口。

　　可进门的地方哪里还有显瑄的影子。

　　她应该没有注意到我。

　　原本内心是忐忑和纠结的，没看到显瑄，百里池稍稍松了口气，没那么紧张了，但又莫名加上了些许的失望。

　　总之，显瑄一出现，百里池的心就像是缠上了一圈一圈的丝线，一上一下，扯不开，理还乱。

　　百里池愣愣地发着呆，用小勺一下一下搅拌着已经有些微凉地咖啡。这时，刚刚那位侍应生走了过来，手上用托盘端着一碟精致的粉色小蛋糕。

　　“您好，这是我们老板特意为您送来的。请慢用。”

　　侍应生放下小蛋糕，礼貌地微笑着。

　　你家老板？

　　百里池和刘芸珮都没有反应过来，疑惑地看着侍应生。

　　侍应生明白二人的疑惑，又礼貌地伸手，示意吧台的方向。

　　百里池抬头望过去的时候，傻眼了。

　　身袭一身华贵旗袍的显瑄格格正站在吧台里，拿着一款西欧风格的白色茶杯，正调制的什么饮品。

　　就像是心灵感应一样，在百里池抬头望过去的一瞬间，显瑄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头看向了百里池。看着百里池那个呆呆愣神地样子，显瑄大方地勾了勾唇角，轻柔一笑。

　　迟日江山丽，

　　春风花草香。

　　泥融飞燕子，

　　纱暖睡鸳鸯。

　　呆呆握着咖啡杯的百里池，此刻脑袋中一片空白。收到了显瑄这么柔柔清风般的微微一笑，百里池脑海中浮现了杜甫当年在蜀地写下的这句如沐春风般的诗句。

　　显瑄的微笑总是浅浅淡淡的，甚至还带着一丝难以靠近的清冷。但就是这样浅淡的温柔，却总能融化了冰封的孤冷，柔软了百里池心里一季的暖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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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姐姐怎么能这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