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渊》根秋Ong慕

121、鬼女借寿

　　百里池把身子藏在树荫里，大气也不敢出。

　　刚刚走出房间的女人，掌着一盏油灯，走在屋檐下，姿态轻柔，飘逸。

　　哪里怪怪的……

　　百里池觉得这女人……哪里怪怪的，一时又想不出来所以然。

　　女人掌着油灯，走到枯树下面的那口深井旁，女人背过身，将井口旁帮着井绳的木桶扔进井里，然后，熟练地转动着嵌在井口的木滚轴，打水。

　　这……

　　躲在树上的百里池，终于想明白这女人到底哪里怪怪的。百里池心里一紧，感觉后背一阵发凉。

　　这女人，可是穿着宋代古妆。

　　什么情况？

　　自己怎么如此糊涂，是眼睛瞎了，还是脑子卡住了，这么老半天才反应过来。

　　百里池喜欢看古文话本子，从《水浒》到《西厢记》，从《封神演义》到《东周列国志》，从《聊斋》到志怪传奇。在此时此地，在这江南姑苏样式的园子里，在这大宅，枯树，深井旁，这个古妆女人，从屋里走出来，竟然没有一丝的违和感。

　　无论她是人是鬼，这女人都恰好融进了这诡异的背景里面。

　　但眼下可是民国1915年，哪里来的宋代女人。百里池意识到，自己可能遇上难题了，猫着身子，不敢轻举妄动。

　　大宅里安静极了，只听得见女人摇着井口上的木轱辘打水的声音。

　　轱辘发出咔……咔……咔……的声音。

　　百里池留意地看着这女人的装扮，女人穿着青绿色的对襟薄衫，长长的薄衫，质地轻柔，飘逸，舒适。薄衫里面是一件白底带蓝边的长裙，女人脚下是一双蓝面白底的绣粉花的布鞋。

　　女人头发精心地梳着一个回心髻，显得温婉，娴熟。发髻上插了一个翡翠鎏金的步摇，一步一动。步摇随着女人轻轻摇动井口轱辘的姿势，微微摇动。

　　只是……

　　百里池深吸一口气，在定睛看仔细了。

　　真的……真的……她……不是人。

　　百里池确定，这大宅中打水的女人，她是鬼，不是人。

　　只见，女人踮着脚，用脚尖踩着地面，身姿轻轻松松地，就这样，踮着脚尖站立着。

　　看得百里池后背一阵发凉。

　　小时候，在蜀地的乡下，师父齐七爷总是告诫贪玩晚归的小百里池:在夜深之后，在乡间，林下，或是小路上，若遇到生人，脸色异样的惨白，双足用脚尖站立，后脚跟不着地，那就不是活人，。需要立刻捏着指诀，默念心咒。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若对方默默离开便罢了，若有意为难，可出手自卫。

　　百里池知道，这大宅中的女人，不是阳间的。

　　百里池不禁想起了家乡，西蜀小镇上，流传于茶馆坊间的一个传说。

　　据说，蜀地一个叫大邑镇的地方，曾经有一家富户。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富户家突然落败了。某一天，富户全家竟然全部消失了，只留下了一个空荡荡的大宅。

　　多少年以后，一个不知是真是假的传说一直流传于坊间。据说，那家富户废弃大宅子后院的枯井里，有无数的金银珠宝，是当年宅子的主人，偷偷藏的家当。

　　但据说，那口枯井里，有一个嗜人血肉的女鬼。凡是下井寻宝之人，最后都是个死无归路的下场，连个尸骨都收不回来。

　　这故事是真是假，没人说得清楚。

　　因为，凡是信誓旦旦说要去古宅寻宝的人，最终，要么落得个消失不见，下落不明的下场；要么，变得疯疯癫癫，乱吠乱咬；要么，变得病入膏肓，神志不清，只能断断续续地讲述着那古宅枯井中，关于食人女鬼的只言片语，最后，也会癫狂而死。

　　以至于，不知过了多少年，那废弃的老宅还留在古镇之中，只是，知根知底的乡亲邻里，都对这鬼宅古井讳莫如深，避之不及，方圆之内无人敢擅自踏足。

　　小时候的百里池和刘芸珮，淘气得不行。不知天高地厚的两个家伙，准备好了麻绳，油灯，火折子，驱虫粉，真是准备去古宅探险寻宝的。

　　结果，还没爬出齐家酒铺后院的狗洞，二人就被齐七爷抓了个正着。两个小猴子被拎回了院子，被老头子轮着棍子追着，俩小猴子只能撒丫子地满院子躲，老头拿着棍子在后面追，左抓右擒，一通教训，打得俩淘气的猴子狼狈地上蹿下跳。

　　现在想来，师父又救了自己一命。要是没有师父，自己恐怕是夭折了十八次了。

　　欸，要是师父在就好了，一定知道该怎么办。

　　此刻，孤军作战的百里池，想到老头子，欸，要是老头子现在拿着那杆叶子烟枪从天而降，管对方是宋代，明代，还是五代十国，自己就啥也不用怕了。

　　这时，咔的一声，木轱辘卡在了井口处，木桶被井绳带了上来，女人一只手将水桶从井里拎了出来，一手拿着那盏油灯，朝那排大屋的方向走了回去。

　　这装满水的木桶，本该颇为沉重的，可在这女人手中，似乎就是轻若无物。女人轻轻松松地拎着水桶，往回走，步伐轻盈，身姿婉柔，衣裙飘飘，若不是在现在如此阴森诡异的环境，女人也可能是一个婀娜婉约，纤秀清丽的江南女子。

　　只是现在，女人踮着脚尖一路往回走，后脚跟从未着地。

　　女人掌着油灯，油灯微量的光，照到了墙，照到了旁边的屋檐，照到了窗楹，却唯独照不到女人的影子。

　　女人拎着水桶，掌着油灯，一路走来，没有半点影子。

　　百里池头都大了，这……不好对付啊。

　　很快，步伐轻盈的女人就走回到了屋檐之下。只是女人没有回中间的大屋，而是打开了最右边的一扇门，进了里面的屋子。

　　很快，女人进屋之后，点燃了房间里面的烛火，那间房，变得明亮了起来。

　　现在，就是中间和最右边的那两间房里有灯光，其余的三间房子，除了门口的红灯笼以外，里面都是黑漆漆的。

　　师姐会被困在房里吗？

　　百里池看了一眼那方太湖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似乎是做了一个决定。

　　百里池稳了稳呼吸，运起了玄武定的吐纳法门，把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尽量地做到悄无声息。

　　接着，百里池做了一个大胆的动作。

　　百里池单手扣住高墙边沿，做着支撑，接着，提气，运功，一跳，一跃，轻松地，悄无声息地，跃入了大宅之内，稳稳落地。

　　百里池不敢松懈，按照刚刚看好的路线，运气于双足，三步并作两步，来到那方千疮百孔的太湖石下，一跨，一蹬，一踏，整个人就踏上了太湖石上。

　　刚刚在围墙之上，百里池就留意到这方太湖石，这里有个凹进去部分，恰好可以矮身，躲大半个身子在里面，只需悄悄地露出一个头，就能看到前面屋子里的情况。

　　在黑夜的掩护下，这里暂时是个很好的掩护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