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房嗣子》一手消息

2、第 2 章

　　洛言宗伸了个懒腰，用脚在窗台上敲了几下，冲听到声音奔来的春树吩咐道：“去厨房提午食回来。”

　　发现洛言宗脸色比早上起床时又好了不少，春树也是满心欢喜，答应的很利索，“少爷，小人这就去提午食。”

　　这座国公府里真心希望洛言宗活的人或许不多，但希望他死的更没几个。毕竟洛珪无论如何是要过继一个孩子，到时候不仅又要花出去一笔银子，找不到合适的人选，还得跟族里撕来扯去，又是一场风波，何苦呢。

　　武国公府繁衍生息至今，现公中共有十六个灶房，都在北面左角一个专修的二排院落里。其中十个供给家里主子，还有两个是给奴仆们，剩余四个灶房，则是专给国公府养的健壮家丁们做重油重肉的饭食，历来都归国公和世子管辖，连银两都不从中馈里过。供主子们用的十个，因为某些特殊缘故，在二十年前被划分成五份，其中有四个给了国公夫人张氏嫡出那几房使唤，剩余六个，四个供应花夫人所出那几房饭食，还有两个，一个是给有生养的武国公妾室连同子嗣使用，一个则是给那些武国公或许都记不清名字认不得人脸的妾跟通房们共用。

　　十个灶房依天干取名，甲字头到丁字头是张夫人那边，现下洛言宗要吃食，春树自然是到戊字头、己字头、庚字头、辛字头这几个灶房取。

　　天气热的像落火烧人，更别说灶房这等地方，春树也没有挑拣，走到最近的庚字头灶房，感觉到一股热浪扑面而来，夹杂着奇异的浓香味，差点被熏了个跟头。他懒得进去，就在外头树荫就地坐下，扭着脖子朝里头大声道：“哥，给我弄份午食出来。”

　　一名白白胖胖的厨子手里拿着根擀面棒走出来，见到春树浑身没三两骨头的模样，往他背后踢了一脚，哼道：“你小子，就这幅模样，难怪混不出个人样来。”他是春树亲哥哥春虎，当年可是跟着家里四老爷上过战场的。他们家本是国公府世仆，有选入国公及各位老爷身边亲卫的机会，像他当年是受伤后不得已才回国公府灶房谋了个差事，堂弟春高则是体貌大异常人，主家瞧不上。唯有这亲弟弟，烂泥糊不上墙的，现下都拨弄到嗣子身边使唤了，还是不肯上进。

　　春树是家中幼子，别看春虎赤眉瞪眼，他半点感觉都没有，反而不耐道：“哥，你又聒噪，赶紧把午食给我提出来，这鬼天热的。”

　　春虎也拿他的确没法子，叹口气让徒弟提了准备好的食盒出来，低声嘱咐道：“虽是过继的，但好歹是正经小少爷，你上心些，若想吃好的，晚上悄悄过来寻哥就是了。”

　　“你瞎说啥！”春树蹭的站起来，涨红脸道：“这真是咱们十二少爷要吃的。”

　　春虎大吃一惊，把食盒放到一边，抓着春树追问道：“人醒了？还能吃东西？他自己要的还是你说要来？”

　　一叠声追问过去，问的春树耳朵嗡嗡响，没好气道：“可不是醒了，还好的不得了，一大早就折腾咱们爬上爬下换被子晒褥子，这不忙活到这会儿，别说他，我也饿的肚皮贴背心呢。”他说罢将春虎推开，提上四层食盒边走边嘀咕，“我还饿着，你倒关心旁人的起劲儿。”

　　“嘿，这狗东西！”春虎看着春树歪歪扭扭的背影笑骂一句，心里却松了一大口气。

　　这弟弟去年犯错被撵到庄子上呆了半年，如今差事虽说是服侍个过继来的嗣子，但也是从庄子上回来到正经主家身边使唤，日后能再想法子。若这主家服侍着服侍着就没了，只怕不仅三老爷跟三夫人要被人议论，就是这位十二郎身边的人，都要吃不小挂落。眼下人好了还自己说要吃东西，那就是开始好转。

　　“师父，乙字头说大少爷那边说要了冷淘，偏巧槐叶不够了，问咱们这里可还有？”小徒弟司矛不知从哪儿窜出来问道。

　　“青槐啊，今早庄子上倒是送了不少过来。”春虎想了想，吩咐道：“给他送两筐子新鲜的过去。”

　　“哎！”司矛响亮的应了一声，又被春虎叫住。

　　“记住了，要最新鲜，捡那还没从枝上巴拉下来的，可别给人洗了。”

　　司矛先还有些不明白，等看到春虎两腮那肥肉抖了几下，顿时就福至心灵，嘿嘿笑道：“师父，您放心。”

　　然后司矛就带着几个在灶房干粗活的厨娘挑了两筐最新鲜还挂着土和泥的青槐大张旗鼓送到乙字头灶房，亲自交给乙字头灶房管事张顺的儿子张修，还在张修面前随手拽了两片叶子喂鸡，又鬼扯许久，才带着厨娘们回去。

　　“呸！”张修朝着司矛背影吐了口唾沫，回去跟亲爹小声道：“爹，司矛这小子可真不是个东西，把咱当什么人呢，这连泥带枝的弄来不说，还现拽两片叶子当着咱面喂鸡！”

　　“当什么人不说，至少人家这是有长进了。”张顺慢悠悠刮了儿子一眼，看锅里水开的差不多，指挥徒弟下面，嫌弃道：“边去站着，别看是个冷淘，要做好也不容易。”

　　张修不敢说话，亲拿起青槐干去淘洗干净，挑拣出最新鲜肥嫩的回来放在竹箩里晾干水汽，接着去准备其它的材料。

　　一切准备妥当，张顺挨着检视后，心里松了一口气。这小子总算没出纰漏，算是开窍了。也好，其它方面不成器，自己把手艺传给他，把住乙字头这灶房的位置，今后就不愁没饭吃。

　　看张顺没骂人，张修心里就添了底气，赶紧把张顺收的几个徒弟都毫不客气的撵走，“成了成了，这大热天忙活半日，都去外头歇歇，下剩的师兄我来打下手。”

　　也不管人是否愿意，总之有一个算一个都连拖带拽的撵出去。

　　张顺在旁边对上素来老实的徒弟王二勺哀恳的眼神，嘴张了张，旋即两手一抄背过身去。

　　王二勺眼底那点微弱的光芒熄灭了，神色木讷的任凭张修将他推出灶房，听到房门咔嚓关闭的响声，王二勺抱头往地上一蹲，谁都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不过这会儿被推出来的人心情都不好，哪还有心思去顾及王二勺。

　　“你啊。”张顺一面调冷淘酱汁，一面摇头道：“旁人就算了，二勺是个老实孩子，我早前是应承他的，这两日就教他做冷淘，你怎将他一块儿撵出去了。他家里老娘害了病，正等着银钱救命呢。”

　　张修跟在张顺屁股后头认认真真看他调酱汁，顺口嘲道：“爹，你就是心眼好，这冷淘酱汁可是咱爷传下来的秘方，你靠这个，得了多少赏钱。哪能随便就教了旁人，我还没学会呢。”

　　“你没学会是你笨，打小看到大都不会，还能怪别人？”张顺气笑道。

　　“我不管！”张修梗着脖子道：“总之我就差这一点火候，我没学会之前，什么二勺三瓢的，都滚远点，他们又不是你的种。”

　　心知张顺其实对徒弟们都不上心，只是想栽培几个切菜的帮手，张修嘿笑道：“爹，他那老娘，一年病十个月，年年都说要死，不还活的好好的，你担什么心，小心传到我娘耳朵里。”

　　“瞎说什么！”张顺气的反手一瓢打在张修头上，只是想到家里胳膊比他还粗的老妻，当真就没再说了。

　　父子两人快手快脚做好一份冷淘，张修便美滋滋提着去了要冷淘的松延院。

　　洛言宗坐在亭子里正用完饭，武国公府伙食不错，荤素搭配的极好，而且考虑到他的身体，里头还专门配有温补的药膳。正好洛言宗私下在摸索修炼内力，药膳一吃下去，顿时全数化作精气温补着他此刻仍旧孱弱的身体。

　　暗自调息完毕，洛言宗吩咐春树，“晚上记得再让人拿一盅这汤回来。”

　　春树凑过去满脸笑道：“少爷爱吃就好，这里头全是名贵药材，公中没有的好东西，是三老爷心疼您，从自个儿份例里挤出来的。”

　　“对对对。”武登也在边上赶紧道：“少爷您方才吃这鸡肉不一般吧，那是吃药材长大的药鸡，足足养了三年呢，别说跟补药一起炖，就是单独熬汤，那也补人的很。这是咱们花夫人从牙缝里省下来给您吃的。花夫人跟三老爷，都疼您的很。”

　　疼我？

　　洛言宗只当信了这两人的鬼话，感动道：“待我再歇两日好些了，就去给祖母和父亲请安。”

　　武登跟春树对视一眼，心头都大为振奋。

　　看来这少爷不傻，立即就明白他们的意思。这才好啊，本身就是嗣子，若再是个不识趣的傻子，能有什么前途。主家都没前途，他们跟着的奴仆又何时能出头？

　　聪明才成，嗣子聪明懂事才能活得久活得好。

　　两人立即又说了一大篇话来表明花夫人跟洛珪对洛言宗的疼爱。

　　洛言宗看两人一副恨不能立即就要他对花夫人母子感激涕零的模样，觉得有点好笑。不过在看到不管两人说什么，都一直老老实实站在原地，就像个木偶傀儡的春高时，洛言宗目光停顿了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