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黑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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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夜，微风燥热，吹得身上黏黏糊糊。下了公交车，唐施和宋辞踩着路灯下的影子往前走。
月明星稀，一路上没人说话，有种慢悠悠的惬意感。拐进单元楼，声控灯光照亮楼道，俩人走到五楼。
“明天见。”唐施像往常一样挥挥手道别，然后从书包隔层掏出钥匙来开门。
她眼神不经意往后一瞥，手上的动作顿了顿。
宋辞没继续上楼回家，正站在她身后，挺拔的身形笼出一道昏暗。
没等她表现出疑惑神色，头顶上方就传来淡淡的声音：“今晚去你家。”
唐施转过身：“什么？”
“我爸妈在家。”宋辞视线往下移，和她对视着，勾了勾唇，“吵。”
“咱们俩家就在上下楼，你家吵，我家睡觉也听得见。”
“睡觉？”宋辞琢磨着她的意思，明白过来后低低笑了声，“没说去你家睡觉，我说写作业。”
“怎么高一开学第一天就有作业……”
宁江二中九点四十五才下晚自习，加上回家路上花的小半个钟头，一般这个点苏雯和唐天成都已经回卧室休息了。
房门打开，客厅果然没人，只留了盏小灯。唐施弯腰换鞋，宋辞跟在她身后握着把手关上门。
锁舌和锁扣盒相契合时，发出“啪嗒”一声。唐施立马低着声音皱眉嗔他：“你轻点儿。”
宋辞觉得好笑，唐施平时进出哪回的关门声音不比这大。
但他只是挑挑眉，配合地用口型说了个“好”。
唐施轻手轻脚地往房间门口移，手在身后动了动，示意宋辞跟上。
等了半晌，察觉到身后没来人，一转头就看见他仍抱着臂倚在门边，摆出副好整以暇的姿态。
他音调懒懒地开口：“你干嘛鬼鬼祟祟？”
两人隔了半个客厅的距离，用气音说话压根听不见对方。
唐施只得站直身子，问：“你之前难道有在大晚上的时候进过我房间吗？”
宋辞敛下眼，想了会儿。
之前都是唐施来他家写作业，一天二十四小时毫不避讳，直接大摇大摆地进他房间。至于他，确实从没在深夜光明正大进过她的房间。
更别说以现在这种偷偷摸摸的方式。
小灯的光亮偏暖，宋辞半张脸匿在暗处，轮廓柔和。
他抬起头，干脆利落道：“没有。”
看见那漆黑一片的眼底，唐施手指碰到校服的粗糙布料，莫名微蜷了一下。
四目相对，气氛静谧又怪异。
直到主卧传来唐天成的询问声：“唐唐回来了？”
唐施回神：“是我。”
宋辞从玄关处走过来，经过立在茶几旁的小灯时，室内的光线暗了一瞬。
唐天成：“早点洗洗睡，别学太晚。”
“知道了。”
两个房间对门而向，主卧亮着灯，唐施走到自己房门口，对面主卧的门缝下便投进一个小小的影子。
宋辞离了小半步跟在身后，脚步轻轻的。大概也怕发出声响，原来随意半搭在单肩上的书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整齐地背上了。
隔了块门板，又听到苏雯冷不防地开口，宛若近在耳畔：“你一个人？”
唐施屏起呼吸，心虚地狂点脑袋：“我一个人。”
她打开房门，一把拉过宋辞，将他推进去，然后跟着闪身关门。
迅速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唐施后背靠到门上，等着气息喘匀。她眨了眨眼，才发觉出不对劲。
没有开灯，房间内黑压压的一片，窗帘严密地合着，连一点点的月光也没渗进来，只能靠着感觉勉强分辨方向。
眼前隐约的黑影轮廓和擦着耳廓而过的浅淡鼻息，自上而下将唐施完全困在门边，让她不敢乱动弹。
万一碰到什么不该碰的……
其实也不能怪她。
“宋辞？”唐施小心翼翼地伸手，近乎是贴着墙壁去摸门边的灯光开关，然而却意外碰到一只微凉的手。有着硬朗的骨节，五指张开，正虚虚地覆在开关上。
她食指在那手背上轻轻点了几下，提醒：“宋辞，你开灯呀。”
灯光没有应声亮起，两个人在黑灯瞎火里对峙。
宋辞像是没听见一样，保持着撑在墙边的姿势一动不动。
他不开灯，也不让她有机会开灯。
“幼不幼稚……”最后一个字的音调往下沉。
唐施忽地感觉额头发痒，有温热的气息扫过碎发，她赶紧抬起手摸了摸。
收手时不小心蹭到少年像是朝某个方向缓慢移动的下颚，双方看不见彼此的动作都双双停住。
按照俩人的身高，宋辞此刻肯定是低着脑袋，距离近在咫尺。
要是再往上点儿，该是软的唇。
唐施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想着。
于是下一秒，咽口水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在视觉无用的黑暗中显得格外清晰。
宋辞终于戏谑地开了口：“你在咽口水。”
他语气肯定，话里含着毫不掩饰的笑：“想到什么了？”
“没想！绝没有非分之想！”唐施着急解释，闷着声继续说，“就是口渴。”
宋辞似乎往边上退开一步，而后灯亮起来得猝不及防，她适应着连眨了好几下眼。
两个人的房间就是换了个色系，布置大同小异，并没什么好看的。况且房间属于她的私人领域，肆意窥探并不礼貌。
宋辞收敛着视线，从唐施书包的侧边袋抽出水杯，拧开了递过去：“给。”
唐施装模作样地抿了一小口水，盖好杯子放到书架上，义正言辞：“我跟你说，这种偷渡可没有下次了。”
“怎么没有？”宋辞自然地坐到她书桌边，将椅子转了个方向。
早上出门时，床上的被窝还是被拱成奇形怪状的一团，白天肯定被苏雯给仔细折过，此刻干净又整洁。唐施将书包扔过去，整个人也放松地往上一躺，顺着被窝陷进去。
“回你自己家去写作业，我这又不收留流浪狗。”
“流浪狗？”宋辞手肘搁在椅子两边，松了松指关节玩，听着漫不经心。
其实平时自己也没少上宋辞家去写作业，这么说好像在骂自己，而且听着挺白眼狼的。
唐施坐直了，挂起个笑脸讨好他：“我的意思是，不收留心碎男孩。”
“又不是只能来写作业。”宋辞睨她一眼，视线不自觉地停在那个梨涡上，而后语调放缓，“干点别的什么也不是不行。”
“你还想干什么？”唐施考虑起来，开始掰着指头数，“玩手机不行，打游戏不行，吃零食不行——”
宋辞按着耐心听，压根儿就没想干这些。
好在他放在书桌上的手机震动起来，打断了唐施报菜名似的念叨。
他拿过来扫了眼备注，没有避她的意思，直接接起通话。
唐施自觉地转了个身，探身到床头抱起熊猫玩偶。
虽然她没有刻意去听，宋辞几声喜怒不辨的“嗯”和“哦”还是清晰地落进耳朵里。
似乎没什么好说的，短短的不到一分钟，电话便很快挂断。
而后“啪”的一声，手机被甩到桌面上，气压跟着低了下来。
唐施脚趾头在纯白色的袜子里动了下，挪到他边上，轻轻开口：“怎么啦？不开心呀？”
宋辞看着她，勉强扯了下唇角：“没。”
唐施拿玩偶挡住脸，露出一双清亮的眼睛，凑到宋辞眼皮底下。
“喏，今晚你把睡睡带回去，让它陪你，明天早上心情没变好，你俩都别来见我。”
接着命令式的语气，她又稍带紧张地问了句：“行吗？”
宋辞给面子地抽过玩偶，放到书桌一旁，从书包里拿课本：“写作业吧。”
不过这面子也就仅于此了，他的心情并没有因为简单的一句话而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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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椅让给了宋辞，唐施就盘着腿坐在床边写题。
一行解题过程同时写到边上，两人的手臂就会碰在一起，又心照不宣地迅速分开，但都没觉得书桌拥挤。
只是写了没过一会儿，唐施就偷偷瞄一眼被扔在桌边上的手机，或者是立着的玩偶。
最后再假装视线不经意地扫过宋辞。他长睫毛往下压，眼窝浅浅的，唇线始终抿直。
要是平时，他早该注意到了三番五次的打量。不过现在情绪不佳，没那么敏锐。
唐施苦恼，要是知道是什么事，她还能安慰两句，可现在连宋辞和谁打的电话都不知道，还安慰个屁。
一边想着，她又按照手机、玩偶的顺序依次瞄到宋辞脸上。
“等等！”这次唐施发现了一点不同，她忽地反应过来，用笔头那端点点宋辞写字的课本。
他正在往课本的扉页上面写名字，一笔一画，缓慢而认真。笔画按照结构排列，逐渐呈现出一个笔力遒劲的署名——
宋辞。
唐施舔了下唇，斟酌着：“这不是我的书吗？”
宋辞盯着写好的名字，只说：“看错了。”
唐施的笔移到上方正中央的“高二”，又点了点：“这么大的字也能看错啊？”
宋辞放下笔，提议：“那你写我的。”
他垂着眼，一副做错了事的乖巧模样，又有种被欺负了的温顺。
本来人家心情就不好，唐施也不好计较什么。
她摆摆手，很大方地说：“算了，反正我也没有在课本上写名字的习惯。”
宋辞伸手，直接从她堆在一起的高二新课本里抽了本，翻开封面，继续不紧不慢地写名字。
嗯。
一个字不差，还是宋辞。
“……”在一旁围观了全程的唐施挠了下脸。
刚才电话里惹他生气的不是她吧？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黑暗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