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谋已久》姜时茫

3、值日

　　开学第一天赶在周五，宁江二中还算有点良心，大方地放了两天假，没以各种理由补课。加上一摞摞的暑假作业刚收上去，各科老师都还没来得及看，因此也就没布置太多的作业。
　　唐施难得的即将迎来一个挺轻松的周末。

　　放学铃声响起，唐施拿起椅背上挂着的书包准备收拾收拾走人。孙绍杭喊住她：“唐施，你是不是忘了这周五咱俩值日。”
　　唐施没掩饰：“好像是忘了。”她老实地放下书包，去班级后门那拿扫把，顺便给孙少杭带了一把。
　　两人都想快些过上周末，简单划分好各自负责的区域，便马上开始干活。

　　-

　　高一一班。
　　班主任出去开会了，周末前的最后一节改成自习课，班级内还笼罩着一股不太熟的气氛，安静得连小话都没人讲。宋辞倒没觉得有什么不适应，他瞥了眼一旁趴在课桌上睡觉的许闻钦。
　　在一个新的陌生环境里，许闻钦同样是淡定的闲散模样，脸上带着种什么都不太在意的漠然表情。眼神困倦得像是睡不醒，给张桌子就能随时趴上去睡着。

　　班里班外，宋辞和许闻钦都熟，便自然而然和他坐一桌，这样也少了一些不必要的搭讪和客套，对两人来说都方便不过。宋辞拒绝人还懂得迂回礼貌一些，许闻钦都是依着心情，常常直接甩脸给人家看。
　　两种截然不同的性格，却从小就相处得意外不错。

　　还有几分钟打铃，宋辞抬手过去，打算叫醒许闻钦，让他收拾收拾书包。
　　手还没落上去，前排头也没转的传过来一本书，宋辞改用另一只手接下。下一秒，大概是后知后觉意识到把课外书传给了被班主任任命的看管纪律的班长，前排的女生立马转过头想要拿回书。
　　宋辞冲她扯了扯唇角，表示没关系。

　　与此同时，许闻钦醒过来了，刚才睡得太沉，他微眯着眼，抬手揉了揉不太舒服的后颈。
　　随着他的眼神逐渐清明，视线落到宋辞手中的书上，忍不住嗤笑：“《十二星座恋爱指南》？”
　　“你对唐施可真是急病乱投医，什么偏方都肯试。”
　　“不是我的。”

　　想到什么，宋辞正要将书继续传下去的手忽地一顿，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带着书一起收了回来，他眼带笑意问前排的女生：“能不能借我看看？”
　　那女生显然没想到宋辞会借这本书，有些意外的神色：“可以。”
　　“谢谢。”

　　等那女生转回头，宋辞将这本书夹在物理和化学课本中间，一齐收进书包。
　　在旁边观看了全程的许闻钦诧异挑眉：“怎么？我的话启发你了？还真借来看。”
　　“试一下倒也不亏。”

　　宋辞收拾完书包，本就没放什么书的桌面瞬间空下来。
　　“这么着急？”许闻钦不紧不慢地开始收拾。
　　宋辞“嗯”了声，勾起唇：“等会儿去接你唐施姐姐放学。”

　　许闻钦笑他：“从小听你吹到大，现在都高中了，没想到还是逃不过。”
　　“谁叫我们还分在一个班，就算不在一个班，我不跟好兄弟吹跟谁吹。”
　　许闻钦学着他的称呼随口问：“唐施姐姐在高二哪个班？”
　　“一班。”宋辞纠正他，“别乱喊姐姐。”
　　“你自己不喊，还不准别人喊？以前也没发现你这么小气啊。”
　　“分事，看人。”

　　许闻钦笑笑，他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只是扔了一个笔袋进书包。而后从校服外套里翻出个手机，解锁了就低头准备玩。
　　宋辞指关节敲了敲他的课桌，正色道：“给点面子行不行，现在高中我也还是班长。”
　　“班长啊，”许闻钦摁灭手机，揣回兜里，“那你不得给好兄弟放个水，让我继续睡？”

　　随着腕上的机械表跳过四点，放学铃声准点响起。
　　宋辞眉梢微扬，迅速地把书包往左肩上挂，走前顺便还拍了拍许闻钦的肩膀，大方得很：“爱玩玩，爱睡睡，我先撤了。”

　　许闻钦看着宋辞夺门而出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
　　啧，这人平时看着明明还挺慢条斯理的。

　　-

　　放学后的短短几分钟内，教室里的人逐渐走空，只留下两个值日生。段宜萱过来打了个招呼就走了，唐施全神贯注扫到第四排的时候，面前的玻璃窗被人轻敲了一下。
　　她抬眼，望见宋辞站在走廊里，似乎是刚急着跑过来，胸膛轻微起伏着，气息还尚且不稳。

　　唐施被他脸上的笑意感染，用口型告诉他：“你等我一下。”
　　玻璃窗那侧，宋辞微点了下头，而后将手掌撑到窗台上，视线不偏不移地停她身上。

　　孙少杭扫得没那么认真，速度也快一些，他扫完自己那一半的教室就问：“唐施，你那边扫好没？”
　　“快了。”唐施转头答话时，宋辞视线微移，才注意到教室另一侧的孙少杭，他脸上的笑意淡了一些。
　　“我帮你一起。”
　　孙少杭热心地过来帮忙，唐施想到大热天还在外面等着的宋辞，不想让他等太久，也就没拒绝。

　　又扫了两排，唐施侧了侧脑袋，却没看见原来站在玻璃窗旁的身影。
　　她停下动作，正想出去看一眼，手中的扫把却被孙少杭的扫把碰了两下。

　　孙少杭压低声音问：“他怎么进来了？”
　　唐施顺着他的眼神往自己位置的方向看，宋辞就坐在那儿，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了班级，自如地给她收拾桌上的东西。
　　视线对上，他慢条斯理地解释：“我先给你收拾好书包。”

　　“刘一丰应该下班回家了吧？”
　　“你害怕被他撞见，倒是别把人带回班啊。”
　　“我不是我没有，”唐施撇得干净，“他自己有腿，能走进来。”
　　孙少杭自说自话：“不过在外面等确实挺热的，要是换我也心疼。”
　　“不是我心疼，是他自己进来的！”

　　两人的窃窃私语被打断，宋辞扬了扬手中的习题，高声问：“这本五三带吗？”
　　唐施点点头：“带。”
　　“这本压轴题带吗？”
　　“也带。”
　　“那这本——”
　　唐施被问烦了，头再也没抬一下，反问他：“我平时带什么，你不记得啊？”
　　宋辞轻笑：“记得。”

　　孙少杭缺根筋，没注意到宋辞似有若无的挑衅目光，继续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唐施，你周末带这么多资料书回家啊？怪不得每次都考这么好。”
　　“多做点题保持手感。”唐施并不谦虚。
　　孙少杭语气真诚，发自内心地感叹了一句：“6。”

　　值日的最后一项工作是倒垃圾，深蓝色的塑料桶，装满垃圾时，需要两个人各执一边的拉环才能拎起来。
　　没等唐施走近垃圾桶，宋辞立马站起身挡到面前：“我来。”
　　随后他侧头看向孙少杭，语气莫名带上几分无辜：“你不介意吧？”
　　孙少杭愣了一下，虽然觉得这话听得诡异，却说不上来个所以然，于是摇摇头。

　　唐施没注意到他们俩之间由宋辞单方面挑起的暗涌，只是检查了一遍宋辞给她收拾的书包，发现没什么少带的，就背上了去洗手间洗干净手。
　　再出来时，宋辞已经候在门口了。他俯身趴在栏杆上，肩膀很宽，光线勾勒出的颀长剪影被投射到墙上。
　　听到身后的动静，他立马转了过头，开口第一句就是：“你不是说你同桌是女生吗？”
　　“之前是，这学期新排了座位。”
　　“按成绩排的？”
　　“嗯。”

　　宋辞思忖片刻，像是理解的样子，只是很快又追问，“下次月考什么时候？”
　　“下个月。”
　　唐施抿唇，直觉刚才回答了一句废话。这当然不能怪她，宋辞的问题本质上就是一句废话。月考，当然一月一次，有什么好问的。

　　从学校走到公交站台，宋辞一句话也不说，敛着眼像在想事情。唐施能笃定，反正不是和她生气。
　　等车时，她自觉地开始找话题： “宋辞，班里有没有认识的同学？”
　　“许闻钦。”
　　初中一起升上来的，总有几个成绩好的能考上宁二，即使分班，也还有一两个在同班，当初她和段宜萱就是这样。虽然一年过去，两人的成绩好坏很快又有了区分。

　　“许闻钦？你俩高中还在一个班？这运气也太好了。好久没见，他怎么样？”
　　“老样子。”宋辞语气淡然，显得无所谓，不紧不慢补充，“他还是那副拽样子，有什么好的。”

　　唐施吐槽：“全身上下嘴最硬。”
　　总比你这欠抽样好。

　　宋辞低头，眼神似笑非笑，侧脸靠过来：“什么？”
　　“我说车来了。”
　　宋辞没为难她，看了眼缓缓驶来的318路，抬手喊她：“书包。”

　　唐施眼睛弯弯，立马把书包换到宋辞身上。就知道他刚才在生气，一路过来连书包也不给背了。

　　“其实不止嘴硬。”
　　唐施给宋辞挂书包的手一顿，假装没听见。他却继续闲闲道：“你以后试试就知道了。”

　　-

　　钥匙转开，家里开了空调，唐施换好鞋立马跑到厨房，探出半个脑袋乖巧地喊：“妈妈。”
　　“回来啦？”苏雯从冰箱里端出盘新鲜水果放到客厅的茶几上，看见在关门的宋辞，又念叨，“多大的人了，怎么又让小辞给你背书包？”
　　宋辞笑笑：“苏姨，没事。”

　　“背书包怎么了？他乐意，再说他惹我生气，赔礼道歉不得有些实际行动。”
　　唐施摘了颗提子，正要放嘴里放，被苏雯嫌弃地拍了下手背：“去洗手。”

　　唐施“哦”了一声，心里不情不愿。她起身到厨房，挤洗手液时，宋辞也来洗手。
　　苏雯在客厅问：“小辞，开学第一天还适应吗？”
　　“挺适应的。”
　　“要是有什么事，记得去找唐唐。”
　　“好。”

　　唐施插话：“妈，宋辞比我厉害多了，刚开学就当班长，你可得做顿好吃的犒劳他。”
　　“高中还当班长呀，小辞想吃什么好吃的？”

　　宋辞没马上回答，视线转向唐施询问，她早就眼眸亮亮的等着了：“糖醋小排。”
　　“苏姨，我想吃糖醋小排。”
　　唐施冲他竖起大拇指，宋辞擦干净手，走出厨房顺便光明正大地摸了摸她的头。

　　“对了苏姨，这周六我爸妈回来。”
　　唐施：“小许阿姨和宋叔叔？”
　　“嗯。说是庆祝我考上宁江二中，暑假忙，没时间回来，所以拖到现在。”
　　“周六，那就是明天。”苏雯在心里算了一下，做好安排，“唐唐你和小辞一起去接。”
　　“爸爸带我们去吗？”
　　“你爸明天加班。”
　　唐施有些失望地“哦”了一声，像是累极的模样往沙发上瘫。

　　宋辞看她一眼，仍旧笑着，话里情绪难辨：“苏姨，不用接，他俩总不会连怎么回家也不认识。”
　　下一秒，没等苏雯说点什么安慰，唐施坐得端正：“接！必须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