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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离间的阴谋 ...

  •   春光乍泄,莺歌燕舞,原本西北还在隆冬,晓春园却像提前到了夏天,这个西北出了名的卖春地,里面的姑娘们即使在这样的季节也都一律穿着轻薄,衣纱下的起伏更是隐隐若现,催得来晓春园的男人各个红了眼。
      且说这几日,园子里来了位不知名的贵客,挥金如土不说,更在老鸨面前支上重金,包下晓春园东南角的独立院子,又包齐了园子里的几个红牌姑娘。
      “只是,您可别让我失望了。”那个年轻的贵公子笑。
      “不会,不会,”老鸨看着银票上的数字,都恨不得让自己发了疯,“西北这块地面,比不得中原人人都说政治讲礼仪,在咱们这里,像是您这么阔绰的官人,能让你过得比中土上的皇帝老儿还舒服。”

      于是,晓春园有了一处 “疯地”,虽说门口的戒备森严诡异,但是,只要入了那还开着雪梅的园门,不管是看见的,还是听见的,当真都是“不分昼夜,只见春色”的。

      能买下这样大排场的贵人,自然不是等闲之辈,而西北本来不大,所以对很多人来说,就不存在什么秘密——日子不长,包在园子里游玩的姑娘们开始都唤这位长得英俊的恩客叫“李公子”,而善于察言观色的姑娘们从吃穿用度习惯看出来,这位公子好的都是“京城”的那一套。

      “李公子,您可是要在咱们这儿多待些日子哟……。”撒娇的女人正是叫做艳儿的红牌,有着丰满的胸脯,细长的腿,脸蛋富有西北的特色,胡女的狂野眼神,放荡姿态,却又同时有着如江南女子般能拧出水的羊脂肌肤,如今半裸着上身倚在男人的身旁,一派慵懒,不知迷死多少人。
      “河西这块宝地,若是真当起土皇帝来,还不是一般的舒服。”李公子看着眼前女人的风姿媚态,大笑。
      屋内的炉火很旺,炉上温着来自江南最好的茶,已是深夜,茶香屋内悠然,其实,很少人在深夜看舞喝茶的,但是李公子总是很喜欢,这种态度甚至有些迷恋。

      “李公子,您真的不饮酒么?艳儿可以陪你,”一曲刚散,女人上前媚笑如丝。
      男人转脸,看着如藤蔓般缠绕上自己的女人,微微一笑,又翻身突然将女人压下身下,笑道:“我便喜欢这样的时候清醒一点,你又如何?”
      被压在身下的女人一阵浪笑,不一会儿便在堂上被男人扒了个精光。
      且不说,旁的人都知趣静静退下,只剩俩人在堂上缠绵一堆。

      烛光摇曳,屋外的雪下得更大了,噗噗的打在窗纸上,带着奇怪的节奏,偌大的房间,最后只剩下男女交欢的喘息。

      本来这样的时刻,应该更无人打搅,任谁都知道,春宵一刻值千金。

      可惜,院外雪地里,竟轻盈走来一人,披着白色的裘狐富贵斗篷,大雪中,斗篷帽子遮了脸。
      那人走进的声音本是极轻的,甚至在他掠过院墙着地时,也不曾在雪地里落下一丝痕,只是近了堂前,他反而弄了些声响,又站在堂前的廊道,扬手抖了抖斗篷上的雪。

      “好个冬天。”那人说话间,语气淡淡,似乎又颇含感叹,这才转身进了屋。

      交换的男女则颇为惊慌,因为记得院落四周都有布下严密看守,为何如今不见任何预警,就让人闯了进来。

      “莫要叫了,我进来前,自然是已经料理了那些个人。”来人见李公子的表情,冷冷言道。
      “啊,竟是你!”烛光昏暗,来人的斗篷帽檐被松松放下,李公子惊呼之下,连声音都颤抖起来,“原来竟……竟是你,你这样……却是打算如何?”

      见恩客都吓成这样,那个叫艳儿的妓女更是抖得如糠筛般,只道是接客时遇上向恩客寻仇的,也真是心下悔恨不已,只怕杀人者嗜血灭口,让自己也搭上性命,然而,来人却老半天未有行为。

      屋内于是有了诡异的“静”,没人说话,僵持的态势让人觉得在这样暖洋洋的屋内,血管也会结冰。

      艳儿也算是见过不少大世面,所以,时间一长,不见有动静,反倒冷静下来,这才侧脸抬头偷看来人。

      只见来人是一个少年,年纪看起来不过十七上下,可谓当真长得漂亮,有着一张让女人都觉惊艳的脸,只是肤色极为苍白,身形在冬日厚重的皮袄包裹下也显得颇为瘦弱,像足常年佝患不足之症的贵家公子,但是饶是这样,也是气质飘然极致,表情淡清如兰,加上一身素色的衣衫打扮,只让人总觉得看不够。

      “这位……大人,”见来者不凶,艳儿又敢开口,“您,这是……。”
      “我原也不想扰人春宵,只是今日实在有些情非得以。”少年突然淡笑,声音温温润润,全无寻仇者的恶煞,“只是有时候不要光顾了自己的快活,忘了别人的难处。”
      少年说话间,轻轻坐下,把了火上的精致紫砂茶壶,清了案头的茶具,让壶里换了道水,又搁回炉上温着。

      屋内本来就暖洋洋,茶水一会儿就又滚了,满屋登时茶香飘泛,少年这才拈了一个闻香杯,探了探茶香,轻笑道:
      “咳,本来今日事也没什么,不过,这个世上的事情,反倒有好些是不知道的好,所以,为了姑娘将来的宁静,在下只能是先得罪了。”

      话音一落,少年遂伸手一拂,艳儿只觉一阵眩晕,登时便没了知觉,歪睡了过去。

      “现在我们来说说,太子殿下。”少年正对着李漼,冷冷笑。
      “你想要怎样!”李漼有些紧张,“我知道你的,你叫水龙,也是一个被莫燕岛赶出来的人,哼,那个鬼蝙蝠,小王对他不薄,他竟然……。”
      “不说这个,我猜,你也未必是想激怒我,如若这样,倒不如挑个大家都能接受的话题。”少年嗤笑,又说,“我这人其实一贯不爱和人废话,如今倒是为你破了一次例了,太子殿下。”

      李漼只刻躯壳里剩下的只有恐惧,但终究没敢再作声——少年的脸虽美,可惜顾盼下已然全是血腥的味道,李漼自己也杀人,自然清楚想要杀人前的感觉。

      夜里,飘雪,却突然开始有风,雪穿过门廊飞舞到屋内的地面,化成一地冰冷的湿润。

      “若是想做皇帝,便不要老想着什么《长生诀》,这个道理难道还不明白么?”水龙开始慢慢述说。
      “《长生诀》原本就只有三本,如我猜的不错,应该全在当今皇帝的手中了,这三本分别是,医道,药道,养生道。”水龙微微闭眼,轻轻叹气。
      “你看,我是来和你讲道理的,只是希望你今后如实帮我传个话,那个你们梦寐以求的《长生诀》现在已经都在你们自己的手中,你们又何苦无谓的继续大动干戈呢。”

      炉火烧着炭,带着轻轻的温柔噼啪声,李漼好容易缓过劲来,看着对面缓和的态度,稍微相信自己至少现在是性命无忧的。
      “我不知道,据说,那三个本子都是古梵文的,父皇招遍天下的高学之士,却终究没有一个人能够全部看懂,所以,炼出来的丹药也是没有用的。”李漼说着理由,又觉得空气干燥,于是说完后,狠狠咽了一口唾沫。
      “那……你找我们这些人,又有什么用?”水龙盯看着李漼的眼,追问道。
      “他们说,我的意思是,有人说,你们的师父死时,面容还如三四十岁的壮年时,而你师父死时应该近七十岁了。”
      “所以呢?”水龙缓缓站起身,侧脸冷然。

      “所以,你们必然有我们大家都看得懂的《长生诀》,而且,我们知道了琴音的来历,”李漼心一横,索性直直往下说。
      “那三个本子中,原本有两个来自西域古道上那个叫小喇嘛庙,当年的喇嘛应该全部被杀死了的,但是有三个跟着负责整理古籍的小书童,偏偏那些尸体就是没有那三个小童的尸体,所以,琴音一定就是当年逃出来的那三个小书童之一。”
      “况且,时间上也是对得上的,琴音练成奇功以后,他的徒子徒孙扬名天下,而琴音生前行踪也据说颇为神秘,其实为了掩饰自己不老的事实吧。”
      “你们只是看懂了三个本子里的两本,便有今日这样的气势,要是能够掌握三本的人,必然可以横扫天下。”
      “而且,如果掌握了三本,《长生诀》就必然不是光光是一本武功秘笈,也不仅仅是一本炼丹之术,它或者真的可以让人长生不老。”

      李漼说得很快,但是他觉得自己完全说清楚了,所以,他仔细打量着眼前少年绝美的脸,寻求着自己想要的答案。

      “那便是如何?”谁知,水龙竟然侧身缓缓踱步离开,没有一刻迟疑,“想让我们去翻译那些梵文,哼,且不说,我也是不懂一点梵文的,而且,我对长生不老根本不敢兴趣,况且,你们杀了所以帮你们翻译过的人不是么?你们到底有没有查清楚,师父逃离喇嘛庙时,不过是个孩童,你认为这样的孩童能够懂得如此高深的古梵文?哼,应该说你们是过分聪明,还是愚蠢?还有,难怪皇帝不喜欢你呢,他都打算长生不老了,留着一个被世人称为继任者天天晃在眼前,自然心底是不爽快得很。”
      “我留了礼物给你,在桌上,你待会儿可以看看,我劝你不要再做无谓的事情,否则,我下次不会再像这次客气,而且,如果我帮皇帝杀了他的继承人,我敢说,他不会像所有人想象的那样震怒的,你信不信呢?”迈在门槛处的水龙回身淡淡笑。

      于是,一切又都消失了,好像它们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等到李漼缓过神来,已是一身冷汗,于是,他急急起身,追到门口,只见雪地竟不见一个脚印,一条轻痕,若不是一旁昏倒的艳儿和案头被仔细包裹的锦盒,李漼甚至以为刚才竟在梦中。

      颤抖的打开精致的檀木锦盒,里面整整齐齐装着二十只人的大拇指,伤口切面整齐,可见砍断时速度极快。
      李漼瘫坐在地上,他记得清楚,自己一共派了十个所谓江湖高手去追踪水龙一行,而十个人正是二十个大拇指。

      漫天的雪飞舞得更加张狂了,白色的冰冻世界里,水龙走得很沉重,他渐行渐停,直朝着西城门的方向走去,
      然而,终于还是支撑不住,水龙靠在城墙的冰冷墙面上,哇的吐了鲜血,一时间只觉得天旋地转。

      “就这样的状况,你真的打算离开么?”远远的,身后传来的声音。
      水龙轻轻拭去唇边的腥味血迹,拉好斗篷帽檐,遮住脸,这才转身。
      牵着两匹马走来的正是张议潮本人,而马上斜放着一圆脸小姑娘也是阿淼没错。

      “你的计谋很好,我想,你应该成功了,无论是离间太子和皇帝,还是让我们脱身,”水龙冷冷瞥了一眼张议潮,随后只是关切的盯看着马上仍在昏睡的阿淼。
      “她并没有大碍,迷药的药性只怕也快要醒了,”议潮看得懂对方的眼色,“只是,你这样的身体,你觉得你真的还有能力带着这个小姑娘离开么?”
      “你不用管我,你只要依照我们先前的约定,把我们秘密送出城门就好。”

      出城门时,议潮跟着水龙走到门外,却痴痴站定原地,没有转身马上回去的意思。
      裹紧斗篷的水龙突然笑:“张议潮,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你根本只能自己走出来。”
      缓缓的,水龙褪下包裹面容的斗篷帽子,脸上已无一贯的冰冷和怒意。
      “我很感谢你帮我们这个忙,让我和阿淼可以摆脱太子和三皇子的追踪,只是,我的这张脸下再也不是原来那个灵魂,其实,你看见我这张脸的时候到底看见的是什么,只是这副皮囊,还是皮囊下曾经的阿淼,你想过没有?”

      张议潮始终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直到雪地的城门前,只剩下自己一个人,连离去的马蹄脚印也被大雪覆盖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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