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燕岛纪事》舒淼淼

18、尤若故人来

　　文昌阁占据着河西王府的制高点，所以，文昌阁的风总是显得特别冷。
　　即使西北大地的迟春已至，文昌阁的夜风却仍然能让人联想到冬天。
　　从睡梦中惊醒的议潮隔着纱帐看着被风吹得啪啪作响的窗棂。

　　浑身是血的阿淼——永远都是同一梦。
　　“不要碰我！”
　　一年了，梦境中的阿淼对自己说的，也不过这一句话而已。
　　其实他还对自己说过很多不是么？
　　可是单单记得这一句呢……。

　　议潮慢慢的从床上坐起，尽快迎娶一位妻子入门在现今这种情况下不会是什么坏事——无论是为了家族势力的稳固，还是为了自己这一年以来摆脱不掉的梦魇。
　　因为，梦里的你都在逃，阿淼……。
　　所以，我应该认真的面对明天的订婚，一个女人，能够停止我在梦里不停追寻你的脚步吧？
　　如果我不再追了，你会停止逃么，阿淼？

　　慢慢撩起遮盖的纱帐，眼前的月光失去朦胧的阻碍，洒落的银色光辉失去暧昧，变得干脆得耀眼，议潮再难入睡。

　　窗外的河西王府不复白天的雍容，起伏的灰色屋檐带着丝丝冷清，所有一切在银色的月色下只是灰色。
　　“你要的，我给不了。”你这样对我说，语气坚定。
　　望着远处的议潮惨淡的笑，是啊，连你都明白我与你的相遇只是一个错误，枉费我竟以为自己看世事比你通透。

　　“你们不用跟着，我想一个人随便走走。”走出文昌阁的议潮，摒退跟在左右的一众奴仆。
　　“王爷，那至少请带一盏灯。”
　　“不用了……。”

　　他们告诉我，没有人可以中了褐腥花毒一年不死的，所以我基本不可能再找到你。
　　可惜我总觉得奇迹会发生。
　　“我是一只鬼，所以我只能晚上出来玩。”说这话的时候，你总是耸着小巧的鼻尖，一脸理所当然的可爱表情。
　　因为你告诉我你是一只鬼。
　　所以你本身就是一个小小的神话，对不对？
　　可是，如果你真的是一个美丽的魂魄，这样寂寞的夜晚，你还会再带着你银色的丝带在夜色起舞么？
　　黑暗中独自漫步的议潮茫然的环顾四周。
　　你受了那么重的伤，是不是现在小小的一盏夜灯也能惊到你的心？
　　所以我也陪你到黑暗中来，不带一点光亮，这样安全的黑暗，能让你安心出现在我面前么？
　　可惜，黑暗的寂静永远不可能回答自己的疑问……。

　　“哎哟，有没有搞错，黑灯瞎火的走路还走得那么快！”
　　黑暗中，议潮胸口一痛，沉沉的感觉，撞到人了？值夜的小丫头么？
　　可是，泼辣的用词，语气那么熟悉。
　　是你么？我寻找的灵魂？
　　议潮连心跳都几乎停止。

　　“喂，你晚上走路连盏灯都不打，想撞死人么！”黑暗中的小小咒骂声。
　　议潮愣在当地，心底的小小涟漪瞬间变成惊涛骇浪，不会有错的，这个声音，一定是你！

　　然而，高大的王府院墙遮挡住了所有的月光，慌乱的议潮看不清楚。
　　“那你为什么也不打灯呢？”议潮好容易找到自己的声音。
　　对方却沉默了。

　　“议潮？”短暂的寂静后，对面发出不敢确信的询问声音。
　　再不会有错，这就是阿淼，这只能是阿淼。

　　“阿淼？”议潮拼命向前摸索着，抓到一只柔滑的手——暖暖的小手，贴着冰冷的丝绸袖口。
　　“靠，真是见鬼了……。”一年前那个任性的声音对议潮来说仿似天籁之音。

　　突然，不及议潮反应，小手拼命的甩脱议潮的牵拌。
　　议潮惊慌，挣扎之间，只听见丝帛的破裂声。
　　然后，黑暗中的小身影很快消失了。

　　骚动惊动了王府巡逻的侍卫，当所有人举着灯具、火把出现时，只见到年轻的河西王痴痴的站在原地不动，手中紧紧揪住一块被撕裂的袖口。

　　翠绿色的小半截衣袖在议潮的手中随风摇摆，飘散着仍未散尽的丝丝体温。
　　“全王府进入一级戒备，抓住所有穿绿色衣服的人，带他们来见我。”议潮的声音带着颤抖。
　　整个王府随着议潮的命令，瞬间变得灯火通明，兵士铠甲的摩挲嚓嚓声充斥着月夜下王府的每一个角落。

　　你又回到我的身边了么？
　　那为什么刚刚相遇，你又要逃开？
　　议潮胸口郁结，被碰撞的痛来自心口悸动的更深处。

　　依旧宁静的旧园子，破败的小亭，阿淼倚在冰冷的朱色石柱上大口大口喘着气。
　　刚才好险呢，还好自己反应快！
　　可是议潮怎么还能够在黑暗中认出自己？阿淼摸着自己崭新的脸，低着头，咬着唇。

　　“刚从外面回来？”平和的语调没有任何起伏，除了水龙，不会有别人。
　　“唔，”阿淼绞着手指，没有转身，任何人只有看到自己身后的那张脸，才会认为这是阿淼吧，刚才议潮叫自己阿淼，大概只是因为太黑了。

　　“没有受伤吧？”水龙一眼瞥见了阿淼破损的衣袖。
　　“……。”
　　见到阿淼没有回答，水龙轻轻叹了一口气，绕到阿淼面前，看着低头朝地的阿淼。
　　“怎么啦？”
　　阿淼倔强的扭开头去，撅着嘴，不愿正视水龙。
　　“还在生我白天的气？”
　　“……。”
　　依旧还是没有回答，阿淼忸怩着身体，明显被水龙说中了心事。

　　“对不起，你知道……，我当时没有别的意思。”水龙的声音在黑夜中飘飘荡荡。
　　阿淼绷紧的全身在水龙道歉之后，慢慢放松下来。

　　“我刚才遇到议潮了，”阿淼席地而坐，仰脸看着天空中明亮的月。
　　“哦，”水龙看着身边的女孩，淡淡的笑。

　　“其实，莫燕岛长得什么样子的？”月光下，心情宁静下来的女孩脸上带着憧憬。
　　“没什么特别的……。”
　　“美娇姐说整个西北，最象江南的地方就是这里和沁香园，所以莫燕岛大概也和园子里这些江南的景色差不多吧。”
　　“……。”水龙没有回答。
　　“其实，也没什么啦，”女孩耸着肩，“我……。”
　　“江南是怎样并不重要，莫燕岛也不重要，你是阿淼，你就是你，”水龙的声音温和。
　　“可是……，”女孩急急的转脸，正欲反驳。
　　“你要是真的喜欢江南，等我好一些了，我带你去看看。”水龙笑着。
　　“真的可以么？”女孩瞪大了眼睛。
　　“当然，”水龙看着女孩兴奋的表情，肯定的点点头。

　　依旧带着凉意的夜，除了月光没有其他光亮的夜，互相依偎而坐的身影。
　　在莫燕岛上，我们不也是这样的么？水龙轻轻的阖上眼睛。
　　襁褓之中就失去父母疼惜的童年，对任何人来说，这种记忆只能是痛苦吧……。
　　小可的童年大概只能对自己撒娇，任性吧，却依旧带着笑，乐观的看着周围充满冷眼的世界，从来不抱怨一句。
　　她的个性象师母吧……。
　　可是，这一切不能怪师父，因为师父所有的柔情都留给了自己——抚育自己长大，耐心的教授自己各类种种，从来不曾对自己说过一句重话——所以，师父能够剩余给师娘、小可的温柔太有限了……。
　　这是不是也是师娘恨师父的原因？
　　师娘是那样温暖的一个女人……。
　　可是最后，自己竭尽所能仍然没能保住师娘和师父唯一骨血的周全。

　　“其实……。”
　　阿淼的声音打断了水龙出神的思绪。
　　“其实……刚才黑暗中，议潮叫我阿淼来的。”女孩转脸看着少年绝美的脸——这张昨天尤是自己的脸，目光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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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的话：最近好像更新比较快，哈哈哈
　　总结经验，昨天下载了几首自己喜欢的歌来听，hoho，顿时灵感如潮丫～～
　　音乐果然是好东东，大家有什么好推荐请告诉我吧，谢谢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