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乖》喝豆奶的狼

2、第 2 章

　　宋亦然这人脾气好，别人说什么都不生气。
　　但他有逆鳞，那就是林晓。

　　谁要说林晓有什么不好，他就能一改平日里无所谓的态度，用死气沉沉的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人。

　　贺呈山也就是知道这一点，才会在这个时候刻意提起林晓来。
　　——也的确成功地得到了对方的注视。

　　不过贺呈山才不会管会不会真的触怒宋亦然。
　　即便真触怒了，那又怎么样。

　　“看什么看？”贺呈山握住宋亦然的小臂，又把他重新提起来，“起来！”

　　宋亦然另一只手撑着地，像个浑身灌满水的破旧娃娃，被贺呈山扯过来拉过去。

　　初秋的中午温度不低，但是宋亦然泡了这么长时间的冷水，这会儿有点扛不住了。
　　他眯起眼睛，原地打了个喷嚏。

　　贺呈山正在给他拎书包，听到动静回头看了他一眼：“冷不会说？”
　　宋亦然拉了拉贴在自己身上湿淋淋的衬衫，摇了摇头。

　　其实刚才在厕所隔间里也不是特别冷，就是现在出来了，窗口有风，吹得他有点凉。

　　下一秒，一件外套直接劈头盖脸闷在了宋亦然头上。
　　他动作迟缓地扒拉下来，转身见贺呈山穿着短袖给他倒书包里的水。

　　宋亦然手上湿着，没敢多拿这件外套，转手递了回去。

　　“让你穿你就穿，”贺呈山提着书包，极其不耐烦，“别墨迹。”
　　好像宋亦然再不听他的话，他就直接能抡拳头打人一样。

　　宋亦然顿了顿，这才转头看看周围。
　　确定没人后，他走进厕所隔间，垂眸把自己身上湿着的衣服脱了下来。

　　“都是男的，换衣服还躲着，恶不恶心？”贺呈山骂了一句。
　　宋亦然没有吭声，把衣服换好后便出来了。

　　贺呈山的外套比他大了几个号，宋亦然穿在身上袖子拖了老长。
　　不仅如此，领口就像是被撕开似的，甚至还露出了小半截舒展开的锁骨。

　　贺呈山只稍看了一眼，眉头就拧成一团。

　　而宋亦然似乎也感受到了贺呈山嫌弃的目光，慢吞吞地把衣袖从手腕处往上捋了捋，空出一双白净的手，再把拉链一直拉到了最上面。

　　领口立着这回连下巴都遮掉小半边。
　　就跟防着他看一样。

　　贺呈山又有点不爽，粗暴地推了一把宋亦然，把人往门外赶：“走！”

　　宋亦然被迫往前走了几步，怕自己湿着的头发蹭到外套上，于是又抬手把后颈那一处立起来的衣领给放下了。

　　贺呈山走在他的身后，抬眼便看见那里坠着黑发，湿漉漉的黏一块，深色和浅色掺在一起，跟副水墨画似的，颜色对比给人视觉上的冲击。

　　贺呈山磨着后槽牙，抬手一把掐住了宋亦然的后脖颈往前推：“你他妈不会走快点吗？”

　　两人维持着这么一个让人误会的姿势走出学校，隔天他们班的班主任调出监控，把贺呈山叫来办公室，质问他是不是在欺负同学。

　　那时宋亦然不在，贺呈山竟然也没否认。
　　班主任当他理亏默认，让他星期一升旗仪式上对着全校和宋亦然道歉。

　　贺呈山满口答应，出了办公室。

　　然而等到星期一，这人连张纸也没带，直接上台拿过麦克风，当着全校师生的面直接开口：“谁再惹宋亦然，老子弄死他。”

　　宋亦然诧异抬眸，所有人的目光几乎是一瞬间聚集到他身上。

　　贺呈山小学罩了两年的小崽子，第一次被人欺负得这么惨。
　　他实在看不过去，怎么也要警告一波回去。

　　说完这话，台上嚣张的少年把麦克风往身边的升旗手怀里一扔。

　　“刺啦”一声，话筒发出尖锐的声响。
　　宋亦然和贺呈山对上目光，仅仅只是一秒，对方率先错开，就这么在全初中组的注视下扬长而去。

　　因为这一壮举，贺大少爷一度成为他们初中部的神话人物。

　　不过隔了一天，这个神话人物又揪住了当初把宋亦然冠在厕所的始作俑者，让这份神话又多了几分传奇色彩。

　　从此之后，再也没人敢靠近宋亦然。

　　而宋亦然也不是个爱热闹的人，别人不来找他，他就在班里当透明人。

　　他不说话，最长时间可以做到好几个星期都不说话。
　　刚好落个清静。

　　贺呈山一直当宋亦然是哑巴，毕竟这么多年了他也没见着对方出声。
　　直到初三的某天他打完球，在教学楼的角落偶然撞见了女生在给宋亦然递情书。

　　情书这玩意儿贺呈山也收到过不少。

　　他最开始还看上几眼，里面写的不是他看不懂的句子，就是不知道从哪抄来的歌词。
　　后来次数多了，他甚至连拆都懒得拆，直接扔进垃圾桶。

　　可是宋亦然不一样，他认认真真听完女生说的话，然后开口拒绝了。

　　那是贺呈山第一次听见宋亦然说话。

　　他说“对不起，我配不上你。”

　　贺呈山下意识打量了一下那个女生，也就一般般，配不上的应该是她才对。
　　不过出于礼貌，他并没有立刻出面打断。

　　等到那个女生离开，宋亦然走了个转角，同贺呈山撞了个正着。

　　“会说话啊？”贺呈山拖着声音，语气不好，“在我面前装哑巴呢？”

　　宋亦然垂着眸子，没有说话。
　　他似乎总是这样，永远沉默，像是压根不想搭理别人似的，看你一眼都嫌多。

　　贺呈山突然觉得，有些人天生带着冷傲。

　　宋亦然就是这种人，分明你可以打他骂他把他按进泥里，但你不能改变他天生就像比你高上一些，看着你的目光都他妈是俯视的。

　　“我跟你说话呢！”贺呈山抬高了声音，把球大力扣在宋亦然脚边。
　　篮球“砰”的一声砸上地面，又跳着弹开，宋亦然没有动作，依旧是那副样子。

　　贺呈山推了一把宋亦然的肩头，掐着脖子把人按在墙上：“说话。”

　　他动作做得凶，可手上却控制着力道。
　　宋亦然靠在墙上，被迫抬起了头。

　　箍在咽喉处的手指巧妙避开气管，像是只把宋亦然按在那里，不让他动弹。

　　宋亦然微微抬眸，看向贺呈山。
　　少年背着光，高大的身影在自己脸上投下一块阴影。

　　“说什么？”宋亦然突然开口。

　　十四岁的男孩正处于变声期，宋亦然的声音算不上好听，甚至还隐约带着点沙哑。

　　只是他的睫羽乌黑，眸子明亮，略深的瞳孔像是藏了一把碎玻璃，被阳光一照，折射出一个别样的世界。
　　贺呈山看着他，一时间有点懵。

　　有的人，长了副好皮相。
　　也就是副，好皮相。

　　贺呈山五指微动，片刻后甩开手臂：“把我的球捡回来。”
　　他习惯指使人，大少爷的脾气被娇惯到了最盛。

　　脖颈没了桎梏，宋亦然重新垂下目光，他走向不远处的篮球，蹲下身把它拿起来。

　　再回去递给贺呈山。

　　可是下一秒，贺呈山压根就没接过来，他就着宋亦然递过来的篮球一压手腕，那个篮球在地面上又是“砰”的一弹，再次跳去了远处。

　　“去捡。”贺呈山抬抬下巴，轻飘飘地说。

　　宋亦然在原地顿了顿，然后转身，又把篮球捡了回来。

　　贺呈山再一次故技重施，这回连说话都懒得说。
　　宋亦然也不用他说，非常自觉地就去捡球。

　　直到这一来一回不下十来次，贺呈山扔球都扔烦了。

　　“你有病吗？”贺呈山把球砸到了宋亦然肩上，“你是狗？”
　　宋亦然被球砸得后退半步，却还不忘在稳住身形后把球拿回来。

　　贺呈山打掉宋亦然手上的篮球，一把揪过他的衣领，大声重复道：“你是狗？”

　　宋亦然闭了闭眼睛，怕贺呈山打他。

　　最终，贺呈山也没打他。

　　贺呈山看着宋亦然轻颤着的睫毛，突然就觉得自己无聊。
　　他把对方推到一边，自己弯腰捡起球，也不说话，就这么回了教室。

　　你俩有个是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