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为歌冰做琴》燕小楼

9、第九章

　　【第九章　1151年6月·大理·青乌杀手】

　　“一尘——”近了，更近了，唐一尘脸上的惊喜尽收眼底，燕妃嫣含着泪在空中笑了，其他的一切都被抛在一边，包括身后那黄蓝色金丝舞女疾追而来的身影——和她手中明晃晃的利刃。

　　“不！”唐一尘勃然变色，踏碎了一片青瓦，迅速自屋檐上掠下。

　　燕妃嫣的轻功是一代宗师清晓师太亲自点拨，加上她自身的资质天份和勤奋练习，早已是出类拔萃，她不知道的是，她的轻功水平在江湖上已至一流高手的境界。

　　但是，她快，那身穿黄蓝色金丝舞衣女子竟然更快，却见她右手推开那黑白相间的薄纱舞衣女子，在八角鼓上一个旋身，周身裙裳如黄牡丹般绽放，人已直射向空中，鼓上徒留几道人影残像，那是江湖上登峰造极的轻功——雪影。

　　黄蓝色金丝舞衣女子后发制人竟能瞬间追上，而燕妃嫣已完全沉浸在和唐一尘小别重逢后的惊喜，早已失去了警惕心。

　　“不要！”唐一尘人在空中，心如火焚。

　　空中，三人的身影疾如流星，看不见的火花在激烈地迸发。

　　楼上，大理段氏的贵族们惊慌失措，一队队王室的卫兵涌向楼上，手执长枪包围成圈，警惕地盯着不远的空中。

　　地面，众人既紧张又兴奋地看着指点着，还有淹没在人群中的数双不怀好意的眼睛。

　　金丝舞衣女子水袖一扬，一道明晃晃的利刃顿如蛇信般吐出，刀光如偃月般刺目，和她脸上一击必杀的坚毅杀气交相辉映，美人如刀，刀刀致命。

　　刀锋逼人，离燕妃嫣的背心只有数寸距离。现在已没有什么人能比金丝舞衣女子那惊人的速度快，却有一种武器比她的偃月刀更快——孔雀翎。

　　孔雀翎现在就躺在唐一尘的怀中——或者说，已被他抓在了手里，权衡之下，其实依金丝舞衣女子的速度来说，已经容不得他多考量，他只是凭本能地，发出了孔雀翎。

　　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点点香泪，点点飞花，数不清的淡淡光痕，交织在空中，美丽得就像孔雀开屏一样缤纷绚烂。

　　迎着那扑天盖地而来的致命的美丽，燕妃嫣却眨也不眨一下眼，是无惧，是忘我，是信任。她知道他不会伤害他，她相信他。

　　乱红飞过，那一个个渴血的小东西，星星点点擦着她的身子，转瞬即过，目标却是她身后那金丝舞衣的神秘女子。

　　金丝舞衣的女子长刀一转，轻松挡下——那孔雀翎，唐一尘本来就不是用尽全力发出的。然而只得这会功夫，她的去势已经受阻，那一边，燕妃嫣已经和唐一尘在空中，手握住了手。

　　两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翩翩然双双落回五华楼的屋檐上，阳光照在交握的双手上，在空气中散发出满足和幸福的光泽。

　　卫兵们口里呼叫着：“护驾！护驾！”挤作一团，惊恐地抬头往向楼顶。

　　那金丝舞衣的女子也在此时轻飘飘登上了屋顶。她已收起了利刃和杀气，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燕妃嫣，见燕妃嫣打扮得并不出众，却难掩灰暗脸色下的天姿丽容，显然是经过简易的化装处理，目光又落在燕妃嫣和唐一尘交握的手上，心中是明了后的黯然。

　　唐一尘面对金丝舞衣女子安静的眼神，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终于松开燕妃嫣的手。

　　燕妃嫣见此情形，心中不禁咯噔一下，顿时对面前这位娇媚的舞女生出一份戒备，待要开口问什么，那女子却冲着唐一尘先开口了：“唐大哥，你已经曝露了，我怀疑方才的人群中有唐门的人，看来此地不宜久留。”

　　唐一尘欲要解释：“含烟，刚才我……”

　　含烟？燕妃嫣一楞，这名字有点耳熟……

　　金丝舞衣的女子急急打断他：“我们先找个隐蔽的地方再说话也不迟。大理天龙寺的虚圆方丈是我的方外好友，在他那里说话最是安全不过，唐大哥，你看如何？”

　　“那就去打扰一下虚圆方丈吧。”

　　三人从五华楼顶飞离，一路飞檐走壁直奔大理城外的点苍山。这对燕妃嫣来说，也是个新奇的体验，她真正用到轻功的地方不多，第一次是渡江为唐一尘送花，第二次是为了唐一尘失踪的事遭遇大野猪而逃难，第三次也就是今天，每一次都和唐一尘有关，可这次，他的身边却多了一个轻功不俗的娇媚女子，心中忍不住一阵苦涩和焦虑。

　　唐一尘又何尝不是心中千回百转，一个是自己心中所爱，另外一个却是……

　　三人各怀心思，脚下却不敢有半点停滞，出了危机四伏的大理城，又如此飞奔了一柱香功夫，绵延不绝的点苍山，终于出现在众人眼中。

　　“小心！”唐一尘突然出声警醒，一手扯过燕妃嫣，于空中飞身跃下，轻如风中的落叶一般飘然而下。另外一边，那金丝舞衣的女子半空中身形一闪，留下残像几重，待定睛看去时，她已踏在一棵大树伸展出来的枝干上。

　　“一尘？”燕妃嫣心知有乍，虽然没有江湖人特有的警惕之心，看多了武侠片，还是嗅出一些不对劲的气氛来。

　　“有人跟踪，小心，你跟紧我，我会保护你的。”看不清唐一尘如何动作，一轮造型奇特的物件伴随着一声喀嚓作响的机关开合声音出现在他的左手背，那物件通体森蓝，似铁非铁，形如圆球，其上密布黝黑小孔，腹部伸出八足，左右各四，如巨大的毒蛛般环扣于唐一尘的手腕处。这莫非就是那神秘的暗器——孔雀翎，传闻见过它的人都会死于非命。

　　“是谁？”树上，金丝舞衣的女子冷冷喝问。

　　风吹树摇动。几声低哑的鸟鸣。

　　“藏头露尾算什么——”金丝舞衣的女子显然早已料到，话音未落，已从树上掠下，半空中左手抱拳于腰间，右手捏兰花诀轻挥，身体随之轻盈旋转，“碧海潮生——”

　　如鸿羽，如飞花，如潮涌起，如浮云生，一片又一片的晶莹剔透，形若椭圆，流着浅浅碧色，闪着淡淡光华，以她的身子为中心向四周发射，空气被划破，发出嘶鸣声，不安地震荡起来。

　　草丛中跳出五条仓皇的人影。

　　清一色墨绿刺客装，衣领上秀着一种形状可怖的飞禽，包得像ＣＳ里的警察，只露出一双双不怀好意的眼睛。每一个身上都有一处破裂的伤口，翻出血红的口子，往外淌着血丝。

　　金丝舞衣的女子无声地将主导权交给唐一尘，并未再有动作，一时双方成僵局。

　　对峙良久，唐一尘沉着地开口：“青乌杀手，你们可知道此事一旦败露，你们会落到什么下场？”

　　“那也要看你有命活到那一天没！”为首的杀手怪笑一声，两手戴着碧眼飞抓，弯曲成爪，快如闪电地直向唐一尘抓去：“青乌缠龙手！”

　　“刁虫小技！”唐一尘松手放开燕妃嫣，如一只矫健的鹞子般飞身于空中，连续踢出腿劲，带起一阵烟尘：“唐腿十八踢！”

　　使缠龙手的青乌杀手首领明显落于下风，他的手虽然还能够使出缠龙手，腿脚已不断倒退滑行，下过雨的泥土地上，被拖出了两条长长的深痕。唐一尘十八腿踢尽时，他已经退无可退。

　　他身后的那四名杀手，终于发动了攻击。

　　一阵眼花缭乱的踏位之后，他们四散开依东西南北方站位，随着不断的翻腾催动，手上，背上，甚至脚底，不断地发出无数支小箭，闪着荧黄色的小星芒，夹着凌厉的劲风扑面而来，交织出一张密不透风的箭网——唐一尘被锁定在他们的射程包围圈内。原来这就是唐门有名的天罗地网阵。

　　“小心！”两个不同的声音，同样的情不自禁，出自燕妃嫣和金丝舞衣女子的嘴里。两女不由转头对视，又匆匆撇开视线。几乎是未加思索地，那金丝舞衣女子已经挥动利刃跃入战圈。唐一尘得到她的相助，两人同心协力，渐渐控制住场面。

　　燕妃嫣站在树下看着，又帮不上忙，急在心里，竟未察觉那青乌杀手首领已悄悄向她趋近。突然眼前一阵黄花乱飞，已被那杀手一招漫天花雨偷袭成功，毫无抵抗能力地落入那杀手手中。

　　“大少主，乖乖放下孔雀翎束手就擒，不然……”尖锐的碧眼飞抓，搭在燕妃嫣吹弹可破的玉颈上，只要一啄，就能见血。

　　“可恶！”唐一尘大惊，懊悔不已，“冷雪！你敢动她一根汗毛，我定叫你死无全尸！”

　　“哈哈，那就让这小娘子为我陪葬吧！”冷雪一使力，碧眼飞抓划破玉颈，一道鲜红的血线赫然而现。

　　“住手！”唐一尘大怒，目眦俱裂却又无可奈何，沉声道，“冷雪，二弟要的是我，我和你们回去，这两位姑娘与此事无关，放她们离开。”

　　“唐大哥！”金丝舞衣女子急道，“你回去，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我若不回去，妃嫣现在就活不了了！”唐一尘盯着燕妃嫣脖上的那道血线，心痛不已。

　　燕妃嫣咬着嘴唇忍着脖子上传来的痛没有出声。她是二十一世纪的人，从来没有这么近地亲身体会死亡的味道，也没有替人两肋插刀的习惯，她不是动辄替兄弟朋友情侣挡刀的江湖人，她还做不到替唐一尘去死，她不想死，但是——她也不希望唐一尘死。

　　“嘻嘻，这个小娘子可以放，那个大美人却放不得。”冷雪□□道。

　　“尹姑娘和此事毫无关系，你们若不放了她，休想我和你们一起走！”唐一尘喝道。

　　尹含烟！？燕妃嫣一惊，一个将来是翠烟门门主尹含烟，一个将来是唐门掌门唐一尘，他们注定已无性命之忧，反倒她才是最危险的——前途未虞。尹含烟和唐一尘有什么关系？她苦苦回忆，却始终想不起来。要是明姬在就好了，燕妃嫣想道，明姬的记性是极其出众的，问她一定能知端倪。

　　“唐大哥，不论生死，我不会离开你。”尹含烟听到唐一尘的话，眼中一柔，缓缓说道。

　　“含烟，唐某欠你的，来生还你。”唐一尘低头看进尹含烟温柔的双眸，心中一软，越加内疚。

　　“两口子别在那卿卿我我生离死别的，今天你们俩谁也跑不掉。”冷血邪笑道，“二少主已经给你俩安排好了，大少主唐一尘被驱逐在外期间，又勾搭上翠烟门女弟子，两人正行□□之事被二少主撞破，大少主恼羞成怒竟与妖女联手欲将二少主灭口，不料二少主神功盖世，纠缠间出手过重，将大少主和翠烟门的妖女一并毙于掌下。这个故事怎么样？”

　　“无耻！”尹含烟气红了脸，怒斥道。

　　“哼！想我唐门在江湖上可是历史悠久的门派，你翠烟门成立才几年，就和我们唐门并称‘江湖二门’，凭什么？凭你们这些妖女的几分颜色吗？”冷雪呸了一声，提及翠烟门，竟是极其不屑。

　　又一个门户之见的沙猪！燕妃嫣在心中恨恨骂道。

　　突然——“你骂谁是妖女？”一声柔柔的轻喝声不怒自威。那声音，仿佛凭空冒出来似的。

　　青乌杀手面面相觑。尹含烟面上却是一喜。

　　冷雪一惊，不由心虚地四下张望，也就这一点走神的功夫，他手上已挨了一鞭，冷雪吃痛，倒退翻开，只见树上伸下一条金光闪闪的长鞭，如灵蛇般晃动，将燕妃嫣保护在内，顺着长鞭向上一望，鞭子的另一端，握在一只青葱玉手里，那树上，飘飘然飞下一名外表文弱的美貌女子，头戴淡黄花冠，身着连身黄花百褶裙，上身外罩一件穿花绣兰短衣。如果说尹含烟的娇媚犹如桃花，那这名女子的高雅就仿佛水仙。

　　“嫣师妹！”尹含烟欢喜之极。

　　原来是嫣晓倩！燕妃嫣一脱困便机灵地闪到一边，虽然自己没有武功，但论轻功，只要翠烟门的高手不与她为敌，相信在场已没有人能奈何得了她。

　　燕妃嫣一脱险，唐一尘和尹含烟便没了后顾之忧，区区四个青乌杀手岂会放在眼里，接二连三被二人点倒。

　　“你骂谁是妖女？”嫣晓倩又是娇娇弱弱一声轻喝，仿佛唱歌般的语调，任谁听了也不会惧怕，手中金鞭却化作狂风骤雨一点也不留情地直卷冷雪。

　　冷雪在密不透风的鞭影中已无法轻松自如，频频中鞭。嫣晓倩的金鞭可不是善与的，看似光芒万千必定滑溜无比，实则节节倒钩带刺，抽在身上，鞭子过处，总能带起块块皮肉，未几那冷雪已是左右支拙，血肉模糊。

　　冷雪见状已知此次行动无法完成，遂往地上一滚，狼狈避开嫣晓倩一阵紧过一阵的“浮云散雪”鞭法，喝道：“撤！”几名青乌杀手得了命令，瞬间走了个干净。

　　嫣晓倩岂容贼子逃脱，待要追去，这边唐一尘念在同门份上心有不忍，求情道：“嫣姑娘，请高抬贵手！”

　　“嫣师妹，莫追了！”

　　嫣晓倩这才作罢，回身向尹含烟行礼道：“尹师姐。”

　　“嫣姑娘，多谢你救命之恩。”燕妃嫣逃得一命，自然感恩不尽。

　　嫣晓倩温柔一笑：“应该的，这位姑娘如何称呼？”她也是利目之辈，一眼看穿燕妃嫣脸上的伪装，对这个轻功不俗貌美出众的女子不禁生了点好感。

　　“我姓燕，燕妃嫣。”燕妃嫣回以大大的微笑，眯着眼睛，像天上的月牙儿般亲切怡人。

　　嫣晓倩点点头算是回礼，又转向尹含烟道：“尹师姐，师父有事找你。”

　　“发生什么事了？”尹含烟一惊。

　　“也没什么，师父新收了个师妹，颇为看重，要为大家引见，特着我来寻你。”嫣晓倩看了一眼尹含烟身上暴露的舞女装，眼中闪现一丝不快，但立刻又掩饰过去。

　　“好，我交代一下就回去。”师门有命，尹含烟不敢违抗。

　　嫣晓倩点头道：“那我先行一步，燕姑娘，后会有期！”说罢已施展雪影一晃而去。

　　燕妃嫣这才发现，从头到尾，这个彬彬有礼的女子，竟连一句话都不同唐一尘说，甚至看都不看他一眼。想到她眼中那一闪即逝的不快，燕妃嫣陷入大大的好奇，翠烟门内女子的关系，还真是扑朔迷离，错综复杂啊，不禁埋怨起自己，为什么当初游戏介绍中关键的地方都没有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