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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校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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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问过唐重阳,怎么了?”
似乎注意到余戈不太好看的脸色,贺临钧侧过头来问他。
“……没什么。”余戈把杯子推开,敷衍道。
自他从研究所被带出来后,他已经很久没听过陈璧的名字了。
唯一一次听见,是“将军”告诉他,陈璧因为违法研究所规定,被研究所下了星际通缉令。
“你那个饲养员倒是对你很情真意切啦,算是个不错的人,不过很可惜,她已经被研究所除名了。”
彼时他已经两天没吃过东西了,那些穿着防护服带着口罩的人用铁链把他困在地上,时不时往他腿上浇一桶滑腻腻的液体,来保证能让那条已经满是伤痕的尾巴露出来。
余戈仰起头,只能看见将军那双黑色的皮质军靴,和他光滑的下巴。
“从波特兰大学毕业的顶尖研究生员,真可惜。”
他至今不会忘记,将军那副得意洋洋的样子,和懒洋洋的语调。金发男人就那样把那一卷带着血的通缉令扔到了自己脸上。
“看看吧,这是什么好东西。”
刚从研究所出来,野性难驯的余戈把那卷通缉令拉开,映入眼帘的就是陈璧那张打了个叉大头照——来自她胸口的工牌,估计是从员工信息库导出来的。
血红色的叉烙进余戈眼睛里,他眼睛往下移,正好看见那行黄色大字。
“人员现已失踪,预计生还可能性为0.1%”
那一刻他脑海里一片空白,只剩下耳边刺耳的耳鸣声。
“……”余戈在对方的笑声中抬起头,刚刚被电击过的尾巴还在抽搐着,那双猩红的眼睛瞪着对方。
人
鱼的嗓音尖利且沙哑,他尾巴甩动着,像是某种来自海洋深处的诅咒:“你他妈去死吧,我迟早要杀了你!”
“记一下,”抱着胳膊的男人仍旧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他甚至都懒得理会凶狠的余戈,只是低过头朝旁边的研究员叮嘱,“记一下他现在身体的各类数值和身体激素。”
“我要——杀了——你——”
铁链随着他的一再活动楔进那条神色的尾巴里,人鱼浑身肌肉紧绷,那些强电流像某种毒蛇一样卷上他的身体。
“你杀不了我,甚至你还需要保护我。”
男人垂下眼睛瞥了在地上的人鱼一眼,便慢悠悠地离开了这个实验室。
临走时,余戈听见他那令人作呕的、黏腻的嗓音:“别把他弄死了,这东西对我很重要。”
“——余戈?”
“余戈……!”
“我要杀——”余戈从白沙中猛地翻身坐起来,传言能够挡住粒子枪的玻璃硬生生受了他尾巴一纪重击。
脸上残存着厚重杀意的人鱼回过头,正好掉进玻璃外一脸担心的贺临钧眼中。
玻璃很厚,耳边的鸣叫仍在。
余戈摆摆尾巴,破开水面的那瞬间,耳朵的蜂鸣好像也停了下来。
四周终于恢复了平静,只剩下风拨动床帘的声音。
“怎么了?”贺临自然而然的朝余戈伸出手,“我听见你一直在喊。”
“是吗?”余戈攀上缸壁,从下面顺势滑进将军的怀里。
鱼缸侧面安装的清理仪闪了闪,让湿漉漉的人鱼又变得干干爽爽。
“那可能我比较喜欢晚上喊叫。”
余戈没说实话,贺临钧也不追究。
他抱着余戈,跟他一起看巨大落地窗外漂亮的花园。
一束月光落到外面的柳树上,又顺着它柔软的枝丫滴落到树根处的鹿韭花上。
“贺临钧。”
“怎么了?”
余戈的眼睛并未落到他的身上,而是看着外面那一晃与晃的树影。
“我们还会见到唐重阳吗?”
他这话说得没头没尾的,贺临钧却清楚对方的意思。
这家伙想见的恐怕不是唐重阳,而是唐重阳嘴里的陈璧。
但贺临钧并没有揭穿他。
余戈并不是一个没有秘密的人鱼,甚至他的秘密有些过于多了。而且他警戒心很强,很少会跟贺临钧说关于自己的事情——到现在他都在贺临钧面前声称自己是在荒星失去的记忆的可怜人鱼。
“会的。等到唐重阳追到陈璧,他估计就得带着对方来给我们炫耀了。”
他回道。
“那还挺很好的。”余戈把头磕在贺临钧的肩膀上,轻轻哼起了一首古老的童谣。
那童谣并没有什么独特的地方,甚至于连他的曲调也单一又乏味,但余戈很喜欢。
贺临钧也喜欢这首曲子。
因为在他很小很小的时候,他记忆中的母亲就会每天晚上在他的床前,哼着这首童谣。
“晚安,余戈。”
迷迷糊糊,余戈听到了贺临钧的声音。
他没有回答对方,只是把自己又往那暖烘烘的热源里挤了挤。
第二天一早,两人十分默契的都没有提起昨天晚上发生的事,余戈也并没有试图像贺临钧打听更多关于那位“陈璧”的事儿。
两人一个要上课一个要去军团,忙忙碌碌下日子倒也过得挺快。
几乎是一个转眼,就到万众期盼的联合大学二百年校庆。
贺临钧考虑到校庆第一天交际太多,余戈又不是个喜欢跟人交往的性子,就提前一天把礼服和人打包送到了宿舍。
倒是校学生会的齐承平一大早就因为要负责相应工作,跑得不见影子。看起来竟然比参加校庆的重要人员家属还忙上许多。
剩下闲着的林光和余星驰,带着余戈去蹭学校里凭学生卡领取的热食。
“你别说,我还从来没见过学校这么新的时候。”
林光坐在往常只有有钱人才来的热食餐厅里,像个皇帝一样环顾四周。
不光是热食餐厅,自他们从宿舍到餐厅的这一路,看见的东西几乎没有一样不闪闪发光,没有一样不崭新锃亮。
甚至于那些看起来有些年头的老旧的悬浮车,在今天也显出了一种回光返照般的别样光辉。
热食餐厅里挤满了来来往往的人,偶尔也穿插着这一些或穿西服或穿军装的人,两三个聚做一团,一边吃着东西,一边聊着天。
眉眼间依稀能看出来当年也是指点江山,春风得意的年轻人。
余戈往人群中看了几眼,没看见贺临钧后,便略感无趣的别开了头,转而专心盯着面前餐盘里的小包子。
面团被塞进馅料,捏出漂亮的褶皱,放进蒸笼里蒸的松软蓬发。
鲜红的辣油浸出来一点,像是白色雪地里的一点红,看着相当可口。
“余戈快点吃,一会儿还要去看机甲表演赛呢。”
余戈还在那慢吞吞往嘴里塞着包子,余星驰就忍不住用胳膊肘怼了他一下。
联合大学的二百年校庆第一天节目相当繁多,虽然放了一整天的假,但从校长致辞到校友发言,再到机甲表演赛和晚宴,安排的满满当当,也跟上一天课没啥差别了。
“我不去看表演赛。”余戈把包子塞进嘴里,两颊像仓鼠一样鼓起来,“你们去吧。”
“……贺将军演讲你也不听吗?”
作为两人CP的最忠诚粉丝,林光会无时无刻的给自己找糖吃,就算没有,也要硬造一点来。
“……。”余戈鼓着的腮帮子顿了顿,他把那口包子咽下去,又端了杯碎金饮料,顺了顺后才开口,“那还是去吧。”
思来想去,好像确实他还没怎么见过那个总是一脸正经的大将军在人前发言的时候的样子。
余戈略一思索,决定去看看热闹。
今天是个万里无云的好日子,气温合适,微风徐徐。
余戈盯着那讲台上慷慨激昂的老头半晌,正打算给贺临钧发个短信,问他到底讲不讲,就被另一只冰凉凉手握住了胳膊。
他猛一低头,才发现356号不知道什么时候蹲到了他的脚边,还凭借着那张可爱的脸让余戈旁边的人给他让了个位置。
“想不到吧?”
356号往他身边蹭了蹭,“怎么样,我今天这一身是不是青春活力,看起来特像大学生。”
356今天穿的随性,短袖短裤,踩一双白鞋,简简单单。
“你怎么来了?”
“李执家属啊,鬼知道为啥那家伙这次非要来。我跟你说……”
356号话多,拉着余戈就叽叽咕咕说给没完。
余戈刚好也懒得听那讲台上的老校长废话连篇,索性跟356头喷头聊了起来,周围零零散散聊天的学生不少,也没人注意到这里混进来了个非本校的学生。
“所以你怀疑陈璧……”356声音压得很低,一手挡着嘴巴,一手问。
“是的,我怀疑她可能没出事,或者说被唐重阳救下了。”余戈指着屏幕上那个红头发的男人,“关键现在在贺临钧家很多事情不好做,不过有可能是她就最好了。”
“唉,多大点事,到时候我把你叫到家里来玩,避开他还是很容易的。”
陈璧对于两条人鱼而言,是一个非常特殊的存在,356听到这个消息显得跟余戈一样高兴,他拍了拍大腿,兴奋的脸颊都有些发红,“如果是她就最好了。”
“是啊。”
余戈点头,顺着突然安静下来的周围人的目光像台上看去。
——老校长已经离开了,接替他站在上面的,是一个军装上挂着帝国最高荣誉勋章的男人。
他站在那里,向台下略一点头。
“亲爱的同学们……”
男人的声音比他的奖章更吸引人,底下的学生不约而同的抬起头,带着些敬仰的看向那个站在晨光中的将军。
他的目光却掠过众人,独独落在人群中的余戈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