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桃花纵》宁蓦

3、灼灼其华

　　她凝神想了一会，一抬头，他靠得这样近，呼出的气息弄得她面红耳赤。赶紧离了他少许，定下心神。
　　“也行，毕竟你是为我惹恼了万麒——”
　　　她还没说完，聂沧就大笑起来，弄得她莫名。
　　　“你真信了？我会怕谁，有谁敢来惹我的流云剑！”
　　　又被他耍了？林芷卿心中有气，多年来的教育却告诉她不能喜形于色。她暗自哼了一声，扭头。
　　　“多谢你今日忽发奇想，救了我！”
　　　“换了别人，我才不救。”聂沧一脸得意，略带傲色的看着林芷卿，仰身躺倒在草地上。忽地狡黠一笑，起身。
　　　 “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要接这趟单子？”
　　　 林芷卿摇头。
　　　 他笑着躺到：“因为啊，我想看一下朝中第一的无瑕女子，到底是怎么样的。”
　　　 林芷卿轻哼一声。
　　“如果够无瑕呢，我就放了她，不够呢，我就继续赚我的五千两。”
　　林芷卿没好气的看他一眼，不语。
　　聂沧继续逗她：“干什么不说话？千金小姐，是不是不屑于我说话？别忘了，我可是救了你一命的人。”
　　任凭他说什么，她始终不开口。从小所受的教育告诉她，她不能与这个来历不明的男子随意搭话。却，此刻被他激的不得不说。
　　“无赖！”林芷卿轻声骂着，“摊上你这样的人，答应下来的事情一转眼就反悔。出了钱还要被你反咬一口，真是倒霉。”
　　“这么说来，你倒像是在为万麒鸣不平了？那我回去把你交给他？”
　　他继续逗她，见林芷卿面露惊慌之色，他笑了，忽地靠近她，低声。
　　“笨蛋，我要见你一面还不简单？侍郎府根本就是我随意进出的地方！”
　　说完，仰身躺倒。他明明是在表露些什么，却一脸得意的看着她，似乎此时全然与他无关。
　　她却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不语。
　　沉静了一会，他开口。
　　“刚才你叫得那么大声——他把你怎么了？”
　　林芷卿一听，心中就有气。想起他的唇，滑过自己脸颊那种感觉，不禁浑身一个激灵。她不想说话，只是抬起手狠狠的擦着自己的脸，仿佛要把他碰过的痕迹擦掉。
　　“怎么，刚才他亲到你的脸了？”聂沧笑着调侃。
　　“你——”林芷卿平日里知书达理，身边哪有人说话如此粗俗直接！他，他竟这样说！林芷卿的脸，一下子红了。
　　“没，没有！你，你别胡说！”
　　“呦，脸都红了。没有的话，你叫那么大声干什么？”
　　“男女授受不亲，我，我自小知书达理，遵守男女有别。哪里，哪里有被人这样轻薄过？万麒哪个混蛋，我，我……”一时气急，林芷卿不管不顾，话说完，见聂沧笑着看自己，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说出的话，简直像是市井女子！她懊恼低下头，咬着下唇。她是个淑女，何时讲过这样的话？见她如此，聂沧摇头，开口。
　　“你这样，累是不累？”
　　林芷卿抬头，又低头。
　　“人活，就只活一世。你要想清楚了，是开开心心为所欲为的活着，还是受尽繁文缛节捆绑拘束的活着。不就说了自己想说的话么，至于懊恼成这样么？”
　　此话一出，也非让林芷卿豁然开朗。她自小就想往自由的生活，可她不能。她回头看聂沧，他眼中倒映了星光，分外明亮。
　　“你以为，人人都可以像你这样，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聂沧点头：“那倒是，你是无瑕，自然得永远无瑕。你就等着嫁个如意郎君，相夫教子，了此残生吧。”
　　他无意间的一句话，倒叫她神色黯然。她低头，这样的生活，她不愿，可似乎不得不。
　　聂沧嘴里咬着一根杂草，看着她的脸色，继续道。
　　“像你这样的千金小姐，看你的年纪也到了该出嫁的时候啦。这样的生活躲是躲不过了，不如趁着还没嫁出去好好玩个痛快。”
　　什么都不管不顾，玩个痛快？这想法她想了无数遍，却否定了自己无数遍。此刻，她眼中闪着兴奋的光。
　　“你能带我？”
　　聂沧点头：“自然。”
　　话一出口，她就反了悔。
　　“不，不用了。”
　　她是侍郎千金，怎能和这个野小子游山玩水？爹不会同意，她自己，也不会同意。

　　深夜，聂沧送她回房，从后门翻墙而入，到是没有人发现。
　　而那万麒自知理亏，此时也没有提起过，反而收敛很多。没有他隔三差五的来烦着，耳根倒也清静很多。
　　林芷卿于房中作画，画上那株桃树花开妖艳。她抬头看一眼门前的桃花树，似乎没有自己笔下的繁华。轻叹一口气。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忽听一个男声传来：“说话总这么文绉绉的，你累不累？”
　　她一愣，是谁在说话？这声音有点像他，可大白天的——耳边一阵轻风掠过，聂沧笑得邪气，已站在自己面前。
　　“别想啦，就是我。”
　　林芷卿慌忙往门外四周看了看，回过头来，一脸的不可思议。
　　“你，何时进来的，怎么进来的？难道就——没有被发现？”
　　聂沧轻蔑一笑：“若是连侍郎府侍卫的眼睛都躲不过，聂沧就不是聂沧啦。”
　　林芷卿心下一气，这样说来，什么侍卫啊随从啊，在他眼中就是摆设。他，可以随时随地闯进我的屋子！
　　林芷卿脸色一沉：“谁许你进来的？太不礼貌了。姑娘家的闺房，陌生男子不能进，你不知道？”
　　聂沧还是一脸无所谓的笑：“不是你叫我进来的么？”
　　“我？”林芷卿莫名其妙。
　　“你说过，若万麒来找我麻烦，我可以来找你。”
　　林芷卿闻言一下芷紧张起来：“他找你麻烦了？那你有没有受伤？那——”林芷卿眉头一皱，“可你也不能总待我房间啊。”
　　看她紧张认真的模样，聂沧忍不住又笑。
　　“我说了，你就信？”
　　意识到自己被骗，林芷卿举手欲往他嬉皮笑脸的脸上打去，却迟迟没有动手。她是淑女，她不可以和人动手，也不可以随意与男子有肌肤之亲。甚至不能——与这个男子在闺房中说这半天的话。
　　她脸上阴晴不定，聂沧变戏法一样，手一转，手中多了一株桃枝。那桃枝上的桃花，开的及其繁盛，比起她画上的有过之而无不及。真当是，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这桃花开的真盛，我从没见过。”林芷卿从他手中接过，细细看，“哪儿来的？”
　　“护城河畔就有。”
　　林芷卿摇头：“不可能。护城河与侍郎府相隔并不遥远，这桃花——”她抬头望一眼窗外，　　“怎么可能相差如此之大？”
　　“我骗你做什么？”聂沧眼中意味深长，“这你就不懂了，困在园中的花，永远比不上野外自由生长的花。就像人，也是一样的。”
　　她心中有一丝蠢蠢欲动，还是强行压住。
　　不可以，不可以。我是大家闺秀，我饱读诗书。我不可以和一个陌生男子就这样出去了，这算什么，私自约会？我，不可以。
　　“你爹现在不在府中，是个好机会。我们只去一个时辰就回来，不会有人发现的。”聂沧看似不经心的随口说着。
　　她看着他，他望向远方的眼神中似是映着护城河畔的两岸桃林。
　　只去一个时辰，不会有人发现的。只是去看桃花，不是别的什么……她心中挣扎。
　　“难道你怕我把你给卖了？”聂沧挑起一丝浅笑，看着她。
　　“我——”她看着他不经意间勾起的笑，慵懒，随意，却很是好看。她蓦地低下头，我怎么可以，这样盯着一个男子看呢？太——不成体统了。
　　“林姑娘请放心，五千两我都不要了，怎么会把你卖掉呢？”
　　见她一脸欲言又止，又是向往，又是畏惧。聂沧站起，故意靠近她。果然，她的脸一红，退开几步。
　　他的故意举止轻浮，让她很是恼火。她林芷卿是这么好耍弄的？她正色道。
　　“不必劳烦聂大侠了，林芷卿何德何能？我不是你等行走江湖之人，没你那么不拘小节。毕竟男女有别今后，还望聂大侠不要忽然出现。”话一出口，她就有些后悔了。她心中忐忑，怕他就此生气。她不想他莫名其妙就出现在自己面前，却也怕他从此不再出现在她面前。
　　聂沧一愣，转而恢复正常。
　　“哦，侍郎千金嫌弃了。也好，聂沧这就告辞。”他低头说完，连看也不看林芷卿一眼，飞身从窗口而出。
　　都说出这样的话了，聂沧又岂是厚颜无耻之辈？
　　林芷卿不由自主上前一步，却在下一个时刻清醒过来。
　　我在做什么，我，糊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