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今生之相顾无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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咽尽千言不可语，我只泪眼凝噎。未兰未兰，你的如云哥哥，早已是别人的良人。可是为什么不呢？谁又可与谁誓言相守，不离不弃？连罗静亭都不能，更何况是宫如云。
“若若，是你吗？”抖着的声音里，有什么呢？惊喜，不信，抑或还有愧疚。
闭一闭眼睛，忍过泪眼，唇边的泪还没流尽，我已一笑如花。这几年笑的太多，好象已经成了我秦未若的招牌，什么事都是先笑了再说。不过是知道不得不笑，因为早已经失掉了哭的权利。啊，面皮又痛了，回去要叫楼月帮我多多调配些兰花膏来用，免得早生皱纹。
“如云哥哥，真的是好久不见了。”我站起了身，向他施礼。说到最后，还是哽咽了。不是为了相见，而是为了那些刻意遗忘的过往。
有一阵风掠过，转眼间我便落在宫如云的怀抱里。他在颤抖，却把我抱得很紧，嘴里呢喃：“对不起，对不起，若若，原谅我，原谅我。”
我闻到熟悉的味道，旧日的记忆纷至沓来，我紧紧闭一下眼，甩掉那些不能，不愿，不堪。再一次告诉自己：不要回头。因为不能，所以不可以。何况原谅什么呢？原谅你的不能吗？往事已矣，就不必再追了。我从宫如云的肩上皱眉，抬眼看：安大将军冷笑环臂，安二小姐已经掉开头去，泫然欲泣。忽然之间，有什么事在我心里一闪而过，对上安大将军的眼，我笑的妖媚而了然。是了，这就对了，原来，我一直身在局中，而不自知。
推开宫如云，我已经平复了心情。“如云哥哥，别这样，要叫嫂子看笑话的呢。你又没做错什么，干吗要求我原谅。那时候，你也身不由己吧。快别这样了。”看看，我已经这么会说话了，把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别人才有理由找个台阶下。姿态已经是低到不能再低了，难道还要匍匐到泥地里去么？我瞟一眼安大将军，他却是如看好戏般，不动声色。
宫如云的眼神复杂，那里有太多的欲言又止。我却轻轻巧巧的退开，不露痕迹。
“是，是我一时太过激动了。屏悠，你已经见过了。她现在是我的妻。若若，你现在……好吗？”如云踌躇着开了口。
你明知道不该问，可是还是问了。但是什么是好，什么是不好？活着是好？死了是好？过的风光是好？过的贫贱是好？这世间岂有定论？如果生不如死，那么死了便是好的。如果贫贱能活的安生幸福，那么贫贱又岂会是不好。只是，不该你问的，如云。你一早就已经舍弃了未兰，舍弃了我。静亭是不得已，而你是不为之。你早已经失去问我好不好的资格。
我浅浅而笑，不答，不说。如云望着我的眼，渐渐黯淡。这样也好，这样也好。不可以回头，就只能忘却。
“好了，你们兄妹俩也算是见过了。我们这就进餐吧。”安大将军指挥下人安排酒席，微微看向我，“未若，你也没有吃吧，一起用餐，可好？”一点点调笑在语气里回荡。
我心中叹气：安定国，你想要看到什么？你希望我演出怎样的剧目？大事将近，我们亟需安大将军的支持。我也只能按照他的意思来小心行事。猎物终归是猎物，即便是放任你远远的奔跑，只要猎人一想要，就只能乖乖的束手就擒。这就是猎物的悲哀。
面上维持笑容不变，略略压低声音道：“好，我也还有事要与将军说呢。”状似亲昵。
安大将军上前一步，揽住我的腰，“那么饭后再说吧。”说的低且近，细细划过我的后颈，令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如风疹，一搭一搭，既痒且麻。
我看到如云眼里有痛色，安屏悠眼里有鄙夷。没什么，都是无关紧要的人，什么样的目光都不要紧。我淡定自若。
席间，其实没有多少话。不过是安大将军在问如云今日面圣的事，提点些应该注意的事项。我只是埋头吃饭，有些事不应该听，听了也要假装没有听到。
安屏悠先开了口：“未若妹妹，听说，你做过一年多的官妓啊。那是怎样的光景？”
我看着她酷似未兰的脸，没有办法对她的恶意回报恶意，只好说：“那样的光景，并不足为外人道。我也不想再说起。就是说了，恐怕嫂嫂你也不能想象。”呵呵，最后一句终究还是带了讽刺说出。是道行不够深吧，换了云姨或是类似安大将军之流，断然不会这样说了。我这样的脾气真真要不得，以后记得要改。
“我是不能想象，我也用不着去想。那种地方那么脏，也不是我正经女儿家该去想的。”说的如此尖酸刻薄。我却百思不得其解，为何安二小姐要如此针对我。自问是第一次见面，那么是为了谁，安大将军还是如云？是如云的话，那就太可猜测了。
“嫂嫂是不该去想，可是现在为什么又要问呢？”我讥讽的笑着看她。且来让我试探一下底牌吧。“是……如云哥哥，让你好奇吗？”我缓缓说出我的猜想，却只见安屏悠的脸瞬时刷白。哈哈，真是好玩，毕竟只是一个娇娇女，这样轻微的试探，都会有这么大的震动。我玩味，却有一点羡慕。未兰，未兰，你曾经何尝不也是一样，太过单纯洁白，让我好生嫉妒。
“那么这样啊，这就不该来问我。嫂嫂啊，你应该好好盘问如云哥哥才是。”我不抬眼看她，顾自吃菜。安屏悠，你的嫉妒不该这样表现。不动声色，一击而中，务必要一下子扼杀敌人，这才是作为猎手的资格。你长在安家，却没有学到一点半点安定国的沉着冷静，决胜千里，真是可惜了。
哐啷，一碗热汤被泼翻在地，安二小姐怒而起身，手指着我。几滴热汤溅上了我的手背，有点痛，却转瞬即逝。两个正在谈话的男人，为这样的变故，停了议论。
如云先起身来看我的手。“如何？未若，疼吗？搽点子药膏吧。”然后才是对他的妻。“屏悠，你这是干什么？”声音里有隐隐的怒。
我无所谓的摆摆手，“没事，没事，是我惹了嫂嫂生气。”
“如云，我看你陪屏儿去歇息吧。你们也刚到没多久，小妹一向体弱，多多休息才好。一会儿，我叫厨房做了消夜送过去吧。”安大将军的眼在烛火里闪动。宫如云还待说什么，却终归是没有出声。拉着安二小姐走了，临走，是歉疚的眼光。
“拿烫伤膏来。”安大将军握住我的手，将呈上来的药仔细的抹在红肿处。
我托腮看他，笑着说：“安大将军，你有时候真是细心温柔。我都几乎要以为你是真的喜欢我。”
“我的心意从来不假。”安大将军也笑着看我。
“是啊，不假，你只是要我的心，是我曲解你的意思了。那么现在，你要我怎么做？”
“怎么做？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未若。”安大将军指间轻击桌面。
“我早就该想到了。你不屑你父亲和皇上为得不到心的女子而虚掷自己的心意。你又怎会为我秦未若而改变。你把我带在身边，一来不过是要更加着意的培养我，二来，你想借用我身后的力量。不是吗？”我眯起了眼。我想我的猜测不会错。可是心里却有一点痛，原来那样的相处也会产生了感情。曾经以为可以有一点点依靠，在最无望的时候。谁知道，却做了别人的依靠。我凄然。
“未若，你实在是太冰雪聪明了。这于我可不是件好事。”安大将军的眼里有冷意闪过。
“我还是笨的，不然就该在您说那句话的时候，就想到安大将军您的用意了，不是？可见，再如何，我又怎么及得上您的缜密思虑。”
“且别说这样冠冕的话了，未若，你有时候的小聪明，太过明显，反而让人不悦。”安大将军口气略略不悦。
“是，未若不敢了，”我笑着反讽他，然后，正色，“那么，安大将军要的是什么？”
“我要的是什么？是什么？我要的是太祖时期的安氏一族。如今，皇权虚弱，宦官当朝，如此大好时机，父亲却甘心蜷缩在关陇，做他的安氏大家长，凭吊着一个虚无缥缈的女子，虚掷光阴。我却不甘，如果父亲没有奋起的意思，那么他就必须要退位，安氏该在我的手里更加光大显赫。”安大将军说着这话的时候，神情桀骜，但却神采涣然，好似天下尽在算计之中，让人心动。
“我已经与二皇子协商过，如果我助他重登皇位，他会在关陇设藩省，允许安氏独立为政。”却原来是他，我一直以为接触二皇子的人是齐氏，却想不到是他。那也就怪不得！云姨给我的一道密折当中提及：当时新皇有一道密旨要秘密杀死二皇子，最后却不了了之。当时以为是淡烟丛中出力，现在想来，该是安大将军保全了二皇子。
“你，去宫如云身边吧。父亲毕竟是我的父亲，我做不了的，你可以为我做。屏悠是我父亲最爱的孩子呢。聪明如你，未若，不会不知道该怎么做吧。”
安大将军目光炯炯，我看着他，心中浮起一丝叹息，可怜的孩子！
“安定国，你是恨的吧。恨从不正眼看你的父亲，恨郁郁终日的母亲，恨得尽父亲宠爱的妹妹。一如当年的我。只是你的恨竟然那么深。”我怜悯的看他。但是那后面的一句话并没说出口：恨有多深，你的爱也就有多深。恨因爱而生，因着期盼，希望变成失望，绝望而生。人总是看不清自己的心。
“恨，不错，很恨。”安大将军这句话说得咬牙切齿，似妖兽张开双翼，初显狰狞。原来神与妖也不过是一间之隔。佛说：一善念生，则众善念生。反之，也亦然吧。
“只是，未若，那也是我送给你的大礼呢。真相还有待你慢慢挖掘。”安大将军语声渐轻，却诡异的令我后背顿生凉意。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今生之相顾无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