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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前尘之春宽梦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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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哭过了多久,眼里尽是干涩和痛楚,我还在一阵阵轻轻的哽咽。抬头望天,金乌已在中天。暴晒下,才发觉已是一身的汗,湿透了春衫。沁梅院里有喧哗声,我勉力起身,心里却是茫茫然。我要去问问父亲,那一切可是真的。如是,又为什么要认我为女?我心里百转千回,愁损柔肠。不理会身后丫头仆妇们的呼喊,径直朝沁梅院走去。
才进门,就看到平叔匆忙的出来,一迭声的叫人请郎中。我大惊,抓住平叔,问:“怎么了,爹爹可是出什么事了?”
平叔已是一头大汗,瞥见是我,态度恭敬中带着说不出的怪异。我今天才惊觉到这一直存在的事实。怪不得佛经里说若心若菩提则视千万物若菩提,若心生魔障则视世间万物为魔障。我的心里生了因,便看出了不同的果。心动所以幡动,原来世事这么简单,却又这么复杂。
“老爷和宫老爷起了争执,两人一言不和,倒动起了手,都受了伤。”平叔说完,欠一欠身,从我身边过去了。
怎么会,父亲极少动气,更别说动手了。与宫伯伯据说是几十年的交情,是什么让两人不和?为着未兰吗?我黯然。
掀了帘子,进了父亲的寝室。几个老仆人正在伺候,母亲,不,应改口叫姨娘了吧,她却不在跟前。二娘没了后,姨娘与父亲也不亲昵。姨娘一直闭锁在冷金院里。我快步上前,伏到父亲榻下,望着父亲肿了一边的脸,倒是欲言依依起来。要问吗?不问吗?问,要如何开口?不问,我又怎样自处?眼前的这个男人,却不是我的亲生父亲。是什么让他认了我,一个他爱又爱不得,恨又不能恨的小女孩。父亲,我们竟然陷在这样的境地。
仆妇端冷水上来,我亲自接过,绞了帕,敷在父亲脸上。父亲望着我的眼有太多的欲言又止,颓然长叹后,他低醇的声音终于响起:“你,真像你的母亲。越大越象。有时候让我看着心惊。”
“爹爹,我还可以叫你爹爹吗?娘,不,姨娘,把一切都告诉我了,我真的不是你的女儿吗?”我问了,却屏了呼吸,心突突的跳着。
父亲有一瞬间的恍神,“原来,绿游把一切都告诉你了。唉,十七年前,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你尚在襁褓。玉雪粉嫩,活泼可爱。我却心里一阵阵的酸楚。你,差一点就是我的女儿。我这一生最想要的孩子,就是你。你的亲生母亲—绿淮,那个时候已经过世,你由绿游抚养。为了你,我才娶了绿游。看着你,一天天长大,我的心里实在又欢喜,又害怕。你像极了你母亲,可是脾气却像你父亲。徘徊在爱与恨的边缘,我不知道该怎样自处,更不知道该怎样对你。请你原谅父亲。我答应你,你这一生都是我的女儿。”
我的心在一刹那如走马章台的公子初初回家,那么安定,温暖。抓住父亲的手,我又哭了。原来,喜悦的泪和苦涩的泪不同,连味道都是暖而醇的。所有的一切都有了解释,多少的不解,都一一破解。不是不爱,而是爱不得;不是不恨,而是不能恨。
父亲反握住我的手,低声而坚定的说:“你放心,我一定会为你保住衣庄。”顿一顿,父亲目光歉疚,“以往,我对你太过严苛,却宠着未兰。你一定怪爹爹吧。是我求好心切,希望早一日培养你成为衣庄主事,好对得起你娘。”
我摇头,却更是哽咽不能成语。这样的软言,这样的温暖,这样的关爱,来自父亲,是我多年可望而不可及的。我又怎么能怪,我又怎么会怪!
“真的是这样吗,秦向远?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姨娘阴恻恻的声音响起。我在模糊中看到姨娘不知什么时候立在门边,一脸的鄙夷,向我招手。“未若,你过来。”接着,又看向父亲,似笑非笑的轻声问:“秦向远,你要怎么救衣庄,动用你的云裳吗?”
那样轻的声音于我却如平地一声雷,天地随之变色。什么?云裳?它是父亲的?我迷惑了,心飘在喉咙,那么不安定。是什么最坏的,就要发生了。
“绿游,你闭嘴。”父亲暴喝。原本青肿的脸更是变形。
“为什么不让我说,你怕吗?未兰死了,所以你才看到未若。你想阻止一切吗?可惜啊,命运的转轮已经开始运转,不是说停就可以停的。”姨娘笑了,却笑的那么轻,她转向我,冰冷的手搭上我的肩,将我扳向面对父亲。已经溽热的天,我却觉得浑身发冷。
“未若,来,看看你这个所谓的父亲。你不知道吧,把衣庄逼入绝境的便是这个男人。他的恨超过了爱。云裳最大的后台,便是你的父亲。所有的下家,也不过是他操纵的棋子。他恨极了你的亲生父亲和母亲。他培养你,壮大衣庄,也不过是想要击倒当年全盛时的江南布衣。他要证明给死人看:他,秦向远是不世英雄,姐姐她选错了人。他是为了复仇而来,不管是你或是我,都不过是他复仇戏中的牺牲品。”
我不要听,不要听。这是什么样的真实?比静亭的血书,未兰的死,更让我不能接受的现实。怪不得,怪不得,成丝棉的元伯伯会那样说。怪不得,冬衣还没上市,市面上会出现一模一样云裳的仿制品。那么,那么,静亭的死难道也与父亲有关。我不敢想。颤抖如筛糠,不能抑制,我拼命的用一只手摁住另一只手,却怎么也平息不了那样的不定。
我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世界,除了欺骗和伤害,还有什么?这世上,我应该相信谁,我还可以相信谁?我好混乱,世界在面前一刹那倒塌。直是底事昆仑倾砥柱,九地黄流乱注。十年一梦平生路,此身虽在堪惊。柳外楼高空断魂,杜宇声声不忍闻。有谁知,鬓未残,心已死。
远远的,好象有声音传来,“未若,未若……”越来越响,震彻耳鼓,不要,不要,不要再叫我。我可不可以不听,不看,不想,不面对。可是,我必须要面对,要去承受那样的不堪。世间苦,爱,恨,嗔,痴。而我,却是那受苦者。已经哭不出来了,那么就笑吧。
夹带着嘶哑哭声的笑从我嘴里发出,让自己也吓了一跳。肩上的疼痛让我的灵魂渐渐归位,抬眼,对上父亲。“别笑了,别这样笑了。未若,爹爹对不起你,对不起你……。”父亲已经哽咽。我却茫然,是真心道歉还是假意,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原来,一出世,我就已经是复仇的牺牲品。不过是一个物件,好与不好,又有什么关系?哈哈哈,真可笑,这世间。我握紧了手,却发现空空的,那么冷,什么都握不住。
“我,一开始,是有那样的主意。但是,你越大越像你娘,我就越不忍下手。所以,我同意了你和罗静亭的婚事,希望万一,江南布衣若真是败落,那么罗静亭会是你一生的依靠。可是,人算不如天算。怎么也想不到他会死。后来,你二娘和未兰的死,已经让我放弃了复仇的打算。我只有你一个女儿了。怎样,我也要保住你,保守这个秘密。可是,复仇的转轮已经开始运转,我已经不能控制这一切。但是,我向你发誓,我一定会为你,保住这个衣庄。未若,原谅爹爹。仇恨会蒙蔽人的心,只有当失去,才知道应该珍惜。我现在已经知道错了,你就原谅爹爹吧。”父亲的声音带着泪,向我倾诉。
我止了笑,无措的盯着他,木然的,冷淡的。我已经不知道该怎样去应和面前这个我叫了十七年爹的男人。天地之大,何处是我安身之所,何处才是我立命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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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来的故事,还有一个环节,才写到江南布衣的败落。
我很讨厌那个未若的姨娘,在想,怎样让她死比较好。哈哈,voile是坏蛋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