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骨之下》笔墨年华

5、苏云白

　　师兄们门下都已弟子成群，只有南城雪依旧孑然一人，连个端茶倒水的都没有，一觉睡到自然醒时，已经过了午膳时间。
　　对于有避谷之能的人来说，不差一两顿餐食裹腹，简单盥洗一番准备出门。
　　门先南城雪一步被推开，门外立了一人，约高八尺，竖发嵌珠银冠下一头青丝两鬓白，却而立之年的仪容，五官俊逸，面容清癯，一袭青灰道袍下道骨仙姿雅逸遒劲，一双星眸清冷无波，打量着顿在门内的南城雪正色道:“刚回来！又打哪去？”
　　这是五年来师傅太第一次主动上门开口问话，让南城雪一时有些无措，愣神片刻后，淡淡的回：“缥缈峰的苏云白该醒了，我送他回去。”
　　“你又去见楚陌尘了？”
　　“……师傅！您……”南城雪有些慌乱的无言以对，却又似有千言万语。
　　“不要以为你那点移花接木的小技量可以瞒天过海。”
　　南元卿不怒自威背着手跨进门，一挥手顺势掩上门，依旧是平淡的口气，“你复活他想过后果吗？”
　　“师傅您都知道了？”
　　“你还在襁褓之时，我便将你带回山养育，二十多年的师徒之情有谁比我更了解你，但……终是造化弄人，缘障难解。”几缕凋零的光落入南元卿深远的双眼。
　　南城雪忧郁的眸光看进师傅眼底，徐徐道；“陌尘七岁被大师兄带上山，几乎是在玉虚院度过的，他于我而言亦徒亦弟，徒儿怎能眼睁睁看着他灰飞烟灭，徒儿始终不信大师兄的死与他有关。
　　陌尘是怎样一个人师傅您我很都清楚，虽然他性子冷，不合群，为人有些傲，但狂人多厚道不也您对徒儿说过的吗？当年仅凭清扬一面之词，便不问青红皂白对陌尘下格杀令，是什么幼稚的逻辑，徒儿不服，亦不能接受，最可笑的是师傅您一向不问世事，公正廉明，却为什么也那么笃定是陌尘走火入魔杀了大师兄？”
　　“放肆！愚蠢至极，知人知面难知心，楚陌尘争强好胜，自视甚高，急于求成，走火入魔有何不可能？你救了他就是给紫云峰制造了一个麻烦，倘若将来你救他的事东窗事发，你又该如何面对整个仙门？倘若他要报那杀身之仇与紫云峰为敌，你又当如何自处？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的一念妇人之仁，将给紫云峰带来多大的危害，不但要应对楚陌尘的报复，还要面对其他仙门的声讨，紫云峰会因为你的一念之差毁于一旦，几百弟子又该何去何从？你真是枉活了二十几载，轻重不分，义气用事，愚昧无知。”
　　“一人做事一人当，我救他是出于情义，并不代表我无底线的放任他，如真有刀戈相向的那一天，我自然会站在紫云峰这一边与他决一死战，公平，公正才是道义。”
　　南元卿无奈叹息，欲言又止几回，却道:“你好自为之！”话罢拂袖而去。
　　留下南城雪茫然惆怅，话说来痛快，心却五味杂陈，彷徨无措。
　　紫云峰后山的溪涧源头之处，一丈高宽洞口处的青石面上镌刻着“寒岩洞”三字，由于年深日久字迹有些许的斑驳，潺潺溪水由洞向外流淌，与另几个溶洞之水融合，向断崖处而去，形成紫云峰得天独厚的百潭百丈飞瀑地灵人杰独美景色。
　　洞内曲径幽深，怪石嶙峋，奇草盛长，异花芬芳，岩洞尽头岩壁老玉莹光氤氲，雾气缭绕，潭中央天然圆形石床上横陈一人，银地缎面刺绣蝙蝠长袍白衫下身长体瘦，幽暗的光线下依稀可见清俊的轮廓，浓眉下羽睫交叠。
　　叹息在寂静的空气中响起，南城雪随手点燃周围的烛火，对着石床上的人打了一个响指，“苏云白！该醒了吧！再懒着不走，我就把你拎出去埋了。”
　　石床上的人一动没动，一如既往的躺着尸。
　　“你还真是癞蛤蟆上供台装什么神，我知道你醒了，起来！真想我埋了你吗？”
　　床上的人依旧纹丝不动。
　　“你已经醉卧十年了，难道你不担心你那狼崽子吗？”
　　“什么？已经过去十年了吗？”
　　石榻上的人腾一下坐起身，一手抓了南城雪的袍角错愕不已，但见人嘴角的诡笑舒出一口气，慵懒道:“我到底醉卧了多久？”
　　“快三年了。”
　　“啊！吓我一跳，楚陌尘酿制的千日醉还真是名不虚传。”
　　“你……”
　　“你紧张什么？你跟楚陌尘的那点事我又不会说出去。”
　　“你是如何得知？”
　　“你以为当年是谁给你通的风？报的讯？”
　　“原来是你传的讯。”
　　“除了我还会有谁！孰是孰非谁又能说的清，虽然我也并不太待见那楚夜小子，但毕竟是你在乎的人，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知会你一声不是？算他有造化被你给救了回来，只是代价不小，你看你现在病病歪歪的，飞升恐怕都困难了……”
　　“你又能比我好哪去！云起的身份早晚是你的致命点，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他妖的身份你又能隐藏多久，倘若他知道自己的师傅是他的杀父害母仇人，后果不堪设想……”
　　“管不了那么多，冤有头，债有主，该来的终会来，随缘吧！大不了就是这条命还给他便是。”
　　苏云白怆然长叹。
　　“你不应留他在飘渺峰，理应让他离开，这样对你对他都好。”
　　南城雪语重心长的劝苏云白。
　　“离开飘渺峰万一他误入歧途，祸害苍生如何是好？不如留他在身边监管的好，倘若无法渡他向善，也好方便掌控。”苏云白看似风轻云淡欠身下了榻，稳了稳依旧有些打晃的身子，拍了拍南城雪的肩道：“你我皆逆天而为者，因果自食，不必多虑什么天道轮回，魂飞魄散，万劫不复。”打滑的身躯重心塌在南城雪的肩上，不忘喃喃自语，“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忧愁明日论。”
　　“酒鬼！故作潇洒。”
　　南城雪单手拎起绵软的人，“送你回飘渺峰。”
　　缥缈峰除了新入门的弟子，其他人都不陌生南城雪，见到人都会恭敬地尊称一声：“天玑长老。”
　　南城雪正经起来的时候一脸无害纯良，很是讨众人喜，所以看到他的人很是热情，包括几位长老级别的宗师都热情的款待了他。
　　至于苏云白一如既往我行我素，我自逍遥的玩世状，即使面对师兄弟们的嘘寒问暖，依旧表现出不咸不淡的无状，所有人似乎习以为常，也不作计较，随他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