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骨之下》笔墨年华

19、君王令

　　对于雌性南城雪一向都会手下留情，很少会赶尽杀绝，所以只是对着女巫消失的方向叹了口气。
　　传言巫族的女人大多天生媚骨，冶艳绝色，摄人心魄，南城雪突然有些遗憾没有看到女巫的庐山真面目，了却自己的好奇心。
　　想入非非过后，便是各种纷扰的猜测，纷扰中山门已近在视线之内，绕去后山偷偷溜回灵泽洞，南城雪准备好好调整一下近日来体内充沛沸腾的灵力。
　　转眼便是满月，南城雪在一阵异常的山壁震动中堪堪收神，凝神细听，猜测应该是有人修练不达走火入魔。
　　走火入魔在修练界时有发生，如果得不到及时的帮助疏通，修练之人很容易行为极端出格，严重者更是危及生命无力回天。
　　南城雪不敢怠慢，起身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奔去，终于在最后一个洞里看到三师叔辰元子暴走。
　　对于这个痴迷修练的师级长辈，南城雪并不是很能理解对方的行为，一把年纪了不好好在自己的院子里修心养性，顺其自然，却整日里把自己关在洞里修练，一心急于飞升，终究是走火入了魔。
　　南城雪叹息着飞身近前，快速点了正在发狂人的暴走灵脉，运转内丹强行输入灵力，疏通错走的经脉，人终于安静了下来。
　　片刻后辰元子缓缓张目，眼神空洞而迷离地看着面前的人，有些沙哑道：“南英……你……”
　　“三师叔！您还好吧？”
　　“还行，无大碍，你……最近研习了什么攻法？让头发恢复如初了。”
　　南城雪闻言讶异地伸手摸向自己看不到的一头乌发，“三师叔！你确定不是自己看花眼吗？”
　　三师叔最讨厌的就是别人的否定，伸手便从对方的头上薅了几根，自己确定后放到对方的手里，“你看！是不是我老眼昏花了！”
　　南城雪仔细看了半晌，欣喜着摘下银钗，一头乌黑的长发泄了下来，抚摸着真真切切的一头乌发，内心却纠结而凌乱，他始终觉得跟楚陌尘有关，只是还无暇去找人问个明白。
　　“嗨！”满头白发的辰元子沉重地叹息一声，充满着太多求而不得无奈与迷茫。
　　“三师叔！我们道门讲究的不就是一个道法自然的自在吗？何必自寻烦恼急于求成，心行无愧于天地不就是修之大道吗？”
　　“言之易，行之难，性难移。理之晓，心之明，欲最难消，终是恍恍惚惚负了苍生一世空，还不如跟你其他几个师叔早点归墟的清静。”元辰子浑浊的眼神满是凋零的失意，一抹自嘲的笑荡漾在充满岁月沟壑的眼角眉梢。
　　南城雪猜不透三师叔复杂的神情，是释怀？还是伤怀？只觉得有些无言以慰的悲凉在心头漫过。
　　最后南城雪执意把元辰子送回翠微院，返回时还是顺道去了玉虚院，院子里的银杏树上硕果累累，散发着成熟诱人的色泽。
　　顺手摘了一颗刚放到嘴边，惊喜的声音随着一个年轻的身影迎来，“小师叔！您出关了？”
　　“嗯……”辟谷一个来月，南城雪还是忍不住咬了一口香甜的杏，有些含糊道：“你师祖他老人家还好吧！”
　　“师祖他老人家去议事堂了。”
　　“议事堂？”
　　“嗯！好像是有重要的事情商讨。”
　　“呃！那我去议事堂找他。”
　　南城雪顺手又摘几颗杏揣进怀里。
　　“小师叔！你的头发变黑了……”
　　“好看吗？”
　　南城雪有些炫耀的得意。
　　“都好看！”
　　“敷衍，是不是没有白发好看？”
　　“呃……你现在看上去非常的年轻。”
　　小弟子是即羡慕，又觉得有些不习惯。
　　“羡慕吧！好好修练，你也会跟我一样青春永驻，延年益寿。”南城雪话罢在小弟子的一脸神往中信步离去。
　　议事堂；
　　对于国君召集五岳各大道教仙门祈雨解除旱灾一事，紫云门的主事仙修们都有些为难，降妖除魔的话义不容辞，但论祭祀祈福求雨确实太过牵强。
　　可君命难为，亦不好推辞，却又不知派遣谁去合适。
　　“我去！”
　　静默的空气突然被打破，飘然的身影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走进议事堂。
　　除去体型的单薄，与世无争的庸懒，整个人看上去神采飞扬，容光焕发。
　　所有人一时间都有些瞠目结舌，南元卿面无表情的脸上也隐约透出几分不露痕迹的意外之色。
　　“小师弟！你出关了？”
　　“小师弟！你这次闭关修练了什么功法，头发都恢复如初了？”
　　一时间议事堂七嘴八舌起来，最后还是南元卿严肃地提醒安静，嘈杂的空气瞬间又安静了下来。
　　“师父！让我代表紫云门去京师吧！”
　　尽管自己也不会求雨，但南城雪还是想去一探究竟，他隐约觉得这次求雨一事，并不像表面上看上去那么单纯。
　　其实南元卿心里也有所疑虑，朝中有国师，有司天，祭祀求雨怎么也论不到降妖除魔的玄门，事出反常着实让人费解。
　　对于南城雪的请缨，南元卿犹豫少许拒绝道：“你年少气盛，行事鲁莽，还是留在山门好好教新入门的弟子练习吧！”
　　“师父！你是了解弟子的，最不擅长教学，弟子此去一定谨小慎微，绝不惹是生非。”
　　“师父！如果您不放心小师弟，我可以陪他去。”
　　六师兄朗月帮腔南城雪道。
　　南元卿一脸无奈，“怀谷！你陪南英去吧！”
　　怀谷一如既往淡然如素应道：“是！师父。”
　　六年来下山从未跟师父告过别，但这一次去京师南城雪却鬼使神差地走进玉虚院，想跟师父告个别。
　　走到门外又有些踟蹰时，师父清朗的声音突然传来，“有话进来讲。”
　　南城雪只得推门而入，师父一如既往的神情肃穆，总是让气氛有些沉闷。
　　“师父！”南城雪突然不知说什么。
　　“过来！”
　　师父语气少有的温和。
　　南城雪像一个听话的孩子，缓步走到师父近前，触不及防手腕被抓了去，抬目见师父专注切脉的神情，便没在多言。
　　片刻后师父松开人的手，神色松弛中透着不解，他并没有发现南城雪体内有什么异常，却又无法理解对方过分充沛的灵力，但想到人体质特异，便也没追问什么。
　　南城雪赶紧调转话题，“师父！徒儿就此别过，您多保重。”
　　一抹柔光泛在师父的眼底，背在身后的十指蜷曲了几回，终究没有按意愿摸向徒弟的脑袋。
　　弟子转身之际，师父突然招呼：“南英！”
　　“师父！您……还有什么交代吗？”徒弟顿住脚步转身看着师父鲜少表现出的儿女情长。
　　“也没什么交代，去吧！注意安全，遇事万不可逞能，一定要以大局为重。”师父第一次把手搭在徒弟的肩膀上。
　　南城雪似乎在师父的嘴角看到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整个人一时间都有些愣怔。
　　“怎么？你有话与为师讲。”
　　“……呃……没有……”
　　“那去吧！”
　　“是！徒儿告退。”
　　直到回到自己庭院，南城雪依旧沉浸在师父反常的表现中。
　　关山月告休下山已有半年，庭院里又恢复了一往的冷清，南城雪对月愁绪莫名，身不由己地从怀里掏出楚夜送他的骨笛，在手里盘摸了半晌吹了起来。
　　骨笛是楚夜原身体的一部分，最初他内心是有些难以言说抗拒的，所以很少用来吹奏，很多时候只是闲来无事拿在手里盘摸，以至于骨笛的外表似玉一般晶莹剔透。
　　但今夜他却情不自禁地用骨笛抒发着内心莫名的惆怅，悠悠潇潇的笛声回荡在夜色里，音韵婉转飘渺，透着如吹笛人满腹惆怅的百转千回，闻之让人愁绪万千，却又情丝缕缕缠绵不绝。
　　翌日天刚破晓，怀谷便早早催促着睡眼惺忪的南城雪启程。
　　在太阳升起时便赶到了京城，其他的宗派同时也陆续齐聚而来，不免又是一通相互之间的客套与寒暄。
　　苏云白在人群中一眼就注意到了画风奇异的南城雪，拽着人上下打量一番，喜形于色地咋舌打趣起来，“城雪！数月未见你这是经历了什么？尽然如此的容光焕发，返老还童，你这是元婴了吗？”
　　南城雪得意一笑，同时用手中的折扇将人撑开，“哪都有你，羡慕吧！”
　　“岂止是羡慕，简直就是嫉妒好吧！”
　　“那就嫉妒好啦！”
　　“不然呢！”
　　“你怎么来凑这个热闹？”
　　南城雪很清楚苏云白一向不太喜欢凑热闹。
　　“一言难尽啊！就算是图个清静吧！”苏云白摇着头一脸的无奈。
　　“不会是跟你那崽子有关系吧！”
　　苏云白神色凌乱地捣了南城雪一拳，小声耳语道：“真是养虎为患自讨苦吃，悔不当初一念妇人之仁，还不如……”
　　“他对你不敬了？”
　　“一言难尽，一言难尽。”苏云白想把话题扯开，“难得出来清静一阵子，不提那个孽障也罢！得空咱俩好好去喝上一杯。”
　　“听说京城燕子楼的姑娘才貌双绝，美酒香醇。”南城雪有些眉飞色舞。
　　“你小子没个正经，小心坏了你们紫云山清规戒律的名声。”
　　“酒色穿肠过，道在心中留。”
　　“有道理，留一片丹心无愧天地，不负众生，也不为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