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君归》雪中立鹤

3、索仙铃

　　若要问仙庭众人，何处最吵？答案必然只有一个——芳华散。

　　其内芳草葳蕤，百兽嬉闹，雀鸟嘲咋，连池子里的鱼儿都不甘寂寞，吐泡的吐泡，扑腾的扑腾，好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便是王母娘娘的蟠桃盛会都比不过。

　　这般生动，自是与芳华散中的“散”字不符，曲忘生曾问祁归年，何不改个名字，如今这个听着，容易让人想到万物凋零、肃杀寂寥的凛冬。

　　祁归年却道：“你这就不懂了，我正是要用这寂寥的意象，提醒自己珍惜眼前的葱茏茂盛嘛。”

　　曲忘生撇撇嘴：“你就胡诌吧！总而言之，这名儿我不喜欢，便不来了，你若找我，去我府上便是。”

　　“那自然好，如此，你便没法藏匿那些美酒佳酿了！”祁归年笑嘻嘻的，心道，正合我意。

　　毕竟他的芳华散，可不想让人窥探到其中玄妙呢。

　　此时路过曲忘生的仙府，祁归年瞥了眼里面进出忙碌的仙侍，嘴角笑意淡去，敛眉肃目，往芳华散掠去。

　　才到府门前，便察觉出不对。

　　往日这个时间，正是院中鸟兽闹得最凶的时候，否则那几只仙鹤也不至于被啄秃了毛，可今日，里面却安静得可怕，好像院子里的鸟兽都不见了似的。

　　莫非那小妖是个凶兽，恢复过来将他院中的稀罕玩意儿全吃了？

　　想到这里，不免有些懊恼，别的都算了，只那白虎，可是他废了好大的劲才寻来的。

　　那可是目前留存于世的，唯一跟帝曦有关的线索了！

　　若是它都被吃了，那他的大计便毁了！

　　念及此，祁归年一脚踹开了府门，待他冲进去一看，傻眼了。

　　他的花花草草鱼虫鸟兽全都安好，尤其是那白虎敖方，正趴在那小妖脚下，睡得可香了，还时不时咂咂嘴，也不知道吃了什么好的。

　　恍惚间，他甚至觉得敖方似乎长大了一点。

　　不，应当是错觉，是那小妖，又瘦又小，衬得敖方胖乎乎的，自然看着大了些。

　　祁归年不免松了口气，抬腿踢开了地上的骨头，走到小妖旁边，静静地看着。

　　看来这仙鹤做食疗，效果不错，小妖的头发已经不再似霜打过的枯草，颜色也从暗哑发黄中透出了一股墨色。

　　假以时日，定能恢复到原本的面貌。

　　到时候看看，若是皮毛油光水滑，便剥了给曲忘生做毛毡。

　　只是，既然这小妖不是什么大开杀戒的魔头，为何园中鸟兽如此安静？

　　祁归年起身，环视一周，发现这些平日里嚣张得不行的仙禽异兽，一个个都在抱团，瑟缩在各自的地盘上，甚至隐约还有点在参拜的样子？

　　再看它们无论身处何方，脑袋却全都对着园子中间，那里别无他物，只有那小妖和敖方。

　　哈，定是敖方又发狂了，无妨，一只修为再也涨不了的奶虎，也就只能虚张一下声势罢了。

　　祁归年想通后便走了，回到前府归去来中，对月独酌。

　　不一会曲忘生来了，一来便喊他去自己府中饮酒。

　　祁归年毫不犹豫跟了过去，坐在石凳上，趴在石桌上，右手把玩着曲忘生刚拿出来的玉露琼浆：“今日这月亮，有点不对劲，怎的隐约散着血色？”

　　“今日是荼娘头七。”曲忘生正要跟他说这个事儿，“那定钧留实在可恶，也不知是发现了荼娘的真实身份，还是受妖魔挑拨，竟设下生死玄渊，诱她送死。可惜了，仙庭埋在魔界数百年的棋子，终究是没用了。”

　　曲忘生痛饮一杯，想起在南天门见着的那段影像，不免有些伤感：“到底相识一场，我便找了嫦娥，起血月为她祭奠。”

　　“原来她便是你平日里说的那个重要棋子，不知玉帝他老人家是何打算？”祁归年面色如常，可藏在桌子下的左手却握了拳，似是有些激动。

　　曲忘生未曾察觉他这微末的情绪波动，自顾自说道：“还能有什么打算？自然是通知另一个人，早做防范，或诈死金蝉脱壳，或藏好一切可疑之处，以免暴露。总归要找到钧天策，毁了定钧留的本命法器，才能再度开战，否则，胜算太小。”

　　“另一个人？”祁归年松开拳头，借着酒意试探道，“你啊，可不要说漏了嘴，万一被别人知道了，说不定就是第二个荼娘。”

　　“不会，我也不知道另一个是谁，只有玉帝自己清楚，或者，另一个人死了，索仙铃在血月下响起，否则这个秘密还将隐瞒下去。”曲忘生越说越难受。

　　其实，荼娘真的不该落得这样一个惨死的下场。

　　荼娘她多厉害的一个仙子啊，连他都不是对手，居然也敌不过定钧留，想来这仙庭，真的快没救了。

　　也多亏荼娘，重伤了定钧留，不然今日在南天门，他肯定接不住几招。

　　想到这里，曲忘生举起酒杯，晶莹的液体滴滴答答，全都洒在了地上：“荼娘，一路走好。”

　　连着敬酒三杯，曲忘生才停手，平日里对饮酒节制的他，今日竟有些疯狂。

　　左一杯，右一壶，最终倒在桌子上，口中还念叨着：不杀定钧留，誓不为人！

　　祁归年等他彻底睡死了，才抽身离开，进了他仙府深处。

　　或于书房搜寻暗格，或于寝殿寻找线索。

　　最终一无所获，抱憾而去。

　　回到前府，思忖再三，偷偷发了道灵符出去——“未曾找到第二人的线索。”

　　酒劲上来，倒是睡不着了，长夜漫漫，甚是无聊，便又去芳华散，看那小妖有无变化。

　　此时的芳华散中，依旧没有什么动静，只除了那小妖的右脚踝，在血色月光的激发下，发出叮铃当啷的脆响，一阵一阵，格外清晰。

　　敖方被这动静吓醒，抬头一看，果然是索仙铃在响，不免有些着急，推了推沉睡的小妖：“喂，醒醒！”

　　慢着！他可以说话了？

　　什么时候的事？

　　不过眼下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他赶忙起身，拱了拱酣睡不醒的小妖：“快醒醒，你身份暴露了！”

　　可不管他怎么推，面前这被祁归年认做小妖的仙子还是毫无动静。

　　偏在此时，府门被推动了，情急之下，敖方只得尝试将那索仙铃摘下，虽然这这玩意儿只有知道她身份的人可以触碰，可他顾不得这么多了。

　　要是摘不下来，就把这小妖脚剁了！

　　可原本他已做好了被索仙铃震飞的准备，结果，轻而易举就给摘了下来。

　　这一瞬间，铃铛不响了，化作一枚碧色玉石，安静地躺在他虎爪的肉垫上。

　　敖方忽然惊得弹跳起来！

　　他看着玉石上一闪而过的女子肖像，终于明白，为何自己忽然能说话了。

　　也终于明白，为何见着这小妖便有一股亲切感。

　　是她！

　　就在敖方差点将那个名字喊出口的时候，祁归年的脚步声，已然到了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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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大概是一个多重马甲的巨佬，忽然变成小可怜，却只有另外一个小可怜认出来她，而渣男却天天惦记着剥大佬的皮毛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