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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美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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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凉风朔朔,落木萧萧,整座皇宫安静了下来,褪去了往日的宏伟辉煌,倒染上了几分悲秋寂寥。
太子东宫门口,值夜的两个侍卫站着昏昏欲睡,脑袋时而下垂。突然,一阵冷风刮过,俩人都打着冷颤。
乐童牙齿打颤,双手来回搓着哈气,说话的声音也有些哆嗦,“公子,刚刚是不是刮过一阵奇怪的冷风?”
“哪来奇怪的冷风!都是你,把我的美梦都搅黄了!”纪昀竹面上有些不高兴,拍了拍乐童的脑袋。
梦里,纪昀竹变瘦了,是一个翩翩君子的模样。他骑在一匹白马上,身后跟着迎亲队伍,迎娶的新娘是今日赠他糕点的清漪姑娘。
洞房里,纪昀竹掀了新娘的红盖头,看到一脸娇羞的清漪姑娘,便忍不住靠近,想尝尝她那殷红的唇脂,差一点就亲到了。
乐童扶了扶被打歪的帽子,委屈道:“公子,我又不是故意的。”
乐童从小就是纪昀竹的书童,但纪昀竹不喜读书,常常气得教书先生吹胡子瞪眼,总是丢下一句“朽木不可雕也”便离去了。
因侯爷夫妇把自家儿子当成心头宝,舍不得惩罚,就只好罚他的书童。从小到大,乐童替公子挨了不少骂。
乐童虽得了骂,心里却觉得欢喜。乐童从小便没了爹娘,流浪街头成了小乞丐。每日吃不饱穿不暖,还常常受别的乞丐欺负,境遇十分凄惨。
那日傍晚,乐童用乞讨来的两文钱买了一个馒头,就打算回城外的小破庙。乞讨以来,小破庙便是他的容身之所,勉强能遮风挡雨。
这天,天色渐暗,黑云压城,忽而下起了大雨。
一个脏兮兮的小孩在雨里奔跑,面不清面容,他把馒头和他那乞讨的小破碗护在怀里,深怕淋湿了。但也于事无补,破烂的衣裳早已湿透,馒头也沾了雨水。
转角处,一辆马车突然冲了出来,冷不丁地撞到了刚想拐弯的小孩。冷掉的馒头甩到了角落,小破碗也碎了一地。
小孩身体本就瘦弱,这一撞马就更严重了,嘴里不停吐着鲜血,雨水“噼里啪啦”打在他那污泥的脸上,脸上却挂着笑容。
此时灰暗的天空,映衬着小孩凄惨的过往。
车夫赶紧停了马车,整个人哆嗦着,“侯爷,不好了。”
“发生何事?”纪侯爷有些不耐烦,掀开了帘子。前面躺着一个穿着破烂,吐着血的小孩儿,再看看车夫的反应,就知道发生了何事。
纪侯爷立刻下了马车,没有犹豫就抱起了小孩儿上马车,催促道:“快,去最近的医馆!”小孩儿还剩最后一口气,再不救治就来不及了。
车夫惊魂未定,但怕有差池,赶紧驱车去了医馆。街道两旁的商铺,都闭门不开。下个街口的医馆,也早已关了门。
“侯爷,医馆都闭馆了。”
“快去敲门,敲到开为止。”纪侯爷抱着小孩儿下了马车,躲在医馆屋檐下。怀里的小孩儿没淋着雨,纪侯爷的身后却已湿透。
“啪啪啪~”清脆的敲门声响彻街道。
“大夫,开门啊!”车夫用力拍打着门,嘴里不断重复着,“大夫,快开门啊!有小孩儿被马车撞了,就快没命了!”
一个年老的医者开了门,脸色并不好看,“嚷嚷什么,门都快被你拍坏了。”
“大夫,救命啊!这个小孩儿刚被马车撞到了,你大发慈悲快救救他!”车夫额头冒着冷汗,心下十分着急。
纪侯爷抱着小孩儿上前,恳请道:“老人家,您行行好,快救救这个小孩儿。”他征战多年,虽见贯了生死,但这个小孩儿何其无辜,心有不忍。
“您是纪候爷?”老者看清面容后,心下有些震惊。纪侯爷立下无数军功,京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正是本候。”
“快快快,把小孩儿抱进来。”老者有幸能帮到纪侯爷,那可是天大的幸运。
纪侯爷虽有疑惑,但也耽搁不得,抱着小孩儿进了医馆。车夫见老者肯医治,绷紧的弦才松了些,也跟了进去。
一中年老妇从里间走出,腰间围着围裙,手里拿着黑色大勺,不难看出此前在烧菜。她看到眼前血淋林的场面,并不害怕,反而担心道:“先生,这……”
“林嫂,快去烧水!”老者没有解释,直接吩咐。
林婕没多问,点头道:“好”。伤者若错过最佳的医治时间,便会丧失性命,所以她不能耽搁先生的时间。
小乞丐本以为潦草的一生就这么结束了,却不想是他的新生。
一月过后,纪候府里,府中下人皆有条不紊地做自己手中的活。
纪昀竹还是个大胖小子,走近床边,用手戳了戳躺在床上的人,“爹爹,他都躺了一个月了,怎么还没醒?”
“大夫说,他伤得太重,要躺久些。”纪侯爷望着小孩儿惨白的面容,叹了口气。大夫的原话是,小孩儿可能永远也醒不过来。
小孩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他的爹娘还在,一家人生活的很幸福。一家人吃着晚饭,虽是粗茶淡饭,却是十分满足。
阿爹喝了杯酒,语重心长道:“童童,吃完这顿饭,你就离开吧!阿爹和阿娘不能永远陪着你,未来的路还得你自己走。你长大后,要做一个有担当的男子汉。”
小乞丐叫乐童,原本也是有爹有娘的孩子,但因家乡发大水,爹娘都丧生了,独留下了他孤单活在这个世上,不知是福是祸。
他随着逃难的百姓,来到了这个繁华瑰丽的京城,成了小乞丐。
“我不想离开阿爹和阿娘,我想留在这。阿爹,你别赶我走,好不好?”乐童那张小脸挂着泪珠。
阿娘起身抱着乐童,也哭了,“童童,你阿爹不是赶你走,而是你根本不属于这。”
童童摇摇头,哭泣道:“我不管,我舍不得阿爹阿娘。”
“童童你记住,阿娘和阿爹从来没有离开,永远都在你的心里。”阿娘轻轻拍着他的后背,轻声安慰。
阿爹早已泪流满面,一杯又一杯喝着酒,满心的愁滋味。
乐童的眼眶充满了泪珠,视野变得模糊起来。饮酒的阿爹看不见了,抱着自己的阿娘也消失了。
“阿爹、阿娘,你们别走!”乐童蹲在地上,哭得像个泪人。
后来,乐童醒了,被纪侯爷留在府中,成了纪昀竹的书童。府中的纪侯爷夫妇对他极好,让他时常想起自己的爹娘。
虽说是书童,却也和公子的待遇差不多;虽说时常被骂,心里却觉得十分亲切。
乐童再也不用过乞讨的生活,有饭吃有衣穿,就觉得是上天对他的优待。现在,他也有亲人,虽没有血缘关系,却胜似亲人。
纪昀竹看到乐童一脸委屈,心下想起老爹的话,“昀竹,乐童自幼没了爹娘,你要对他好些,切不可看低他欺负他,知道吗?”
“喏~栗子糕给你吃。”纪昀竹从怀里掏出那块秀帕,慢慢打开。因为栗子糕太好吃了,之前就舍不得吃完,剩了几块。
乐童正饿着呢,看到精致的糕点,赶紧尝了块,“哗~口感细腻,香甜软糯,太好吃了。”
“那是,清漪姑娘给的。”纪昀竹傻笑。
乐童有些口齿不清,“清漪姑娘是谁?”
纪昀竹也吃了块糕点,支支吾吾说,“今天盯着我看的那个宫女。”
乐童没听清,管她是哪个宫女,只要送公子糕点的就是好宫女。他不曾想到,这个宫女就是公子日后念念不忘的心上人。
福兮祸之所倚,祸兮福之所伏,便是这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