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燎原》相思初醒

4、记忆

　　见沟通无效，身心受到重创的许燎只能摇下车窗，任凛冽的晚风吹打自己的面庞。

　　不过没过几秒，他又从书包里摸出耳机，插到手机上，然后按下了快捷键“1”。

　　电话很快接通，妈妈的声音也轻轻柔柔地传来——

　　“球球，下晚自习了？”

　　“嗯，我正在回家路上。妈，你在干嘛呢？该不会又在审论文吧？”

　　“是啊，不过没事，我可以听你说，今天开学第一天怎么样？还适应吗？”

　　虽然感觉第一天发生了很多事情，让许燎感觉自己一整天就像在坐过山车，但毕竟都是些不愉快的事，他也更不可能跟妈妈讲关于许国强的事，因此只是故作轻松地回答：“很好啊，你儿子我向来适应能力超强，今天就交到一个还不错的朋友哦。”

　　“那就好，适应就好。不过住在媛媛家，有时也别忘了分担点家务，时不时买点礼物送她。要不是她答应会好好照顾你，不然我还真不放心你转到这里来。”

　　媛媛是许燎的表姐，文芮的亲外甥女，比许燎大了八岁，未婚，他们家本都住在景承，但文媛媛大学是在清晟读的，毕业后也立马考上了清晟市人民法院，她爸妈就给她在清晟买了套房子，平常就她一个人住。

　　转学前许燎曾一度不知道该转到哪里，也是她说清晟二中很有名，如果他转来，可以住她家里。

　　“知道知道。”许燎开玩笑，“你儿子我向来也是知恩图报的人，媛姐对我那么好，我肯定不会亏待她的，不然人家赶我出去那得多丢脸啊。”

　　“哈哈，好……”

　　文媛媛住的小区离二中不远，十五分钟就能开到。

　　老邱是清晟本地人，送完许燎就回自己家。

　　在和妈妈通完电话后，许燎又多问了老邱几句，得知他家住得很远，开车来回需要两个小时。

　　许燎当即又想给许国强打电话，但想起第一眼见到这位叔叔，就感觉他一身朴素，也许人家就是需要赚这个钱呢。

　　因此打消了原本的念头，两人约好第二天早上7:10在小区门口见。

　　用钥匙一打开文媛媛的家门，一阵哭声就飞入了他的耳朵。

　　吓得他连忙伸长脖子一看，只见文媛媛穿着粉色大棉睡袄躺在沙发上，手里举着MP5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看来又是在看什么虐心狗血剧了。

　　“姐，我回来了。”许燎一边脱鞋一边高声打招呼。

　　“嗯……嗯……”文媛媛连忙扯过茶几上的纸巾，一边擤鼻涕一边含糊不清地说，“回来了啊……饿不饿？那个……厨房里有我下班时买的卤味，你放微波炉里加热一下再吃。要是再饿，碗柜里面还有方便面和纯牛奶，面你也自己泡一下哈……”

　　中午和傍晚在食堂都没什么胃口吃东西，此刻许燎还真感觉饿了，一放下书包就直奔厨房。

　　“姐，你吃面不？”拆方便面包装的时候，他没忘了问她。

　　文媛媛显然又沉浸在虐心的剧情中，问了三遍才吸着鼻子回答：“不、不吃……我晚餐吃了很多……呜……”

　　于是搞好泡面和卤味之后，许燎一个人坐在餐桌前慢慢吃。

　　他的饮食作风向来很好，吃东西的时候会认认真真吃，基本上不会三心二意地去做其他事情。

　　吃完花了差不多二十分钟，而刚起身准备收拾干净时，文媛媛蹬蹬蹬地跑了过来。

　　“球弟！手下留汤！”

　　她双眼通红地吼着，下一秒便夺过了许燎手中端着的方便面碗，毫不在意地大喝了一口。

　　许燎又吓了一大跳，回神过后满是无奈地说：“姐，你要想吃我再给你泡一碗呀，干嘛喝我剩下的……怪尴尬的……”

　　“我只想喝汤，再泡一碗肯定吃不完，拒绝浪费哈！而且这有啥尴尬的，你小时候在我家不好好吃饭，碗里的剩饭剩菜都是我帮你吃的好不好？我都不嫌弃，你嫌弃个啥！”说完，还又喝了一口。

　　“可是我都17了……”

　　“17又怎样？就算你27、37、47，不都还是我弟么？只是喝个汤而已，没啥可矫情的哈！”

　　见文媛媛一脸不以为然的模样，许燎也觉得自己好像是太小题大做了，不再争论，只是在心里默默下决定：以后吃面一定率先把汤倒出来……

　　卤味是用家里的瓷碗盛的，许燎端到厨房去洗，见洗碗池里还有四五个碗碟，自然一起洗了。

　　刚放开水龙头，就听到文媛媛在身后叫，“诶！你放里面就好，我明天再洗。”

　　许燎动作不停，一边回应：“没事啦，就几个碗而已，用不了五分钟。”

　　文媛媛只能随他去，不过很快，她喝完了剩下的面汤，走到厨房将空面桶扔进垃圾桶后，就抱臂倚在门口，跟许燎聊天。

　　“在新学校的第一天，感觉怎么样啊？”

　　“挺好的，学校风景挺美，食堂菜味道也可以。”

　　“你是插班生，跟得上进度么？”

　　“他们这边跟附中比，还慢了一点，所以完全不用担心。”

　　“那就好。对了，你以后想吃啥夜宵提前告诉我，我下班的路上可以买，我单位附近有条小吃街，应有尽有哈。”

　　“嗯嗯，谢谢姐。对了，你刚看啥呢，哭得这么厉害。”

　　“一部韩国电影，叫《我脑中的橡皮擦》，超级虐，西八，看得我现在真是头疼心也疼。”

　　“讲什么的？”

　　“嗯……就是讲一对情侣，好不容易在一起了，婚后女主却得了阿兹海默症，就是记忆会像被橡皮擦那样一天一天一点一点地擦去，最后她完全失去了记忆，完全记不得男主了……呜呜呜……又想哭了，眼睛估计超肿了吧，不行，我得去敷个眼膜才行！”

　　说完，文媛媛便又蹬蹬蹬地跑开了。

　　洗漱完躺到床上，床头柜上的小时钟指向10:45。

　　许燎一般11点准时熄灯睡觉，还剩15分钟，他便拿出手机登了会儿Q、Q。

　　有验证消息弹出来，点开一看，是陌生的头像，陌生的信息。

　　留言却非常不陌生——

　　“居然真转学了！狠！你真的挺狠！许燎，老子告诉你，别以为躲起来我就找不到你了，你等着。”

　　这种话语已经持续了一个寒假之久，头几天他还很害怕，怕那个人会找到他，所以一整个寒假，他都和妈妈在法国游玩。

　　关于和那个人的事，他没有跟任何人提过。但在旅行中他总是显得局促不安，妈妈难免会追问，他自然也不会说实话，只能找些水土不服的理由来搪塞。

　　不过广阔的风景渐渐冲淡了他的恐慌，在收到许国强为他办妥转学的通知后，更是全身心都放松下来，什么烦恼都抛诸脑后了。

　　此刻的他再次看到又是眉头紧皱，心里也是一阵慌乱。不过仔细思考了下，对方还只是知道他转了学，并不知道他转到了哪里。而且就算那个人找了过来，他难道也能转到这边来么？

　　想来想去，好像确实没什么可怕的。他也就放下心来，依旧按下了“拒绝”，不，不止拒绝，还有拉黑。

　　Q、Q空间里的说说永远都那样丰富多彩，有人欢笑有人哀嚎，乱七八糟的火星文与无病呻、吟的做作文字像是在打架，有时也会交融，看得人眼花缭乱。

　　#朕乃美猴王╰：婷寶，莪措孒，浗厡涼~~~得不到你的原谅，我注定夜不能寐。

　　虽然感觉有点好笑，但作为新同桌，许燎礼貌性地给他点了个赞。

　　对方竟立马给他发来了消息——

　　#朕乃美猴王╰：同桌，还没睡呐？

　　蛋挞很好吃：嗯，还玩十分钟就睡。

　　#朕乃美猴王╰：呃呃，你的网名……你很喜欢吃蛋挞吗？

　　蛋挞很好吃：是啊，最爱。

　　#朕乃美猴王╰：哈哈哈哈哈，不过这名字看起来像女生，感觉萌萌哒。中午加你的时候看到我还吓了一跳，当时我女朋友在场嘛，我也就没问你了ヽ(ー_ー)ノ

　　蛋挞很好吃：想名字太难，那天正好在吃蛋挞，就用上了。

　　#朕乃美猴王╰：哈哈哈哈哈，你还真懒┓(;?_｀)┏对了，下晚自习看到有人来接你，玛莎拉蒂，还叫你少爷……我知道你家肯定很有钱，但没想到会这么有钱的啊(*/ω＼*)羡慕嫉妒恨恨恨！！！~

　　蛋挞很好吃：没有没有，千万不要误会，我明天跟你好好解释。现在到点啦，我要睡了，晚安哦。

　　许燎打完字没等侯超群回复就下了线，因为此刻已经10:59，强迫症如他，绝对不能多一分钟熄灯。

　　平日里进入黑暗的他也会很快入眠，可是今天的自己，仿佛像着了魔，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

　　因为脑海中反复回放着几帧画面——

　　“我不知道。”冷漠如冰的声调，倔强孤傲的面孔。

　　被扔进垃圾桶的旺仔牛奶，扔它的那双手明明是极好看的，却每根指尖都沾满了无情。

　　端坐着听课的挺拔背影，厚厚的冬季校服竟丝毫遮挡不住那优越的颈线，即使埋首做题，也未曾松懈半分，像极了一棵遗世而独立的松竹，余清不朽。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小偷呢？

　　绝对不可能！

　　可是，因为他，这样的原鹤被当众指责为小偷。

　　……我脑中的橡皮擦？

　　如果真有这样的橡皮擦就好了，他一定要擦去今天的记忆，最好也擦去原鹤脑海中关于今天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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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怕被诟病文媛媛喝许燎剩下的面汤这个桥段，在写之前我就想到过，所以在此特别解释一下。
写出来好像显示出他们表姐表弟间没啥边界感，但是现实中有些人大大咧咧的，确实会不在意这些细节。
我有次吃卤粉，吃到最后还剩一点酸萝卜不爱吃，结果我室友直接拿我的筷子夹着吃了……我是很不好意思，她却一脸坦然。
所以有些人就是这样的，千万不要往那方面想啊。
然后我写这个桥段不只是去刻画文媛媛的人物性格，也会连接到后面的剧情。
希望大家能够理解，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