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个渣攻怎么了》恩淮

2、过往

　　他是姐姐的替身，他一直都是知道的。
　　……
　　烛火熄灭，不远处的更鸣声细微悠长，轻轻拨动着未眠人脆弱敏感的心弦。
　　阮烛玉与宋煜一同躺在床榻之上，他凝视着屋顶上那一条细小难以发现的细纹，一边凝神感受着枕边人平稳的呼吸声，鼻尖是身畔那人身上好闻的檀香，倦意慢慢袭来，他闭上了眼睛感受着身侧男人，感受着他的一切，渴望他的全部。
　　可是他什么都不知道，在他眼里自己还只是当年那个只会跟在他和姐姐身后眼巴巴望着他们俩的小弟弟。
　　哪怕这个弟弟已经把自己的全部毫无保留地给了他，他也只把自己当成个孩子，当成是阮烛兰的亲弟弟。
　　阮烛玉掩下眸色黑沉，嘴角苦涩，可到底是没有如心中杂草般生长的欲望般去学着勾栏院里的小倌来勾引他，引诱他对自己做出任何他想要做的事情。
　　那一夜的得逞，已经远不能让他满足了。
　　可是……阮烛玉心尖微微刺痛，那一夜醉酒男人眼中的脆弱与痛苦不是为了他，眼角的泛红与嘴中“兰兰”的呓语让他几近崩溃，他躺在男人的身下，明明该是得偿所愿的欢喜，可心中浓烈的不甘与被认作他人的莫大的痛苦恍若潮水般压倒了他的全部。
　　明明、明明是自己先遇到他的……明明姐姐都已经死了……可他还是放不下她……而自己只能像一只卑劣的老鼠般躲在暗处，对于男人的贪恋与日益压不住的爱意让他总是生出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与渴望……
　　万一、万一哪一天王爷他就不喜欢姐姐了呢……那他是不是、是不是就有机会去得到王爷一丝一毫的关注与爱意……
　　哪怕一点点、哪怕就只是一点点都可以满足他……可是他悲哀地发现，王爷即使没有了姐姐，都不会喜欢上他！
　　明明是一样的脸，明明是同样的陪伴，姐姐总是能比他得到更多来自王爷的关注与笑意，而自己只能被当做是背景板一般，无助又无力地看着王爷将姐姐八抬大轿娶进了王府，压抑着嘴角的苦笑与眼眶泛红的泪意，装作真诚地送上虚假的祝福。
　　明明自己才是第一个遇见王爷、第一个喜欢上王爷的……
　　后来他知晓姐姐是王爷捧在心尖上的宠着的，甚至后来还怀孕了，他内心酸酸涩涩可到底是想着该放下了，可是后来阮家落了难，在他上了刑场以为自己这一辈子就只能这么结束了的时候，是王爷一步一步向他走来，救下了他，把他抱出了刑场。
　　当时自己窝在王爷的怀里时，鼻尖也还是那熟悉的好闻的檀香，他脑子晕晕沉沉的，可心里头却是苦涩甜蜜的。
　　他痴心妄想过，王爷是为了他才来救他的，是不是王爷的心里终究是有自己的一丁点的位置的？可是啊，美梦终究是会破碎的，王爷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姐姐。姐姐因为怀孕而躲过一劫，她知道这一难阮家终究是躲不过去了，可她到底是舍不得这唯一的亲弟弟，为着他而眼含泪珠恳求了王爷救下了他。
　　他看着床榻上虚弱却难掩美丽的苍白面容，看着她哀怨却也悲伤的眼神，他明白，她活不过今夜了。
　　她为了王爷生下了孩子，可代价却是难产慢慢侵蚀着她的生命。
　　“对不起……烛玉……对不起……”阮烛玉有些恍惚，他不明白明明会死去的是她，可为什么她要向自己说对不起？
　　后来他明白了，当年救下的那个溺水的孩子就是王爷，而王爷把他认作了她。
　　阮烛玉会游泳，可是阮烛兰不会。
　　他们是龙凤胎啊……阮烛玉突然觉得脑袋又晕晕乎乎的，却又仿佛从来没有清醒过。
　　“为什么……”阮烛玉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缥缈的不太真实，他慢慢抬起头紧紧盯着她，又问了一句，“为什么？……为什么要把真相告诉我……”嘴角苦涩，可抵不过内心深处密密麻麻的痛楚。
　　他感觉自己的心都仿佛凉了个透顶，他失声问道：“你不怕我告诉他吗？！你就不怕我告诉他真相的吗？！！”
　　阮烛兰黄晕的烛光下的脸模糊美丽而不真实，她黑色温润的眸子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轻声说道：“你不会的……”
　　仿佛魔咒般，摄住他的五脏六腑，紧紧锁住他的喉咙。
　　他哑着声，却发现什么都说不出来。
　　……
　　那一夜阮烛兰没有熬过去，阮烛玉静默一旁，看着男人半跪在床榻边手中紧紧握着她的无力白皙柔软的手，看着他将自己的头埋在被子里失声痛哭，看着他嘴里那不住的“兰儿、兰儿……不要离开我兰儿……”
　　阮烛玉连上去安慰的勇气都没有，他眼眶酸涩，不知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别的，他发现自己连走上去的勇气都没有。
　　他看着接生婆把孩子抱给了王爷看，孩子小小的肌肤柔嫩雪白，他看着王爷红着眼睛小心翼翼地接过抱住孩子，眼里的怜惜与悲伤让人动容。
　　是个女孩，王爷给她取名茹茹，宋茹茹，而茹茹是他姐姐的小名。
　　到最后，他也没走出那一步，因为他知道，他已经来晚了。
　　……
　　他想起多年前池中被他救下的少年，想起当时那个孩子黑曜石般漂亮的眸子里星碎的光。
　　那个时候是他先伸出了手。
　　可是现在接住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已经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