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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6)2007⊙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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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直在找寻一只简单大方的银镯子。但是所有商店的镯子在她看来都太过花哨。量身定做,那么大的排场她也不屑。她似乎就这样矛盾,自己反自己。一边追求自己欢喜的,一边又百般挑剔,拘泥形式。以至于她得到的结局是,她喜欢的样式只有几岁的小小孩的那种银镯子符合,她太大了,手腕太粗了,根本戴不进。她老了。远离婴孩时代不知道有否几万年。
她说,她二十五岁时候最希望的生日礼物是:一朵玫瑰花形状的航线。当然这类似于幻想。她干笑。她讨厌所谓的小资,一点意义也没有,买一份哈根达斯就觉得很满意,而意大利随便那个超市里就有卖,并且味道好太多。小资是没钱人的装饰性词语,假装情调。其实尴尬。有钱应该是想要吃哈根达斯立马开飞机去意大利,一路吧嗒吧嗒吃到回家,然后开出电脑开始漫不经心地玩游戏,仿佛外出越过数个国界不过是过了一条马路;而不是在南京路上徘徊再三。所以她一直觉得自己非常穷。她的家庭也是非常穷。她说,我知道这是一种偏激,你也不要惊讶。我内心有数。
她很诧异,你来找她?随即摆上虚伪的笑容,欢迎欢迎。
她面无表情。她明显知了道她的不乐意,但还是大步走进来。
没有。她说,她搬出去的时候就是为了他,不是什么中年大叔。几百年前就早分了。她的口气很平淡,似乎并非什么了不起的事情。
你看你,她冷笑,到底要在花花世界里混多久才肯出来?执迷不悟!
她说,她喜欢在他打杀人游戏的时候,在一旁静静地看。他的朋友是网吧网管,所以他上网很放开,因为不要钱。她经常是坐在他的身上。年轻男孩子的身体强壮温暖。她觉得快乐。但是他的家里真的很寒酸,她不能够要求他如何与她出双入对名车接送,一束水晶糖玫瑰花已经算是奢侈。他真的很穷。有的时候她因为他的贫穷而迟疑。
她无话可说。这样一个男人,在她眼里,就只有一副皮相的价值。是地上的一摊泥浆,只会污了自己的脚。她那样的人,怎么会陷入?她不得而知。
一个结束一段风波,一个又来打搅。很多时候觉得无奈。朋友是什么,你要的时候。他们随时消失或者主动离开;他们需要的时候,你不可以推搪。于是也觉着,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很多事情只能自己消化,找旁人只是某种假托,是没有用的。你看他们麻烦她之后,离开的时候不见得开心。她不是一个哄人工夫到家的人,因此只能让他们败兴而归,让事情没有任何新的进展。她其实也郁闷。
中央台播出一个古玩鉴赏的节目。父亲津津有味地看着,一边在电脑上连网玩杀人游戏。他这样乐此不疲。她觉得他真的是老了。四十八岁,头发还是墨黑墨黑,精神很好,每天走路散步,收集玉器,寿山石,明清瓷器和木雕。一把明代的鞋拔,上面镶嵌了贝壳,用金漆勾边绘画牡丹,做得这样精细。买来后他为它打上一层厚蜡,她一回去他就献宝似的拿给她看。他明显已经经历了高涨□□的壮年期,以至于现在,他开始零零碎碎收集如许多小东西,花费甚多,只为欢喜。他的精神态度已经老了。她看人从来不看外表,一直以来关注和追随的,都是他人的内心力量和年纪。
这样便是,她的这样一个大三的半学期就这样过了。放假似乎是学生耕耘心情的好借口。十一,五一,元旦,盼完一个又一个,课半死不活地过着。她应该是变化许多,在何诗雨离开之后。个性没有以前的沉默,反而越来挑剔和嚣张。但她想即使如此,也应该是好的。如同干燥冬日洗完脸没有抹保湿霜,在太阳和冷风之间麻木的双颊;亦如同刚涮完牙齿,不小心随手拿起一袋特浓牛奶糖,当发觉嘴巴里隐约甜味时的那种困顿。
最近有同学会。不知道以前高中的班长如何计算的,以前一声不响。大三的时候却突然跑出来交代联络感情。之前沉寂怎么久,彼此一点音训也没有。他能够通知到所有同学,她佩服他。但是她没有参加。她开始变得愈加势利和懒惰,没有用的事情大多不做。在家里连续几天都在看欧洲闷片,Sophie Marceau和Monica Peruci的作品集。两个美女,一个法国,一个意大利。非常美丽。后来看美国喧嚣大篇,《骇客帝国》里面尚未对Keanu Reeves有太大感觉,而《魔鬼代言人》那个风度翩翩的律师却由衷让她感觉他英俊到一塌糊涂。这个男人已经四十多岁,在和一个六十岁的老女人热恋。那个女人曾经也是美人。
不小心。看见全天下都是美女。于是有的时候,就喜欢安之若素,没有一点夸张的女子,不一定漂亮,但一定有好气质。也许是审美疲劳。依旧每天一二点钟睡觉,早晨手机开了闹钟,九点四十五,但每次她都是不耐烦地摁掉。于是昏睡到下午一二点。每天睡足十二个小时,父亲看不过去,于是每每来叫她,后来就九点起床。日间难免偶然恍惚,却也并不觉得如何憔悴。
表弟今年高三。母亲包了硕大的红包,她没时间亲自送去,于是她跋山涉水代她去送。顺便相会了以前的一个关系要好的同学。哈啦了一个下午,听说许多班级聚会时候好玩的事情。一个女生和另外一个女生和一个男生。玩笑的情书发展到真正的恋情。抽烟的明目张胆。两个男生互唱的情歌。不相干的两个人突然火花。无非这些。她困意上来,于是匆匆告辞。外面下着淅沥小雨。司机在车里面打盹。她立在车旁静静靠着,也不进去,于是没有惊动他。淋了一会儿的雨,她发呆看了看眼前模糊朦胧的世界。时间一久,雨水自发际滑落。她自觉无趣,于是猫腰进了轿车。司机醒过来,她用平淡的口吻叫他开车。
坐在车上,她想起那个迅速转学林执洁。有关他的记忆因为游洁的名字而被想起。女朋友告诉她:游洁先和班级里面的一个女孩子谈恋爱,即而又有新的女生介入。她们是朋友,先前一个因为另外一个而放弃。她说,她喜欢他三年,那么长的时间和爱恋不是我两个月能抵挡,所以我退出。而那个新介入的女生,高三的时候,深夜与一个大她一届的男子打手机聊天,男子的表弟每月代送她玫瑰花和巧克力。可是那个新介入的女生说,我们根本没有关系。
那个她讨厌过的,最终却几乎被遗忘的游洁;那个当初从来不正眼看女生,所有视线都是45度角斜向下的游洁;那个因为班级运动会阵容安排和她针锋相对,最后拂袖而去的的游洁,竟然陷入了这样的谎言圈套和纠缠。她觉得好笑。当初的她其实有一点的喜欢他,是那种欣赏的下意识,却被包装为厌恶。几年后她承认了自己当时的矛盾,而听见他的风流韵事的时候,她却已经什么都不想。
每个人出现了,又消失了。只是一瞬间。
------------------------------------------------------------------------------唐文清。轻度强迫症与Hypochondriasis患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