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的忠犬逆反了》破无心

13、外出

　　月上中梢，寒潭里冷风席卷，隐隐有股不太寻常的气息。

　　付商垂眸看着池底凝聚在一起的冤魂，冷声开口，“我知道是付家欠了你们，但此事已过半百，各位与其在冷泉里安身立命，不如早日脱离超渡。”

　　鬼魂往上涌动着，不消片刻，一团黑影从水底飞了出来。

　　嗖——

　　黑影划过付商的脸颊留下一道血痕，一滴血划过付商脸庞，让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上增添了一抹血色。

　　“既如此，那便耗着吧。”付商转身离开，对于这次的洽谈也没有抱太大希望。

　　血海深仇，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放下的。

　　途径廊檐时，却看到竹园里墨青背对着门口露出臂膀，一截绷带缠绕在腰间，另一头费力地用牙咬着在给自己的手臂绑着绷带。

　　那张覆了黑色蛇鳞的背有着几道新伤痕，渗着血色，在光线的照映下显得有些恐怖。

　　白布在墨青手里紧绷着，顺着墨青的手缓缓画了一个圆。

　　将手臂伤口绑好的同时，眼角余光里也闯入了一个人的身影。

　　墨青一滞，转头看过去却只能捕捉到那人的半截身影。

　　隔日清早，管家清点着这次带去离心镇的随身物品，从吃穿用行到贴身衣物，整整整理两大箱出来备着。

　　那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付家在搬家。

　　等清点完，管家提着衣摆走到在正堂坐着的付商面前，“老爷，都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付商呷着茶，眼皮略微一抬便知道管家打的什么主意，“你待在付家，一切大小事务都交由你做决定。”

　　“这……”管家欲言又止，堪堪挤出一句话来，“路途遥远您总是要个人伺候的，我若不跟您去又有谁能跟您去呢？”

　　“墨青。”

　　“他昨日才受了三百鞭……”

　　付商将茶盏摁在桌上，已然有些不耐烦，“无碍，让他跟我去就是了。”

　　见事已成定局，管家也只得照做。

　　临行前，管家再三叮嘱墨青，事无巨细一一将其交代清楚，就连付商去了离心镇要注意什么，床铺高度枕头厚度都说的明明白白。

　　墨青听着，将事情记下，“知道了。你不用太担心，万事有我。”

　　“但愿吧。”管家不是不信任墨青，而是他太清楚付商的脾性，平时都很少外出留宿的人，一旦接触到新环境那定然是会睡不着的。

　　时间短还好说，时间长了就怕出什么岔子。

　　管家犹犹豫豫站在马车前，对着墨青做了最后一句嘱托，“要好生照顾好老爷。”

　　墨青轻声应了句，接过管家手里的马鞭，坐着车扬长而去。

　　一直等驶出有一段距离了，管家都还在后面站着。

　　墨青委婉开口，“何叔是想去的。”

　　身后，付商平淡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年纪大了，折腾他做什么。”

　　从苦心镇到离心镇大约需要三天的路程，这三天里道路颠簸天气好坏尚未可知，若出了什么事也是需要付商照顾。

　　与其带着管家过去还不如让他在家里照顾些花花草草，打理一些事物。

　　“墨青愚昧了。”

　　话落之后便是一片沉寂，付商像是不愿多说般没再开过口，直到月落西山墨青找了间旅店，付商那面无表情的脸上才出现了一点情绪。

　　旅店不大，房间也是一个茶室大小，虽然整体干净清爽但比付商预期里的还是要差上许多。

　　墨青简单打扫了一番，从马车上拿下床罩被褥铺在了床上，“镇上我都看了，就这家稍微干净些。”

　　在入夜前，他们所到的地方只不过是边陲山野间的小地方，所以要找上让付商满意的住处也不是件容易事。

　　“嗯。”付商坐在床上，解着衣扣，而墨青也转身端了一盆水进来。

　　他将手帕打湿拧干交到付商手上，看着付商微微侧着头轻擦着自己的颈脖，那没入领口的水滴让墨青稍稍挪开了眼。

　　墨青垂下眸，余光里付商卸了发簪长发披肩，将那条手帕伸了过来。

　　墨青接过，看着付商躺下留下一个后背，那单薄的身形盖着一床薄薄的被子，长发铺散在枕边，一下子牵动了墨青的心绪。

　　墨青吹灭烛火，端着水走出去，只给付商留了一盏小油灯。

　　夜里，付商辗转反侧，身下过硬的铺卧让他起身坐在床上闭目静养着。

　　不过片刻，门外传来了轻微的敲门声。

　　付商缓缓睁开眼，看向门口的方向稍缓了一下，“什么事？”

　　墨青抱着一叠床褥走进来直接放到了付商床上，来的时候他还顺带捎上了藤竹编的凉席，“何叔唯恐你睡不好，让我带的。”

　　“……”付商盯着近在咫尺的侧脸沉默半晌，看他放缓动作微微偏头，对上视线的那一瞬间，墨青垂下眼眸像是被看穿了一般又收回了视线。

　　付商并未起身给墨青腾开位置，而是低声道：“你跟了我八年，竟会不知我睡觉的习性？”

　　那半肯定的语气让墨青一怔，连带着动作也有些迟疑，“一时忘了。”

　　“是真忘，还是假忘。”

　　那审度的视线扫过来，让墨青站在付商面前一下子低下了头，“墨青不敢。”

　　那副顺承模样让付商揪不出什么错处，但半夜送褥的做法却让付商心里有了一丝不悦。

　　“自己在外边跪着吧。”

　　“……是。”墨青应了句，直接就走到付商房门外跪下了。

　　彼此深夜旅店里人不多，只有那账房先生听到楼上的动静，稍稍往楼上瞥了一眼，看到了二楼廊道上半截跪着的身影。

　　这么凉的夜，却让人直接跪在了外面。

　　他摇着头感叹人性薄凉，又继续打着手里的小算盘。

　　*
　　翌日清晨，旅店人不算多，但已然有些早起的人看到了在付商门口跪着的墨青。

　　尤其那有些不正常的面孔，让那些人久停未走，窃窃私语的声音也在墨青身边围绕着。

　　“那谁啊，干嘛了？”

　　“看样子是哪个驱魔师养的妖犯了错在受罚了。”

　　“跪了一宿？心真狠啊。”

　　“哪个驱魔师啊？看这妖也不是那种小啰啰啊。”

　　正当那些人议论之际，面前的那扇房门开了。

　　只见房里走出来个身材匀称的驱魔师，对方编了个简单的发髻，穿着华贵，脸上尽显清冷之意。

　　那张脸看起来很眼生，不像是这附近的驱魔师。

　　付商垂眸睨了墨青一眼，语气淡然，“走了。”

　　墨青撑起了半条腿，那麻了的左腿让他撑在地上稳住身子，缓了一会才堪堪站起了身。

　　付商往后看了一眼，并未说什么，撩着衣摆走下楼。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旅店，那些八卦好奇的人这才又开始讨论起来。

　　“哪家驱魔师这么有派头？”

　　“看那人头上的玄木簪，似乎是位天师？”

　　“天师？？？”这两个字在围观人群里炸开了。

　　要知道五大世家天师级别的寥寥无几，除了先前淮北上渝出过两代天师，这一代能被称为天师的也只有南川湘城苏音三家，南苏两家忙着选拔家自是不会到这小地方来，那只有……

　　“付天师？！”众人一阵唏嘘，传闻付商与妖为伍被其他驱魔师诟病，但现今看来都是有心之人嫉妒罢了！

　　那哪是与妖为伍，分明就是养妖为奴！

　　此等大妖，寻常驱魔师哪里养得出来。

　　几人非议之后，都恨自己没早点将人认出来去要上几张符咒。

　　墨青驾着马车行驶了一段时间，身上伤口裂开也一声不吭，还是那股血腥味传到付商那里，付商才叫停了马车。

　　付商盖上茶盖，微皱着眉，“腥味太重了。”

　　墨青一怔，“那稍等些。”

　　付商没说话，但从卷帘缝隙里也能看到外面墨青正在解着衣服。等到那层衣服脱下来露出背后血淋淋的伤口，付商这才垂下了眼眸。

　　血腥味在空气里蔓延，随着风的倒向，一下子灌进了付商的鼻腔里，那过于鲜红的余光让付商抬起眸又看了墨青一眼。

　　这不看还好，一看就瞥到墨青身后的林子里走出来一个人，那人摇摇晃晃，鲜血淋漓，血水糊住那人的眼睛，眼神看起来有些六神无主。

　　墨青自然也注意到了那人的存在，转头看向那人，那人却像是被吓到了一般后退着，“妖、妖、妖、你，你别过来，别过来！”

　　那人说话语无伦次，身体颤抖着转身就想逃离这里，但是被身后攀附过来黑蛇吓了一大跳直接摔在了地上。

　　“别过来！别过来！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墨青甩出一截绷带绑住那人的双手封了那人的嘴巴，待人安静了一些，付商才从车上走了下来。

　　那人慌乱中看到付商的脸先是一怔，而后像是劫后余生般跪在地上哭了起来。

　　看对方认识自己，付商看了墨青一眼，墨青将绷带收回，那人放声大哭了起来，“付天师…付天师救命啊……”

　　付商情绪未变，看着那人腕上的驱魔师预备标识却是微微皱起了眉，“发生什么事，说来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