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妖孽 ...
-
“哈欠！”风坞县张大捕快家，暂住的区翼打了个喷涕。平日见着蛮憨傻的汉子难得的问了句，“小翼，感冒了？”
区翼吸了吸鼻，摇了摇头，转眼却见端坐在窗边望着一刀弯月的王屠夫。盯着那面瘫似的脸，没来由的就打了个寒颤，暗想道：不知方无璧那厮，究竟如何了？该不会是陷在美人堆里不肯回来了吧？
诚然，方大公子确如区翼所料，一脚便是跌入了“美人怀”中。只可惜，这天赐的福份却绝不是方无璧所能受的！
现下，方公子身子抖的似是筛糠，可这脸上却还是高挂儒雅之笑。他问：“侯爷，今个儿心情可好？”
燕如懒懒的打了个哈欠，望天望地，最后扭着蛇腰笑意盈盈的拍着怀中那人的脸庞，感慨道：“甚好。”
“呵呵，这天色也不早了，咱们就早些憩息吧？”方无璧边说，边是扯着勒着自己腰的手往外拉。
只可惜，这螳臂挡车的行径连燕如都懒理了。他只是兴致勃勃的借着月色，打量着方无璧因为气喘而越发红艳的得眼梢，突然好奇的问：“你为什么这么怕在下？”
出言一出，方无璧愣了愣，顿时也有些茫然。对啊，想他方无璧打小怕过何人？怎么遇到了这厮便似是老鼠见着了猫？只是这刚提起的骨气，在见着燕如那眯缝成一条的狐狸眼时，便是烟消去散了。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一物降一物？老鼠见猫，青蛙见蛇？方无璧连忙使出惯招，打着混又道：“呵呵，侯爷，天色不早了……”
哪知，此话未说完，却见燕如笑意更深，这回却是凑至方无璧的薄唇边，低问道：“怎么，累了？那让在下陪你一起睡解解乏，你看可好？‘爹’……”
“……”一句“爹”，便让方无璧来了个透心凉！这心中抱着的侥幸——或许燕如不记得这月余来的点滴？更是消得无影无踪！
燕如记得？燕如记得！他记得落水后的点点滴滴！打从方无璧无赖的骗自个儿是他的爹开始，他都记得。自然，也记得这方无璧是如何驯儿有方的使唤着知个儿做这做那。更记得在风坞县外衣裳半褪，与他来的那几出“仙人跳”。当然，更记得这方无璧是如何把自个儿当靶子往外推，有难你当，有福我享的过着逍遥日子。
燕如都记得，可他，却不在乎，一点儿也不在乎。只是饶有兴致的看着身前，虽然周身僵硬，却也不在抖的方无璧，便又是好奇他那脑袋瓜子里究竟又打着什么鬼主意！
只是，燕如高估了方无璧。早已被吓傻的方大公子，仅仅是这么呆立着，脑袋里如狂风袭卷，走马灯似的回想着这月余的点点滴滴。只可惜太过纷乱之际，反而什么也想不起来。
所以，他就是这么呆立着，久久不语。反而是燕如敛了那一脸的媚笑，松开了方无璧，退后一步细细打量他。似是不信，却又无奈的低声道：“方无璧，你变了。”
对着那满是不解的脸，燕如继续说着：“还记得咱们初遇时，是何等情景？”
方无璧愣了愣，便是脱口而出，“记得，你假扮小倌，结果被本公子一眼揭穿恼羞成怒之下，差点把本公子我给摔死！”
燕如似怒似嗔的瞪了他一眼，“胡说，哪有这事。在下明明记得，是你在马上一鞭抽来，险些毁了在下的花容月貌！”
“呃……真有此事？”
于是，两人面面相觑，略带不满的互瞪着。显然，都是不记得自个儿坏的主。但燕如还是说了那一句，略带不满道：“方无璧，你怎么就变了呢？”
“本公子哪变了？”
“初遇你时，你就这么坐在白马之上，为了你的好友抽了在下一鞭。那神态便是恣意狂妄，全然的不知天高地厚。那时啊，在下就想，真该把你好好的关起来，打一顿屁股，好好的抽几顿鞭子！顺便，也折了你的四肢，挖了你那对勾人的桃花眼，剜了这关不住的多嘴舌头，让你也知道疼。这样，你是不是就会变乖了？知道错了？”
“……”顿时，方无璧依旧是打了个冷颤。这时他也想起了为何这么怕燕如，与这“二狗子”呆得久了，却早已渐渐忘了西狄逍遥侯，是如厮蛇蝎之人！这人心狠起来便是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想至此，方无璧的身子便是向后悄悄的移了移。哪想，刚有动作却见燕如右手疾如闪电，倏的便握住了方无璧的，让他再也不敢动弹。
只见燕如幽幽的射来嗔怒之光，“死相，怕什么呢！在下不就只是说说，还没作吗？”
听完此话，方无璧的冷汗又是直下，暗道：等你做了，本公子还有命嘛！不过还未等他这脑子想出什么逃跑的奇招来，燕如却是轻轻一叹：“可是，你怎么就变了呢？变得……不这么怕死了……”
方无璧的身子一僵，干笑数声：“呵呵，侯爷真会说话，这天底下哪有不怕死之人？当初在江上，若是本公子不怕死，又怎会抓着小翼不放呢？”
“因为你想救他。”燕如一双媚眼如刀，直直射穿方无璧他的皮，他的肉，他的骨。“那时，你想救他。”
“……”
“若不是你替他挡下江浪，依他小小的身骨真能活着游上江面？”
“……”
“所以，在下说你是在救他。”
“……”
“而后，无论何事，你表面看着贪生怕死躲在后头，可暗底里哪一次没有护着区翼的？”
方无璧只觉连手心俱是一片冰冷，他那曾迷醉了花楼一帮姐妹的桃花双眸，此刻却是全然无神，大睁着，充满无措。而他的千转百绕的心思，却如同赤条一般便这么的袒在了燕如的面前……
燕如见了，轻笑一声低垂着眉眼，“你说，一个不畏生死之人，欺负起来又有何乐趣？”
“燕如！”猛的，方无璧似是换了一人，再也无了平日的慵懒也无了平日的逍遥。他怒目瞪着燕如，如同瞪着不共戴天的仇敌一般，“你到底想怎样！”
想怎样？说真的，燕如还真没想过。眼前的方无璧，是当初的那个，却又不是。兜兜转转了半晌，燕如却弄不清自个儿心里头突然的空落，究竟是为哪般。就好像幼时自己最喜欢的马驹，转眼间便成了他人的一般。
他知道方无璧那句对铁无忧的话是真的——死可怕吗？可只要遇着比死更可怕，便也就不怕了。而他方无璧怕什么，隐约之间燕如也是明白的——他怕，孑然一身。
住在那茅草屋的月余，每逢夜深人静，方无璧总是会陡然坐起对着空月凝神片刻，便是来到了区翼的榻前。探着小小的娃看了半晌，方无璧会轻叹一声：“小翼啊……你可别哪日也丢下本公子不管啊……”
片刻之后，便又是挪至燕如的身边，神色复杂的又说：“二狗子……若你永远是二狗子的话……也……”后面的话语，便是隐入呢喃低语。
所以，燕如知道了。对方无璧而言，比死更可怕的，便是莫名的被他人抛下，而已……
也因此，燕如对着满脸怒意憋红了双颊的方无璧，却是轻巧的说道：“在下，只是想和你做个交易而已。”
“……交易？”时局的陡变，令方无璧一下子无所适从。
而燕如却连连指着自个儿，确切的说，是指着自个儿的心口。可他随即所吐露的一言一语，却是令方无璧似是又回到了那日的江流之中，只被卷得昏天暗地……
那只狐狸指着自个儿的心口，摇着柳腰，媚笑道：“二狗子，还在这。”
“……哈？”
方无璧不明白了，于是燕如便是把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心口之处，低语道：“方无璧，你和区翼的二狗子，还好好的呆在在下的身子里。”
“……”
是谁说燕如醒了？他未醒，只是趁着二狗子睡去之时，偷偷的出来遛个圈而已。当然，顺便吓吓这方无璧亦是乐趣一件。
当日落江之后，没隔多久，燕如便稍有些知觉。只是在他面前拢着一片迷雾，白茫之中便是除了自个儿外啥也见不着。
又不知过了多久，燕如才觉着四周似乎透了一些声音进来。“二狗子，给爹抓头牛去！今夜本公子偏要吃红烧牛筋！”即使闭上眼，也猜得出那厮面上的一派痞相。
“喂！方无璧！怎么又欺负他了！”又一声震耳童音，却是透着抹威仪。
“本公子没欺负他啊……是二狗子想给爹晚上加菜，对不？”
“对～～”于是，这又是谁的声音？
迷雾之中，燕如也是一脸不解。直至某一日，四周突然一片骚动，似有什么从胸中涌现，一片炙热。燕如再睁眼，却见自个儿正与一浑身黑兮，肮脏不堪的怪物缠斗。不，确切的说，燕如并不想与这东西打，可是身子却早已不是自己的。
于是，雾薄渐散，燕如见着了薄雾之后，另一个自己……
“所以，在下与你作个交易……”月黑风高之夜，燕如深情款款的执起方无璧的双手，对着早已目瞪口呆之人，含情脉脉道：“你啊，就继续当着二狗子的‘爹’，直至哪日他腻了！若你真的能做到如此，在下与你的恩怨便一笔勾销，你看如何？”
你看如何？燕如这话说得轻巧，可方无璧却依旧头晕目眩的不能自己。不过，他倒是知道了两件事。
一，燕如疯了，失心疯之后居然冒出了另一个自个儿？
二，他，就是个货真价实的妖孽！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妖孽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