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一物降一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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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路崎岖，方大公子被颠得东倒西歪，一时仿若回了江河之上，差点又吐了燕如一身。好在后者颇孝顺的给他顺了顺背，这才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等他再一睁眼，便是到了一间白砖乌瓦的小屋，倒塌的窗框更是闲闲的挂在一侧。再打量一周，却不见燕如身影，而那被他口口声声称着“美人”的黑衣山贼，自然也不会在这里闲晃。
其实方无璧倒是不怕燕如的身手，虽说这黑衣人是山下黑师爷的师兄，不过据他数十年来识人的阅历，或许那人武艺不低，却依旧不是燕如的对手。
于是，懒懒的起身，觉着身子骨不乏了，方大公子这才推门而出。“咿呀”一声，古旧木门应声而开。方无璧微微惊愕，暗想着：这里的防卫也未免太过松懈，万一被掳之人逃了可如何是好？
边想着，方无璧也没闲着的打量着这位于山涧隐秘之处的落败村庄。从那林立其中的粮仓，或是足有主屋那么大的猪圈，足以遥想当初是何等繁盛之景。只可惜，伊人已逝，时光已惘……
不知不觉，方无璧便摇着纸扇来到了村口。哪知探头一看，便恍然——怪不得这关人的地方都没个守卫，原来，还真的没人能离开这村子啊……
只见前方是万丈断壁，原本连着村口的悬空天桥却早被他人一斧砍断。而如今，月光之下这半截断斧依旧巍巍立在桥墩之上，满是刀痕的斧柄仿佛诉说着当初一役的凄厉与绝然。可无论方无璧如何回想，任凭他那三岁便熟记诗书五经的脑袋，依旧记不起朝廷与山贼之间，是否有明文记载此役？
“难不成，真是岁月催人老？”扇柄若有似无的敲着脑袋，方无璧笑得懒散，亦是一派没心没肺。待他想转身回屋之际，却惊见勾月之下一袭黑衣之人，正静默着立在断斧之旁。只因其一身死气，而身姿冷硬如石，便差点被方无璧当座山石给略过了。
现下借着月色再一打量，方大公子吸着口水，暗叹着自个儿的好眼光啊！银纱暗镀，天地混色。白日看着一身煞气的恶人，此时仿佛也柔缓如同月下睡莲。
方无璧这人，见着了美人自然是上前搭讪。若是区翼在身侧，必然是火冒三丈拖着他关回屋里，免得丢人现眼！只可惜，区翼不在……
“不知这位美……大侠，有何烦心之事？”原本“美人”二字，在见着黑衣之人射来的如刀之眸，便是硬生生的转了口。
而那位黑衣人，也仅是瞥了他一眼，继续的观赏着……斧子。
不过，如此的软钉子又岂是皮厚如方大公子的对手？低声轻笑，方公子摇着纸扇一派风流之相，踱到黑衣人身侧，又问：“敢问阁下，尊姓大名。”稍滞，对着转来的略带厌恶的目光，有礼的开腔：“在下姓方，礼尚往来之际，敢问能请教阁下尊姓？”
这强卖强买的，方大公子可是和街市口的小菜贩学了个十成十。眼下这黑衣山贼若是不告诉方大公子姓什么，岂不显得太过吝啬？
果然，那位铁黑了脸的中年大汉，咬着牙，面上刀疤凸显，恨恨道：“铁！！”
“铁啊……嗯，真是个好姓！想当初，大金开国帝君，便是得一铁姓仙人相助！想当年……”纸扇微摇，顿时方大公子便似化为茶坊里说书的先生一般，开了腔。
结果，半个时辰后，方无璧那厮又是一挥扇，殷勤道：“啊，铁兄，还有一段关于铁姓的民间传闻，你知道不？想当初……”
“怦”的一声，铁姓汉子即使真是铁打的，亦是受不了方大公子这半个时辰毫不停歇的话痨！头昏脑胀之际，他猛破了一旁的石座，拎起方无璧的衣襟便是高高举起！
于是，待方无璧回神向后观望之际，却早已是双脚悬空于万丈断崖之上！方无璧眨眨眼，可掩在面上的笑容依旧不变，波澜不惊，如同一抹鬼面。
铁无忧愣了愣，回想着与这怎么看，都像是公子哥儿的相遇，诡异的问：“你不怕？”
“怕什么？”方公子依旧浅笑，“死吗？”见铁无忧并未答话，方公子也是略有所思的想了想，然后颇有些老实的点了点头，“当然怕啊，本公子可是最怕死的！”
只是，这一回铁无忧看着他的目光，越发的狐疑。再一见他那含情脉脉，暗染桃花冲着他直眨的眼，顿时浑身泛起了一层鸡皮。便再也不愿多加逗留的放下这尊活佛，自认倒霉的回屋睡觉去。
方无璧很是伤心，望着铁无忧的背景，忧忧一叹：“本公子说的可是实话啊……只是，碰到了比死更可怕的事，便也就不怕了。”
猛的，前方的身影一顿，哪怕已是隔了十步之远，借着月色，方无璧依旧是清晰的见着其陡然而起的微颤。
唇角一勾，方无璧暗忖着：就说本公子识人本事天下第一……小翼还不信！故作风雅的长叹口气，方大公子又说：“铁兄，潭大人和黑师爷都很担心你……厮人已逝，希望你早日节哀……”
“你们懂什么！”突然，眼前这看似沉稳如石的巨汉发出震天怒吼！“你们根本就不懂！什么都不明白！我和白然是……”又是如此突兀，铁无忧停下了话语，双眼暴睁带着不信狠狠的瞪着方无璧，“你在骗我！小黑他们根本就不会把这事和一个外人说！你……在套我话？”
“……”方公子依旧笑得童叟无欺，只是薄衣之内，却已是冷汗涔涔……眼前的人，是一个“死人”。这是方无璧见那人第一眼时，便已看出。人活着，心却死了，行尸走肉。唯有见到燕如身上那套衣裳，眼中闪过的悲痛与懊恼，却绝骗不了人。
于是，方无璧便猜，这人的身上，有着故事。只是未料，还真的是一招中的啊……无奈低叹自个儿的天资聪颖之际，也暗自有些后悔——早知，把燕如这打手带身边就好了，万一这位铁美人恼羞成怒之下，真把自个儿往山崖下丢……那小翼，岂不是要哭死？
虽然这么想着，但是方公子还是一脸的悠然，让人捉摸不透。而黑无忧则是握着拳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最终，他仰天长叹，身形猛的痿顿，呵呵苦笑着：“罢了，罢了……你明天就带着你那书僮给我下山去！告诉小黑他们，我只是受人所托寻找一人而已，绝不会伤人性命！”说完，便是身形一闪，不见了踪影。
方无璧立在崖上许久许久，直至微风吹拂带来了丝丝的露气。他方大公子才双腿一软，倒在了地上，“唉，真是吓死本公子了……这武林高手没事怎么就喜欢玩这气氛呢？”对于这点，方大公子有些不满。无论是樊兄，亦或是西狄的逍遥侯燕如，还是眼前的铁美人，怎么都喜欢高处不胜寒呢？
又坐了片刻，等腿不抖了，方大公子这才起身，喃喃自语道：“原来都浪费了这么久了？只是不知那些被掳来的美人儿，究竟躲到哪儿去了？”边说，又是一副色相的东探西望，硬生生的折了一副好相貌。
“美人……”突然，一声低吟似是回音猛的在方无璧的耳边荡起。又是一机灵，待方无璧抬头，便是见有人一席白衣立在高高的屋檐之上，如玉俏颜带着狐狸媚儿，正冲着他方大公子轻笑着。
“呼……二狗子，是你啊！”方无璧擦了擦头上的虚汗，抱怨着，“三更半夜你不睡觉，怎么和猫儿似的直往房梁上窜？”
可哪知，燕如却不回他，依旧轻吟低诉般，重复那两字，“美人啊……”
“是是是，在爹的眼里，二狗子才是最美的美人！乖，快点下来，早点回屋休息去！”
方无璧的话刚说完，便见燕如足尖轻点，似是月下仙子姿态优雅的荡至方无璧的身边。只是在落地一瞬，他又旋身一转，竟是搂着方无璧的腰，转了数圈，这才缓缓的停了下来。
“……二狗子？”方无璧被转得有些头晕了，满是不解的问着缠着他的腰不放的燕如，“怎么了？”
可燕如却并未回他，长眸细眯，如同得道的狐狸一般居高临下细细的打量着方无璧，突然又开口道：“美人啊……那你说，‘在下’美吗？”
顿时，如同五雷轰顶，燕如那堪堪的“在下”二字，顿时让方无璧双腿发软，一个没注意便是扑入了燕如的怀中。
“呵呵，死相，就这么想在下吗？”如同鬼魅，西狄侯爷抚着方无璧满是汗湿的脸庞，吐气如兰，低声轻问：“你方才说，这世上有比死，更可怕的事？”
耳边香风飘飘，阵阵酥软，只可惜方无璧此刻早已吓得再无色心更无色胆！妈啊！这个瘟神究竟是啥时醒来的！！不会是白日那一石头砸回来了？不对啊！受伤的可是本公子啊！
方无璧面色苍白，魂不附体之际，又闻那妖孽蹭着他耳际，又问：“死相，那你能告诉在下，有哪些事，比死更可怕吗？”
“……”虽未说出口，可方无璧在心头暗泣：祖宗啊！除了你，这世上还有更可怕的事吗？！小翼！快来救本公子啊！！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一物降一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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