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乐守寡后夫君又活了(穿书)》令莐

7、越轻舟

　　越遥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眼前这个妇人。

　　还是兰兮惊呼一声上前扶住了摇摇欲坠的越夫人，才止住了她往下倒的动作。

　　越遥还是没动，身子像是被灌了铅，大脑也停止了运转，她不知道越夫人从什么时候开始站在那的，她听到了多少？

　　她只是第一天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这个身子的主人叫越遥，面前的夫人是越遥的母亲，可不是她的母亲，她是个没有母亲的人，从小寄人篱下在姑姑家长大，成年就自己生活的现代人。

　　直到兰兮扶着越夫人走到面前，在软榻旁的凳子上坐下时，越遥也还是没动。

　　她知道为人处世要圆滑，这样才能更好的融入一个圈子，她知道如何谋划才能拥有想要的东西，她也知怎么做才能在大环境中安身立命，唯独不知道怎么面对一个不是自己母亲的母亲。

　　那种占了别人身子，得到自己不该得到的羞赧，难堪，无地自容的感觉一齐涌上来，她简直无法呼吸。

　　她想摆脱这种不适，可是她毫无头绪。

　　她是真的想一死了之，说不定能回到现代，过回她原本的生活，一个人毫无波澜，平静安稳，没有牵挂的日子。

　　虽然无趣，可那才是她的，她顶替了别人的身子，让别人的母亲为她伤心落泪。

　　风卷着潮湿的空气从窗外吹了进来，冷的她双眼瑟瑟的，脸也僵硬了几分。

　　她没有说话。

　　越夫人望着她，她慌乱，陌生，手足无措，无一不扎着越夫人的心。

　　这是她大病初醒失忆的女儿，她如果如同往常一样娇蛮跋扈，任性张扬，越夫人心中也许会好受很多，可是越遥却说要将家禽留给爹娘补身子。她没有表现出不满，只是呆呆的，木木的，看着眼前的自己。

　　尽管失忆，她却还记得要体贴爹娘。

　　越夫人的心无比的煎熬。

　　她突然恨起自己，恨自己为什么不能给女儿一份尊荣，恨自己为什么没有保护好她，让她变成如今这样。

　　她不是个合格的母亲。

　　越夫人突然就攥住了越遥的手，垂下头埋在手臂间哭了起来，她哭得很伤心，站在一旁的兰兮也愣住了，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起来，跟着越夫人一起过来的竹意一把将她扯走。

　　屋中只剩下她们两人。

　　越遥一动不动，木然的低头看向哭泣的越夫人，动作呆滞的，笨拙的替她挽起耳边凌乱的碎发。

　　恍惚间，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说“娘，我以后会好好吃饭的……”

　　风突然大了起来，冷飕飕的，刺得人眼睛生疼，忍不住落下泪来。

　　——

　　傍晚雨停了，越府的小厨房做好饭菜，但是越宗玄在外应酬还未回府，越遥就陪着越夫人在院子里走走。

　　越府不大，院子也小的可怜，越遥走得极慢，越夫人紧紧地抓着她的手，彷佛一松开就会失去她一样，惹得越遥又是一阵心酸。

　　越夫人和她说着以前的事，试图让她想起来什么，但看到越遥还是有些茫然的眼睛，越夫人叹息一声，她想开了：“无论如何，卿云还在我的身边就好了，以前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

　　活下来的人就代替死去的人好好活下去，只要往前看，往前走，就好了。

　　越遥这样想着。

　　“你有个弟弟，在你之前念书的益思馆里进学，每日晚上才能回来，今日早晨我已派人将你醒来的事情告知了他，想必一会会和你爹爹一同回来。”

　　越遥点了点头，越大小姐有个弟弟，书中提到过叫越轻舟，字明礼，是个桀骜不驯，心比天高的男孩，在家时总是和自己姐姐过不去，再因为姐姐备受宠爱，整日胡作非为都不会被爹娘训斥，而他却不行，因此对这个姐姐诸多不满，恨不得越遥能早日嫁出去，别整日在家祸害人才好。

　　因为跟越遥做对，没少被越宗玄臭骂。

　　越遥可不敢指望这个生起气恨不得跳起来骂人的臭小子来看望她。

　　在院子里转了两圈，越夫人担心越遥的身子受不住，便拉着她在院子里坐下，石凳已经被兰兮竹意给擦拭干净，垫上了软垫。

　　“听闻兰兮说你今日未用午膳，可是小厨房做的不合口味？”

　　越遥愣了愣，她自打刚刚才就和越夫人一起，兰兮这丫头是什么时候钻空子告的状？

　　好的不学跟楼玉泽那个两面三刀的学。

　　心下愤愤，越遥嘴上却说：“不是的，女儿刚醒，胃口不好便不想用饭，方才也陪娘亲吃了许多点心，如今已经不饿了。”

　　“那便好，晚上我同你爹说说，为你请个樟台的厨子来，专为你做膳食如何？”

　　越遥一愣，樟台是原著中最大的酒馆，里面的厨子来自大梁各个地区，想吃什么菜系都有，可谓一绝，就连宫中娘娘都十分爱请樟台厨子进宫。

　　“不必了，娘。”越遥摇了摇头，“爹为官清廉，又是为人敬重的御史大人，若是咱们高调的请了樟台的厨子进府，专为我一人做饭，若是让外人知道，还要说我们越府无钱安置宅院，却请的起樟台的厨子，必定有猫腻，平白惹人猜忌。”

　　她虽是这么说，但越遥知道，御史家请个厨子其实没什么惹眼的，主要是越府穷的宅子都是一进一出的民宅，谁看都寒酸的，突然请个樟台厨子进来，指不定是受了谁的好处。

　　其次就是，越府已无银两可以供她挥霍了。

　　越夫人望着她如今懂事的模样，心中又是一阵酸涩，“你如今这般懂事，娘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了，娘总想着能对你好些，你毕竟是个女儿家，咱们做爹娘的给了你高贵的身份，又给不了你相之匹配的尊荣，在外边不知被多少人看轻……”

　　越遥满不在乎笑笑，轻轻拍了拍越夫人的手安慰道：“娘，别人怎么看我，那都是别人的事，咱们管不住别人的嘴，却依旧要过自己的日子不是吗？”

　　越夫人抬头，惊讶这番话竟真的是从自己女儿口中说出来的，也欣慰于女儿终于摆脱了束缚，“是啊，咱们总是要过咱们的，不管外人如何说我的卿云，卿云也是娘的宝贝啊。”

　　越遥笑笑，她目光看向周围的事物，不敢相信自己的妥协。

　　她决定要在这个世界活下去，要活得好，活得开心。已经发生的事情无法改变，但她可以改变自己活下去的方式。

　　也许，回去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好，留下来也没有想象的那么坏。

　　越遥又和越夫人闲话几句，眼尖瞅见站在小道尽头的竹意正冲她招了招手。

　　她会意，转而对越夫人道：“娘，竹意叫咱们吃饭呢，想是爹爹和弟弟回来了。”

　　越夫人瞧了瞧竹意站着的地方，点头道：“好，我们一家人也有许久没有一同上桌吃饭了。”

　　——

　　前厅，兰兮并荷叶将最后一碟菜端上桌，轻声退了出去。

　　越宗玄坐在上位，越轻舟站在门旁往外看，不耐烦的嘟囔道：“叫那丫头去喊人，怎么这么久还没见人？”

　　越宗玄接过丫鬟递来的热茶，闻言就骂他：“方才让你跟竹意一块去看看你姐姐，你个大男人非闹别扭不去，现下急了？”

　　“我才不是要见她。”越轻舟干脆也不等了，直接一屁股坐在位置上拿起筷子夹肉：“谁稀罕呐……”

　　越宗玄伸手夺去他的筷子，“成什么体统，你姐姐和母亲还未上座，你就先下了筷子，你在学堂里学的都是什么狗屁东西，一点也没进脑子？我看你还是干脆别念了，改日我便和顾侯爷商议把你丢去皇家校场，文不成武不就的，哪有一点男子气概。”

　　越轻舟往后躲了躲，嘴巴却不怂：“爹，文不成武不就的怕不是我吧？咱家那位可是琴棋书画都不通，你怎么就单单只说我啊，我在益思馆里那可是仅次于前锋营统领文家公子的，别人看我，那也是相当尊敬的。”

　　“哼。”越宗玄冷哼一声，“那是对你老子客气，有文公子在，你能得几个脸？”

　　“爹，你就不能夸夸我？”越轻舟蔫吧了，缩在位置里没再犟嘴。

　　“我看你自信的很。”越宗玄看都没看他，“让你去看看你姐姐跟要你命似的，怎么就不知道让着她些。”

　　“？”越轻舟瞪大眼睛差点要跳到桌上叫冤枉：“爹，您这心也太偏了吧，她比我年长两岁，不应该让着我吗？就算，就算她磕破了脑子，那我也……也不不可能让着她。”

　　他嘴上说的厉害，声音却越来小，余光瞥见越宗玄鄙夷的目光，他微微挺了挺脊背：“总之就是不可能。”

　　越宗玄却没再因为他的桀骜而气的暴跳如雷，而是目光沉沉的望着手里的茶盏，茶叶漂浮在上边，起起伏伏的，像极了一个女子的一生，生不由己。

　　“你姐姐虽然醒了，但似乎是得了失忆之症，如今是连爹娘都记不得了。”越宗玄回想起早晨见到越遥的时候，那张苍白的脸，双眼迷茫，似乎蒙着一层雾气，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记不得。

　　他走过去想看看她，她却下意识的瑟缩了一下，越宗玄虽然年纪大了可也不是瞎了，他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虽然楼太医和秦大夫都说没能诊断出失忆之症，可是越宗玄知道，眼前的越遥确实是什么都不记得了，他的卿云从小娇生惯养，受了这样的伤，醒来一定是扑进爹娘怀里哭泣撒娇。

　　他的卿云，脸上也不会出现那么乖顺的表情。

　　越轻舟顿了顿，狐疑的看向越宗玄，半信半疑：“真的？”

　　“何苦骗你。”越宗玄叹了口气，望门外看去，两道纤细的身影依偎着走来，月色下，袅袅婷婷。

　　“这也就罢了，这往后，怕有更大的事情等着卿云，我如今老了，若护不住她，你当如何？”

　　屋里陷入沉寂，越宗玄抛过来的这个问题似是有千斤重，越轻舟一下就没了话。

　　思忖片刻，骄傲的少年扬起下巴，在灯火下熠熠生辉，“既然父亲护不住，那便由我来护着，也该叫她瞧瞧，越家人不是都如她那般不成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