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英美]伯利恒孤儿院》西括

4、旧日情人

　　目光相交的时候，某种悄无声息又近似本能的讯号犹如火星或电流同时蹿上他们的脊背。周身流动的的空气变得缓慢且粘稠起来。

　　维奥莉塔抽开手，柔软指腹在男人宽大的掌心短暂停留一瞬，然后向上扶正他深棕色的领结。

　　对于社交距离来说这实在有些太近了，而她的指尖只要再向前一点，就能勾画出男人喉结紧绷的线条和蓬勃着热意的体温。

　　一个足够明显的暗示和邀请。

　　查尔斯觉得这样的发展似乎过快，但这场游戏显然不由他说了算。

　　当然，维奥莉塔可以做到更多，再花费一些时间，耐心、体贴、观察入微，一步步编织罗网。不过她无意开始一场新的恋爱，装了半个月天真可爱的好姑娘已经够累了。当下，她只需要一次激情澎湃的发泄，就像在她糟糕念头中浮动的画面那样，好把他身上那些讨人喜欢的地方狠狠咀嚼一遍。

　　事情总会按照她预想的方向进行。

　　比如现在，楼下来往的富豪名流艺术家正慕名希望结识他们，她的经纪人和他的同伴在一无所知的等待，侍者或其他任何人都可能在下一秒推门而入，而他们在水晶吊灯下的沙发阴影处接吻。

　　“我觉得这样不太好。”她喉咙里含糊的潮热的轻笑让查尔斯在这个几乎带着点血腥味的吻里微微回过神来，又很快被卷入新的浪潮中，“我们应该找一个不会被打扰的地方......还有一整个晚上。”

　　声音、语调、眼神、吐息，木质沙发扶手、暗红丝绒窗帘、赤/裸石膏雕塑以及金属雕饰反射的冷光，感官所能触及的一切都在昏暗的暧昧中放大、颠倒、模糊，唯一清晰的是耳边鼓噪的心跳声。

　　秋冬交临时的大雨已经泛着寒意，从灰白的厚重云层中坠落，穿过街道边梧桐树的空荡枝桠，敲击在紧闭的车顶，震动的余韵被不留缝隙的窗户隔绝，而蜿蜒的水渍匍匐在玻璃上，映着远处灯光破碎斑斓的影子。

　　海水层层上涌，地心的炙热温度搅动着饱满的水汽，在烟花爆炸般的晕眩与欢乐吞没所有意识前，查尔斯看到金色鬓发散乱覆在维奥莉塔光洁的额前，这让她看上去像个柔软的小姑娘，而后他闭上眼，因此错过了被浓密睫毛遮住的混沌瞳孔与她俯下身时露出的微笑。

　　维奥莉塔有段时间没睡过好觉了，她的梦里总是一些无聊片段反复重演，而你总没办法一遍遍杀掉那些死而复生的幽灵。

　　由此看来适当的体力运动是有必要的，不仅可以提高质量，还能缩短不必要的睡眠时间。她一边想着要怎么应付艾米丽昨晚拨出的那些未接电话，一边懒洋洋撑着胳膊坐起来，蓬松的被子随之顺着光/裸的肩颈滑下。

　　她的肌肤如同牛乳般细腻洁白，以至于稍微激动时留下的痕迹就格外鲜明，腰间的红印像一个艳丽的纹身，几乎能轻易想象出它昨晚是如何被一双手用力握紧的。

　　推门进来的查尔斯不自觉移开眼，维奥莉塔的脑海中就浮现出几个小时前的画面，他汗湿的棕色卷发、升起红潮的脸庞、朦胧失焦的蓝眼睛，以及在最后关头被戏弄时那种隐忍、支离又克制的神情。

　　他也确实是个体贴周到的情人，床头的早餐和桌上全新的衣物都说明这一点，所以在查尔斯接到电话吐露语焉不详的“今天”“返回”“访客”几个词后，维奥莉塔难得升起点善心，没打算继续收紧那张用于猎食的网。

　　她大大方方披上衬衫，赤/裸的双腿踩在地毯上：“你要离开巴黎？真是可惜，这两天卢浮宫会举办古罗马艺术展。”

　　态度自然、语调平静，正常得有些过分，仿佛他们正在某间会客厅或咖啡馆的聊天接近尾声，而非身处凌乱的房间，他被衣服遮盖的肩膀上还留着一枚不深不浅的牙印。

　　One night stand——查尔斯并不陌生，但维奥莉塔的表现会让任何男人对自己的魅力产生怀疑。

　　“你怎么会这么想？”她歪歪头，将脸侧的金发拢到一边，看向他时眼神真诚极了。

　　“我们很合拍。”

　　和维奥莉塔.贝伦交往可算不上一件好事。

　　经纪人小姐挂断电话，听到电脑屏幕熟悉的奖励音效后更加头疼。维奥莉塔窝在椅子里，没有在意艾米丽的到来，电脑屏幕里的像素小人在她的操控下在粗制滥造的游戏背景中不断奔跑，闪避人群、躲开流浪猫、跳过下水道......

　　“你和西尔维.达奈有联系？”

　　直到像素小人停在一家看不清招牌的面包店外，维奥莉塔才放下鼠标，转动转椅，慢悠悠地认真思索一会儿后露出疑惑又无辜的表情。

　　实际上维奥莉塔根本没听清她刚刚说了什么，艾米丽咬牙扶额举起手机：“西尔维.达奈，因为参演小众同性剧情片在今年爆火的演员，为什么会打通我的电话希望邀请你约会？！”

　　“因为他没有我的联系方式？”维奥莉塔自觉给出了回答。

　　“......这不是重点！”艾米丽的情绪总能被她的雇主挑动到抓狂的临界，重点是维奥莉塔什么时候又惹了情债，西尔维提起她的语气称得上熟稔了。

　　艾米丽为昨天的拍卖会后续忙碌了一个晚上，可以想像未来将因为处理雇主的大小琐事鞠躬尽瘁，而目前看来，没人能比她做得更好了——维奥莉塔还不想换个经纪人，于是她乖乖巧巧的并拢双腿双手置膝，试图把那个名字和一张张不甚清晰的脸对上。

　　“那是好几年前了，比我们认识更早。”意思是艾米丽可不能把这个当作隐瞒，尽管在这之后她也没搞清过维奥莉塔丰富的情感生活。

　　维奥莉塔终于从不怎么重要的回忆里找到了这个名字，随之想起了一连串的画面，客观点评，“他那时是个模特，身材很不错。”

　　尤其是半披着希腊式长袍倾身向前的模样，如同卡拉瓦乔笔下的阿多尼斯，有着俊美英挺的狮子般的外表，情态又像被雨淋湿的狗狗。

　　艾米丽见过维奥莉塔画室中进出的模特，在一段静止的时间中得到那样欣赏、赞叹、细致、真诚的注视，很容易令人产生超出理智的幻想与倾慕，如果维奥莉塔恰好也有兴趣，她会是一个再完美不过的情人。当然，她决定结束一段关系时也超乎想象的冷酷。

　　而西尔维确实是个热情赤忱、阳光迷人的青年，他们的关系维持的比维奥莉塔想象的更久。

　　经纪人没忍住好奇心：“你们为什么分手？”

　　维奥莉塔竖起手指：“这是最后一个问题。”

　　“我撞到他和一个女孩在一起。”这就是年轻人心性未定的弊端，他忠诚、粘人、恨不得整日围着你转圈，但充沛的精力令他同样享受玩乐和社交。
　　他与异性的距离在一大堆醉酒游戏的同学中也再正常不过，只是雄性天生的劣性根让他拒绝对方的示好时不免为此感到些许得意。

　　但维奥莉塔的准则永远宽于律己，严以待人，并擅长使自己成为占据道德高地的受害者。这只是一个刚刚好的在她快要对这段关系丧失兴趣时到来的契机，而年轻天真的西尔维在被分手后还愧疚的寻找自己的过错。

　　“之后他来找过我，正好遇到那个女孩在我的画室。”

　　维奥莉塔非常恶劣，她早就说过。

　　艾米丽听懂了她话里的未尽之意。

　　那个女孩成了她的新模特。

　　她将这段足以被放进青春电影的混乱关系讲述得如同今天早上吃什么一般稀疏寻常，对于这种属于过去的爱与情感毫无常人应有的动容，带着一种浑不在意的漠然，仿佛这还不如棒棒糖的口味更令她烦恼。

　　维奥莉塔把糖纸揉成一团，脸颊鼓起一个可爱圆润的弧度，然后她皱着眉提出自己的想法：“你觉得买下一座糖果厂怎么样？”

　　话题跳跃得太快，艾米丽一时没跟上，等到辨认出雇主没开玩笑，她干巴巴的笑了两声：“如果你说的是那家濒临倒闭的‘Bon Enfant’，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有了经营产业的想法。”何况带着廉价甜味和水果香气的硬糖早就被各类口味造型原料更加优越的竞争品挤出了市场，怀旧情怀也不足以支撑人们为它买单，原本遍布大街小巷的门店一夕之间凋敝，至少除了维奥莉塔，艾米丽没见过其他人光顾那家仅存的老旧店铺了。

　　维奥莉塔向经纪人强调了“收购”和“经营”的区别：“这是为了避免它在某一天突然破产，我还没有集齐所有贴纸呢。”

　　艾米丽知道维奥莉塔对金钱一向没有明确的概念，对她来说，在想点火的时候，纸钞和火柴没有区别。

　　“我会把管理权交给你，亲爱的，只要保证每个月寄一包糖果给我就行啦。”

　　“你要离开巴黎？”

　　维奥莉塔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熄灭的手机，扬起笑容。

　　“是的，我要去哥谭探亲。”

　　电脑上的像素小人离开面包店走进一条小巷，黑暗中迎面而来的寒冷刀光划开他的脖子，代表血液喷溅的红色像素块散落在地上。

　　“RESTART（游戏重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