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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荒芜之城 ...

  •   命运的齿轮咬合,再一次开始旋转。她睁开眼睛。

      “薇薇,把你身上的披肩脱下来!对,就是这样!走到我身前,你真是太美了......这次我们一定能大赚一笔!”

      镜头里的女孩有着雪白的肌肤、深紫色的眼妆和过分红艳的嘴唇,珍珠、头骨与黑色蕾丝同时点缀着她纯净的金发和未发育的身体,而她的瞳孔平滑无波,仿佛一只被精心雕饰得浓艳富丽的鬼魅。

      “记得我说的......”

      她眨眨眼,低声附和。

      要美丽、
      要阴暗、
      要独特、
      要娇媚。

      “跪下来靠在他身边,凑近他的脸,再近一点!听话!现在你可以举起剑柄......”

      她面对着黑色镜头,抬起脸,灰蓝色的瞳孔闪闪发亮,映出一团虚浮而扭曲的影子。

      【妈妈】

      涂抹着鲜艳口脂的双唇无声张合。

      在满怀期待的狂热目光中,她缓缓用双手握住了黄铜剑柄。

      *

      金属旋转门来回转动开合。

      这是他坐在餐厅的第三天。

      准确来说,这是他观察她的第三天。

      一开始,他只是随意走进了一家餐厅,多疑、紧张和敏感的神经让他食欲衰弱,惶恐不安,又不得不作出正常的模样好让自己不那么引人注意。

      直到他坐下来,不经意的抬起头看到她,那种极具冲击力的美简直像一条嘶嘶吐芯的毒蛇钻进了他的头脑,将它完全搅乱。

      在这之前,他满心急切地等待接头人,想用那个定时炸/弹般的情报换取大笔丰厚的酬金,然后改名换姓躲到天涯海角。

      而现在,他愿意花一整天的时间坐在餐厅的固定角落,准备高额的小费,等待她的到来。

      他知道他并不是一个英俊、天才、健谈、高大的男人。
      但账户里的定金让他变成一个富翁,并袒露为获得她的芳心愿做所有努力的决心。

      果不其然,他收到一张隐秘的纸条。

      尽管在意料之中,他还是忍不住为此激动的战栗。他第一次拒绝了高价雇用的安保,独自一人来到约定地点。

      他站在一条僻静的街道。

      涌动的欲望和幻想烧得他面色涨红,高价却不合身的西装让他手脚僵硬、浑身冒汗,活像个滑稽剧的小丑。

      他能清晰的描画出她的模样,金色的长发,美丽而天真的脸庞,柔和的轮廓,俏丽的鼻尖,上挑的眼尾,灰蓝色的眼睛,玫瑰般的红唇。

      少女一样的纯洁,婊/子一样的浪荡。

      她既然不是出于爱慕而接近他(他自知毫无可能),就和那些为了金钱出卖自己的荡/妇没什么两样,这样一来,在他的想象中,她身上神秘的风情、象牙白的肌肤、泛红的膝盖和微笑里的意味都变成了浪荡本性的佐证。

      哪怕他是个从未被女人喜爱、怯懦软弱、毫无骨气的男人,仅凭这一点,他就在精神上拥有了审判她的权利。

      听到背后的脚步声,他连忙转身,脑海中不齿的阴暗的念头就像一滩晒在太阳下的泥沼水草,在她的注视下虚弱可笑的皱成干巴巴一团。

      接着他注意到她不同寻常的打扮——苍白的头巾掩盖了雪一样浅淡又璀璨的金发,面纱和长及坠地的宽大袍子抹去了身体线条,就像每一个传统的中东女人。

      疑惑、不解和莫名的不安随着他的心跳在血液中扩散。

      但下一秒她就摘掉了面纱,露出他深深迷恋的微笑。

      “午安,马尔腾.范.莫勒先生。”

      他受宠若惊,晕眩的头脑里完全没想到他不曾介绍过自己的全名。

      她的语气和神态让莫勒产生了错觉,他情不自禁上前一步:“贝...贝伦小姐,”这个名字像一个魔咒,一个开关,瞬间催生了他怯懦的勇气,“我喜欢你将长发披在背后的样子。”

      她微笑着没有说话。

      莫勒受到鼓舞,呼吸急促,但下一秒他伸出的手和前探的上半身就像被按了暂停键一般凝固在了空气中。

      他的瞳孔剧烈收缩扩张,清晰映出枪口的形状。这个中年男人像个矮胖的气球,却拼命想将自己缩进那身不合体的西装里,面皮涨红,牙齿打颤,像那些血腥恐怖电影中调节气氛引人发笑的小角色。

      她像个小女孩似的抱怨,手指在板机上弹动,枪管从他的额头一路对准到喉咙:“我不喜欢听别人评价我。”

      她看起来还是那么天真迷人,洁白的牙齿咬住下唇,阳光下闪闪发光的小绒毛让那张小脸看起来像颗丰沛多汁的果实,在他眼中却成了一个剥皮饮血的恶魔。莫勒声音颤动,语不成句:“抱歉...抱歉......”他的声带被恐惧粘连起来,只能虚弱无力的挤出两个单词。

      “比起道歉,我觉得实际的补偿更能体现你的诚意。”她转着枪,打开保险栓的热武器在她手中像个毫无杀伤力的小玩具。

      莫勒重燃希望:“我,我有钱,我有很多钱!你也不希望杀......”

      “嘘——听我说完。”

      她满意的点点头,上下打量着莫勒,模仿着审讯谈判的姿态,细致的抚平衣领和袖口,清清嗓子,扬起一个微笑,却把莫勒吓得一哆嗦。

      “接下来是我问你答环节,不要回避,不要撒谎,否则你可怜的脑袋上就要再加一个丑陋的伤疤了。”

      “第一个问题,你在为谁服务?”
      莫勒眼神躲闪,显然想到了什么可怕的威胁,支支吾吾道:“是,是一家军/火集团。”

      “第二个问题,你要怎么离开迪拜?”
      “他们会派人来接我,等到合适的时间和地点......但是,但是他们发现还有人在追捕我,所以没有履行约定......”

      她看起来并不在意他的回答,这种纵容放大了莫勒的勇气,他将手悄悄伸进衣兜,触碰手机屏幕。

      “第三个问题——心脏、喉咙和脑袋,你希望我瞄准哪个地方?”

      “不!你不能这么做!我可以告诉你他们的身份,你想知道的一切我都......”

      “砰!”子弹穿透表层肌肤、皮下脂肪、气管、食道和软组织结构,因为不长的距离,弹道摩擦产生的高温甚至让伤口因为焦灼而短暂凝固。但很快,破碎的动脉让他的头颅看起来像个没拧紧的水龙头,鲜血从喉管汩汩涌出,浸透雪白的衣领。

      她站在原地思索几秒,觉得品红和柠檬黄应该可以调出这样的鲜红色。

      “审讯游戏结束了。”

      她耸耸肩,就像在餐厅中注视着他起身落座点餐那样,注视着他变成一具气息全无的尸体,不紧不慢补充道。

      “我只是个业余的杀手,又不是情报人员。”

      打火机的蓝色火焰舔舐着那张干干净净的邀约纸条,她用力一吹,最后一点灰烬也消散在风中。

      “还剩最后一个。”她按住刺痛的左眼,轻声数着。

      然后脚尖轻点,像只轻巧的羚羊般从那具已无气息的肉块上跳过,也跳过了逐渐扩大的血泊。

      “Au revoir.”(再见。)
      “Whoops,我忘了你来自荷兰。”
      她为自己的疏忽道歉,看起来真诚又可爱。

      ——“Tot ziens.”(再见。)

      她喜欢迪拜的街道,炙热的太阳将它们烤得明亮又洁净。
      而某种约定俗成的潜规则让这座城市的一小部分街区不设有任何监控装置。

      第一个垃圾桶。

      伯/莱塔M93R和消/音器被灵活拆解,精密的小零件碰撞着铁皮,像一阵小型烟花。

      第二个垃圾桶。

      沾血的白袍、头巾和面纱轻飘飘落下,色彩艳丽的波西米亚长裙被金色光线熔铸。

      第三个垃圾桶。

      黑色发圈系成的蝴蝶结在指尖转了两圈,向后命中投篮。

      最后一个拐角。

      她脚步轻快奔向前,轻盈的像片羽毛,落入恋人的怀抱。

      年长的恋人声音温和。

      “怎么了,维奥莉塔?”

      她抱住恋人的腰,悄悄甩了甩手。

      “没什么,我的工作结束了,接下来我们去哪儿?”

      下次要记得换一把后坐力更小的枪。

      她快活的眨眨眼睛。
      “不如去你房间的床上?”

      被高墙遮掩的拐角后,定时清洁的车辆正开进街道。

      *

      厚重而富有垂感的窗帘严丝合缝挡住了恼人的阳光,房间里开着昏暗的壁灯,中央空调带来的冷气缓缓下沉,清凉的气流拂过一阵暧昧的热潮。

      “娜塔。”维奥莉塔叫着恋人的名字,像格外黏人的猫咪,带着一点慵懒的延长音。

      但刚刚在她身上肆无忌惮的动作可没那么无害。

      娜塔莎垂眸看将脑袋埋在自己颈窝的年轻恋人,仿佛在看一朵从自己身体上长出来的湿漉漉雾蒙蒙的法兰西玫瑰,浓烈鲜艳、生机勃勃。

      她在一间餐厅遇到正在兼职的维奥莉塔,娜塔莎记不起她当时坐在玻璃窗前想的是什么,大概是关于过去一些无聊但有必要的回忆,直到冰美式被直射的阳光晒成杯壁的水珠,牛奶在玻璃杯中晃了晃。她抬眼就看见了将牛奶推到她面前的小姑娘,那双浓长睫毛下的眼睛像波光粼粼的海面,专注又热烈,带着可爱的法语口音冲她微笑。

      “我要下班了,准备去沙漠写生。”
      “你可以成为我的模特吗?”

      谁能拒绝这样一个姑娘呢?但娜塔莎可以肯定她是个不那么完全的异性恋者——为了任务,她有相当的与女性相处的经验,并从实践中得出并明确了这个结论——不过这显然不能解释那个开启了一切的吻。

      就在十分钟后,她们坐在车里,傍晚灼热的风填满了两具身体之间的空隙,越野车在起伏沙丘间晃动,颜料罐从画具袋子中滚落出来,停在娜塔莎脚下。
      她们同时弯下腰,伸出手,指尖握住指尖,顺理成章的交换了一个吻。

      迪拜是一座金钱堆砌出来的荒芜之城,繁华与贫瘠、融合与保守,就像地图上一半是沙漠一半是海水的边界那样分明。

      灼热干燥的金色和湿润清冽的碧蓝荒谬而融洽的并存,如同艺术之神倾倒的油彩,也是维奥莉塔的灵感源泉。

      近似半休假的任务让娜塔莎有足够时间配合小女友的步调。

      维奥莉塔拥有艺术家特有的善变,瑰丽而宏大的沙漠在上一秒令她兴致勃勃,下一秒过于刺目的灼热阳光就让她撇着嘴抱怨。

      娜塔莎抬起手挡住她眼前的光线,维奥莉塔纤长浓密的睫毛就乖顺的颤了颤,伏在她掌心,然后女孩环住恋人的脖子,接了个吻。

      沙漠广袤、滚烫、死寂,很容易勾起一些不那么美好的记忆,但此刻娜塔莎陷入炙热柔软的沙粒和炙热柔软的吻中,时刻潜伏在身体中危险冰冷的暗潮仿佛也被融化成细密流动的金色泡沫,几乎令人战栗。

      在接吻的间隙,维奥莉塔小声嘟囔:“比起代赫尔沙漠,你才是我的缪斯。”

      年长的恋人从喉咙间溢出低笑,很快把随口一句甜言蜜语的小混蛋亲得说不出话来。

      但在接到那通电话前,娜塔莎就知道她们注定分别。

      “马尔腾.莫勒死于第七大道,你的任务结束了,罗曼诺夫特工。下一步将移交CIA处理。”

      维奥莱特游到泳池旁,湿漉漉的手指滑开手机屏幕。
      ——“任务完成,返回巴黎。”
      她撇撇嘴,回复了一个含义丰富又略显敷衍的“: )”。

      当娜塔莎推开门走近泳池,女孩正从蓝色水中探出身,溅开的细小水珠又落在她的脸上、肩膀上、颈项上,划过蜿蜒的轨迹,鳞片似的水波站在她细白的皮肤上,闪闪发亮,打湿的金发披散在身后,更显得像上了釉质的瓷胎,令人想细细摩挲过每一寸柔软的肌理。

      而她在水中伸出手,灰蓝色的眼睛里蓬勃着赤诚与热情。

      在离开之前,做点快乐的事吧。

      *

      听到同伴回来的消息,克林特关切上门拜访,他知道老友正处于特工人员都会经历的周期性压抑期中,这次的任务目标又在中途被解决,尽管娜塔莎一贯比他更坚强,也不妨碍鹰眼带着他心爱的蓝莓干前来看望。

      等待娜塔莎整理行李的时间里,他好奇地抽出一张纸。

      一幅色彩浓烈的油画。

      画里是一片金色的无尽沙漠,阴影的轮廓和色块柔美起伏,足以令最不懂得欣赏的人发出赞叹,颜料和线条仿佛流动般拆解重构,塑造出隐秘而暧昧的讯号。

      在红发特工夺走画收好之前,他只来得及看到纸张背面笔触华丽的留言。

      “Pour Mes Muses.”

      ——献给我的缪斯。

  • 作者有话要说:  提前预警:私设众多,人设剧情魔改。女主原型是是法国电影《我的小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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