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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如果之相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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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韵凝送走最后一个补习的孩子,收拾好书本,走出办公室。
小镇的夕阳最美,一年四季,除了雨季,大多是这样温润的天气,夕阳渐沉的时候,晚霞染红的天边,衬得安静闲适的小镇温暖而生动。
跟守门的孟大爷笑着道别,她漫步向小镇另一头的家走去。
路上三三两两的行人,有不少是认得她的,苏韵凝不时停下来,和他们打着招呼,听他们用轻快的方言询问着他们孩子的学习。
路过“禅意客栈”的时候,客栈的老板娘,四十多岁的林大姐正站在门口张望,一脸的焦急和盼望。看见苏韵凝,便一把抓住她的手,急切的说:“苏老师,你快帮帮忙吧。我看只能是找你帮忙了。”
苏韵凝被林大姐拉着手,一路直奔上客栈的二楼,进了一个房间,林大姐才松开她的手,指着靠墙的床说:“就是他,已经昏迷了一天了,我实在没得办法了。苏老师你是有学问的人,帮帮忙吧。”
苏韵凝哭笑不得,林大姐和小镇的很多人一样,认为有学问的人即是万能的,因此,她经常会被请去帮很多她从来没有能力帮的忙。就像现在这个,在床上昏迷的男人,她显然是帮不上忙的。
“林大姐,没有请医生吗?”苏韵凝轻声问。
“田大夫昨天就去去县里说要晚些才回来,其他人我又信不过,这个人在我的客栈里病了,万一有个什么不好,我可不想传出去,谁还敢住这里啊!”林大姐的思维固然有她的道理。苏韵凝走到躺着昏迷男人的床前,想看看究竟是什么情况。
虽然病中,也看得出这是一个英俊的男人,不是说多好看,但是很男人,虽然因为昏迷而缺乏生气,脸色泛着异样的红,泛着青茬的胡子使他显得很凌乱。然而,依然能看出来他是一个英俊的男人。看穿着和气质,不是本地人。
苏韵凝伸手覆上他的额头,略一迟疑,弯下腰,将耳朵覆在他的胸口,认真的听着。直起身后,她对身后的林大姐说:“有体温表吗?”
苏韵凝没学过医,但是她也能肯定的告诉林大姐:这个男人高烧昏迷。不过听心肺的声音好像没有不正常。建议先热水擦身降温试试,等田大夫回来再好好检查一下。
林大姐松了口气,很快又皱着眉发愁了。“苏老师啊,你说我怎么这么倒霉呢。好不容易这些天多了些客人,正是忙的头晕的时候,怎么就冒出这么个客人呢。你说我不管他吧,又不忍心,管他吧,我这生意可怎么办呢?”
苏韵凝听着林大姐的左右为难,看了一眼床上昏迷不醒的男人。他的浓眉有些纠结,略有些厚的唇紧抿着,似是对自己在异乡的窘境无奈和隐忍着。这样的情境,这样的表情,让她有种恍如隔世的熟悉,不由脱口而出:“那我来照顾他吧。”
接受了林大姐的千恩万谢和百般夸赞,苏韵凝托她找辆车,帮她把男人送到她家里。如释重负的林大姐惟命是从,指挥她的老公亲自开着三轮汽车,将苏韵凝和昏迷不醒的男人一起送回了家。
苏韵凝的房子在小镇的最东头,是一个独立的小院。院子不大,院子里一张大木桌和几个木椅,正对着大门的是前厅,左右各一间房,一间是苏韵凝的卧室,另一间是储藏室和厨房,还连着一个小小的浴室,是她专门请人修的。
苏韵凝将男人在卧室里安置下来。给男人嘴里塞了一颗退烧药,强行灌口水下去,又烧了热水,把毛巾浸了滚烫的热水,嘘着气拧出来,趁热给男人擦身。擦到他的脖颈处,她停住了。陌不相识的人,一个男人,还是一个看来很是英俊的年轻男人,掀开他的衣服,帮他擦身,虽然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却也不是一个良家妇女的表率啊。
苏韵凝为自己的胡思乱想轻笑。伸手掀起他的衣服,将烫手的毛巾敷上去,反复的擦着。换了三遍热水,男人脸上的赤红色终于有所缓减,呼吸声也平缓下来。因为热水降温,他的衣服也湿了不少,只好打开从客栈一起带过来的男人的箱子,找了件衣服帮他换上。
做完这些,她才想起她还没有做饭呢,今晚除了自己,病人也已经至少一天滴水未进了。
从简就便,做了一碗西红柿鸡蛋面,细细的龙须面配了红的西红柿、黄的蛋花和几片绿的青菜。端到床边的时候,估计是退烧药也发挥了功效,男人的情形又有好转,脸色已经恢复了正常,呼吸也很平缓,现在的状态,与其说是昏迷,不如说是熟睡更加准确。
苏韵凝将面放在床头柜上,弯腰看着熟睡的男人,勾出一个如释重负的微笑。为了避免刚刚退烧的男人又因为营养跟不上而反复,她还是决定叫醒他。
“先生?这位先生?”苏韵凝轻轻推他。
昏睡的男人终于发出呢喃的声音。苏韵凝将手覆在他额上试探,烧已经退了,额上是棉被捂出的细汗。苏韵凝端起水杯,靠坐在床头,扶起男人倚靠在自己身上,一手揽住他的身子,一手将水杯探到他唇上,男人有了意识,配合的启开双唇,苏韵凝小心的让水顺着倾斜的杯壁流进他的口中,男人的喉咙在水流过时本能的急切的滚动,像是干涸已久忽逢甘露。男人的嘴唇一直渴望的微张着,直到满满一大杯水都喝完了,才长长的出口气,一直紧蹙的双眉总算舒缓了,心满意足的又进入了休眠。
苏韵凝抽出被男人的压得有些麻的胳膊,将他的头放回枕上,他的表情和呼吸都很稳定,只是一杯水下去,睡得更沉了。苏韵凝放弃叫醒他吃面的念头,自己端起一大碗红黄绿搭配怡人的西红柿鸡蛋面,吃得干干净净。放下碗,长长舒口气,忽的想起隔壁顺子奶奶总是说她吃饭像喝药一样不痛快,今天这么一大碗面,几乎是粗鲁的脸面带汤一扫而光,斯文都回老家去了。
带着笑容收拾了厨房回到卧室,男人还是沉睡着,居然发出不大不小的呼噜声。苏韵凝将被角掖好,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棱角分明,虽然凌乱不堪,依然看得出英气十足。年纪应该在三十多岁吧,依稀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却又想不出个所以然。
看了好久,直到男人在睡梦中发出无意识的呢喃,苏韵凝才不好意思的耸耸肩,走到书桌前坐下,批改当天的作业。
苏韵凝每天六点半准时起床,绕着小镇外的一条小河晨跑,7点的时候在林大姐客栈的早点铺买新鲜的早餐,回到家里梳洗完毕,草草的吃了早餐,走路去学校,7点40准时坐在办公室开始准备8点开始的第一堂课。两年里,每天都是这样。
今天也一样,生物钟准时将她唤醒。睁开眼,看着高高的房顶,抬起胳膊,两只手在空中画个圈,十指交握,想伸个懒腰。猛然想起她昨晚应该是和衣趴在书桌上睡着了,身下的这张床上,则躺着一个她一时心软从林大姐的客栈收留的病人,一个男性病人。
书桌边,一个阿迪达斯的运动旅行包,那不是她的风格。
从厨房飘来热气腾腾的米粥香。掀开厨房的布帘,看见一个陌生的背影。听见声音,男人也转过身,正对上苏韵凝讶异的眼神。
他的精神恢复的真快,显然已经认真梳洗过,胡子也刮了,衣衫整洁,面色精神,略长的双眼微眯着,在米粥的氤氲香气中闪着温暖的光芒。
“你起来了。”
“你起来了。”
两人同时开口,转而都笑了。男人笑起来很可爱,居然有些腼腆,露出洁白的牙齿。
“你没事儿了吧?“苏韵凝问。
“你看呢?”男人一歪头,浓眉舒展,带几分得意和调皮。
苏韵凝了然的笑笑。走到灶台前,看锅里米粥,不稠不稀,刚刚好,浓浓的米香带着氤氲的水汽,鼻间甜甜爽爽的味道。
“火候刚好啊。”苏韵凝带着几分惊讶的看着男人,看得男人有些不好意思,腼腆的笑笑。说:“我给你盛一碗,趁热吃吧。”说罢,利索的盛了一碗,并着小勺和一碟咸菜,又变戏法似的从另一个扣着的锅里端出来一屉小笼包,熟络的在餐桌上摆好。苏韵凝被他一连串自然的像在自己家里的动作呆住了,眼睛随着他的动作转来转去,身子却原地不动。
“快趁热吧。凉了就不香了。”男人继续熟络的催促着。
苏韵凝“哦”了一声,顺着男人的指示在桌前坐下。端起粥喝了一口,果然味道十分香甜,比自己平时煮的或像米汤或像米饭的品种专业太多。
“我叫段予融。”男人忽然说。苏韵凝一愣,抬头看,对上他略带笑意的眼,了然的“哦”了一声,说:“我叫苏韵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