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ver Grey》云晓颜

23、【2-7】

　　【神砥】
　　从飞渊阁出来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说穿了黑市始终算是昼伏夜出的地方，白天永远比夜晚低调，见不得光——
　　不过，也正是这一点让我对那里一直都很有好感。
　　连清晨都算不上的朦胧时分，偌大的广场上空无一人。抬头望了望一旁尖顶的钟楼，发现这个钟点只怕连最勤劳的主妇都还没起床，这才意识到自己跟那个至少看上去很年轻的店主人谈了整整一夜。
　　那个男人，似乎是叫做……洛涯吧？
　　而且更有趣的是，这个名字，我在前几日裘月外出归来后便已经听过了。那天她特意避开师父将我拉至屋外，汇报了自己匆忙离开的理由和调查结果，告知了这家店及那神秘店主人的存在——
　　“接到肆日传来的消息后，裘月马上前去确认了——果不其然。兴许在那个地方，主人真的能找到有用的线索。”裘月恭敬地低着头，语气笃定吐字清晰，“而且，那个名叫洛涯的男子，似乎与靖陌大人渊源颇深。”
　　毕竟是如此一箭双雕的消息，也由不得我不眼前一亮了，“……哦？你是说那个人，很有可能就是师父一直念念不忘的那个泉澈教叛徒？”
　　“依裘月看，可能性很高。主人在前去拜访时不妨试他一试。”
　　说罢，银白色长发的少女自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的正方形锦盒，“这是靖陌大人还是泉澈教祭司时使用的专有印章，因为年代久远上面的字迹已经有点模糊不清了——他一直都想找机会稍稍修缮一下，但又担心带出去让人看出是泉澈的东西……”
　　我接了过来，将那小小的盒子饶有兴趣地把玩了一番，边笑边说出了裘月的想法，“但如果是那家古玩店的话就无所谓，反正黑市的人向来不问东西的出处……如此一来，即可帮了师父的忙，又能试探一下那个男人对这个名字的反应——真不愧是我的首席军师啊，裘月。”
　　脸上浮现出被夸奖后的喜悦神情，裘月重又行了一礼，笑着谦虚道，“雕虫小技而已。为了帮到主人，不得已也只好拿出来献丑了。”
　　这丫头……外表看上去柔柔弱弱，脑筋可是一等一的好呢。
　　想到这儿，心情不由得莫名地愉快起来。信步移至广场中央的喷泉，我缓缓在水池边坐下，只觉得连水里那黑色洋装的倒影都没有先前看上去那么滑稽可笑——
　　谁能想象，只不过一个白玉印章，就能让一个神情倦怠的人瞬间失了魂魄？怔怔地望着那个锦盒，洛涯眼里的光是那么的惊讶与狂喜。实在是……太有趣了。
　　人类这种生物，实在是比空冷孤高的神明有趣很多啊。时至今日如果让我选择，我还是会头也不回地离开天上那一片华美至极的废墟吧。纵然，那离开的代价实在是有点太过惨痛了——兄弟反目？众叛亲离？史书上貌似是这么写的吧……
　　也没错，就结果来看的话。
　　自嘲地耸耸肩，随即伸出手去拨乱了水里的影子。但一番扭曲破碎过后，影子依然不依不饶地恢复了原样，静静地在水面上凝视它的主人。
　　呵……其实我穿女装也不难看嘛。这么一张邪气灵秀的脸，就算是用发带与花边来做陪衬，效果也不比风衣长靴差多少。
　　不如，暂时就先以这个姿态开展行动？
　　毕竟曾经也算是黑市的常客，万一哪天再度光顾后被情报贩子瞅见，单凭那里的人头流动就足以让我天天见鬼了。但若以另一个身份再度进出，估计那些常驻黑市的商家也未必能一眼认出我来——认出来了只怕也不相信吧，毕竟跨度那么大……
　　虽说依然觉得这个女装打扮实在是很怂，顺带也的确很伤风化——可是拜托，人类的风化貌似跟我没什么大关系，再加上我不讲，谁知道？
　　被别人那样耍了，而且还是在感情上被摆了一道，这个挑衅不可谓不大，谋略也不可谓不高啊。既然对手把姿态摆出来了，不迎战是不可能的——要玩，我奉陪便是。
　　虽然水神那把破竖琴到底流落在哪里还不清楚，但有了师父这个筹码，不愁洛涯不给我尽心尽力。虽然有点对不起师父，但在事情完成之前，也只好请他再等等了——
　　再说，这些年来支撑着师父的，也就这么点盼头了吧？要是师父偿了愿之后，这次真的就一睡不醒了怎么办……
　　才无奈了一会儿，天边的太阳就不知不觉地露了个毛茸茸的边角出来。看看时间，发现再过一会儿早市就该开了。老实说顶着这一身行头走在人群里其实还是需要一点心理素质的，我得回去好好建设一下——
　　决定不过一瞬间的事，但实践却是需要过程的呢。
　　唯一有些头疼的不过是那两个身为罪魁祸首的护法和那只助纣为虐的死鸟，回去一顿嘲笑怕是免不了——无妨啊，笑吧，反正很快就能让他们认识到这里谁才是老大，哼！

　　【神域】
　　睁眼看着天花板，闭眼沉思，再睁眼继续看天花板，闭眼想睡了，睁眼后就看见Iredell一脸不怀好意的微笑看着我。
　　“这样是会吓出人命的，董事长。”我坐起身故作严肃的说道。
　　Iredell不可否之的挑挑眉，“那又怎么样呢？”
　　“不会怎么样啊，只是你花了血本投入的《陨生》可就没有主演了呢，这不会是商人的作为吧？”Iredell啊，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奸商。
　　“其实不用防备心这么重，我和你的目的根本就不相冲突。我要的是卡拉文明复苏，你要的是记忆和亲人，对吧？”
　　话说至此，我也不要在敌意的对待人家了是不是，于是拿出十二分的诚意说道：“如果是这样就最好了，但是你对其他演员的安排似乎是另有所图啊。”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么，以前在训练营那些察言观色的本领可不会随着时间而消退啊Iredell，这是我的潜台词。
　　“呵呵，知道神域你的厉害，说实话我也并不想要隐瞒你什么。没错，Dick和Jason是我有意挑选的，不过他们和你是平行线，我只想要通过一部戏来同时解决两个问题而已。”
　　的确，这是一个商人的行事准则，以最小的成本来实现最大的利益，但Iredell似乎还想要借此说些什么，正在这时，我的临时助手Kitty（凯蒂）敲门进来，她还是一个实习生，显然没有想到大老板会在这里，一开口就有些结巴了，“那、那个，神域到你的戏了，导演喊我来通知你。”
　　“好，我现在就随你去。”管他呢，这一系列的事件都是我所不曾预料的，就像与Carl说的那样，船到桥头自然直嘛。
　　而且，也说不定……
　　“Edward，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啊？”Dick在黑暗中开始摸索起来。
　　我慢慢的镇定下来，双眼也渐渐适应了这里昏暗的光线，“好像是山洞。”
　　“啊——这、这是什么啊？”
　　我小心翼翼的向Dick那边靠去，“你先放松，这似乎是一些动物的遗骸。”
　　Dick立刻紧张起来，抓住我不安的问：“那、那你说我们会不会也被困在这里到死啊？”
　　“不会的，一定有什么办法……Dick，你听，好像有水声啊。”于是，我们两个人慢慢站起身来，循着水源走去。“好像就是这里了。”我敲敲面前的石壁，发现声音并不沉闷，显然水声就是从这里传出的，而且这石壁应该非常的脆。
　　“这里四下似乎没有其他的出路了，唉，也不知道Jason走到哪里去了。Edward，你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啊？”
　　没错，我们在参观卡拉文明遗址的途中忽然失去了意识，到现在还没有弄清状况。
　　“没办法了，看样子只有把这里凿开才能出去。”说着，我便开始寻找可利用的工具打算动手。
　　“好，我也豁出去了，” Dick开始帮我一起寻找，“想不到Edward你平日里沉默寡言的，原来是个这么奔放的人么？”
　　我笑而不答，很快就找到了一根粗实的动物骸骨，于是警告Dick说：“呐，从这石壁后面可能会冲出来猛流，到时候一定要自己小心，要逆流而上明白么？”所幸我们都是水性不错的人，奋力游出去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Dick深呼吸的点了点头，示意他已经准备好了。
　　我用力握住他的手，一闭眼，挥动骨头，扑面而来的水流立刻将我们冲散了。
　　——“Cut！”
　　“好了，今天就拍到这里，大家都辛苦了啊。”随着导演助理的一声令下，大家也都松了一口气。
　　待在一旁的Kitty早有准备，马上用浴巾裹住我湿透的身体，还送来了一瓶已经开封的矿泉水。
　　“呼呼，消防水柱的威力还是很强的啊，神域。”坐在身边的Dick向我感慨道。
　　“是呢，这虽然是偶像剧，不过怎么看都有点惊悚的嫌疑啊。”
　　“现在市场不景气呗。不瞒你说类，刚才啊，我真的有被吓到哦。”也不知道为什么，似乎Dick很喜欢和我交往，但是另一男主角Jason却是一天都没有看见人了。
　　不想再多说无聊的话，我转身去问Kitty关于Jason的动向，但是她也说不清楚，只解释有可能是另外有商业活动要出席。
　　“呐，神域有没有，幽闭恐惧症啊？”
　　我还在思索Jason的事情，又被Dick打断思路。
　　“幽闭恐惧症？只有小时候在暗室中被惊吓了才会患的吧？医学方面我不是很懂呢。”这话为什么听起来别有深意？还是我太敏感了？
　　Dick 愣了一下，“啊，对啊，好像是这么一回事的。那我先回去了，明天见。”
　　看着Dick匆忙离开的背影，我再度开始怀疑Iredell曾对我说过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