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ver Grey》云晓颜

21、【2-5】

　　【神砥】
　　走在路上的时候，头顶已经是暮色满天。夜幕还没有完全降下来，入眼之处，无不是那仿佛带着血色的金。流云在暮色的浸染下姿态缠绵，美不胜收。
　　白天的疆域里，果然还是黄昏更让我喜欢一些。
　　正想着，却发现有一股大风自头顶而来，拨乱了我的头发。我没有抬头，因为我知道这阵风不过是一只灰色的祈夜拍动翅膀所带来的气流而已，我甚至还知道那双有力的指爪会停在我的哪边肩膀上——看吧，果然是左边。
　　“回来了啊，炼狱。师父那边怎么样？”我淡淡地问。
　　“裘月已经回来了，和灵火一起照顾病人呢。一切正常。”灰色的大鸟啄了啄自己的羽毛，随即又抖了抖尾巴，“我说这种事你不会自己开水镜去看啊，还让我特地飞那么远。”
　　“我那是为你好，先让你适应起来。”不明白我的苦心就算了居然还抱怨，看来本性这种东西就算死过一次再重生也没法改变多少，“很快就要忙起来了好不好。”
　　“不要为自己的懒惰找借口。”哎呀，被看穿了。
　　“好啦，不跟你闹。”我挥挥手把炼狱从我肩膀上赶了下来，根据我的经验接下来要被那尖尖的鸟喙蹂躏的对象就是我的头发了，“这里反正也没人，干吗还维持着鸟的样子。”
　　“也不知道那是被谁弄出来的习惯啊。”炼狱振翅往旁边一掠，只一个瞬间便从神鸟变成了一身黑色神官服的清秀少年，恋恋不舍地瞥了一眼我的头发，“是你说怕神域觉得奇怪，才让我不要动不动就变成人的嘛。”
　　“现在无所谓了，反正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我耸耸肩，侧身打量了一下炼狱的人类模样。嗯，也还算得上是五官端正清新俊秀，大概也就那双带着幽冥特征的血红色双眼在夜间看来会有点吓人吧。
　　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不知不觉就到了家门口。那座欧式的古堡在已经完全覆盖了天地的夜幕下显得庞大但残破，让站在它面前的人不自觉地就升起一股森然的冷意。配合着这样黯淡的月色，倘若再时不时地飞出几只蝙蝠来，应该会更有气氛一点吧。
　　单从外表看上去的话，的确不像是能住人的地方。
　　忽然就觉得有些好笑。我轻弯嘴角，开门进屋。炼狱跟在后面什么都没说，尽管我知道他也许想问我为什么突然间要跑回家里来。这里没有人等着我做饭，没有人等着我打扫房间，也没有人等着我嘘寒问暖。
　　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走过大厅，穿过走廊，然后进了自己的房间。阳台的窗帘忘了拉，此刻有大半个房间都被浸在如水般的月光里，明明灭灭，让人看不真切。
　　一头倒在床上的时候，只觉得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也许在这三年的时间里，我终于意识到这里是我的家。
　　“炼狱。”
　　没有睁开眼，但能够感觉到炼狱在我身边轻轻坐下，“什么事？”
　　“那个时候地下室好像是交给你整理的，我当怪盗时留下的那些文献应该还在吧？”还是自己家的床最舒服——不好，人一放松再马上往床上倒的话果然是会……
　　“在啊，你要看？”
　　“嗯……有点东西想查，有必要的话，还要去一下黑市呢……”完蛋完蛋，连自己的声音都听不清楚了。好困……
　　“……明天再说吧你。”
　　最后清楚听到的也只有炼狱的这么一句。迷迷糊糊中似乎有谁帮我拉上了被子，我翻了个身，在一片暖意中睡了过去。

　　【神域】
　　久违的白色的微笑，在各式各样的摄影器材前绽开，这就是我——重生后的神域。
　　在《陨生》的开机仪式上，认识了制作班底七七八八的工作人员，一边不时的应酬着各种假面具，保持完美的公众形象，一边还在思量着，Iredell如此迅速的为我安排这场first show，似乎是略显焦急了一点。
　　也只是在前天晚上才拿到的剧本，《陨生》倒是我喜欢的名字，料想其中应该也蕴含着陨族重生的意味。故事主要讲述的是身为高中生的男主角（本人）在一次旅途中与两个同伴误打误撞的发现了卡拉文明，进而又巧合的穿越历史来到了陨族的时代，以及之后发生的各色纠结的故事。我摇摇头表示无奈，内容大纲上就是这么写的。
　　“呐，神域你的高中过得怎么样？”坐在我身边一起吃开机宴的是饰演我同学之一的Jackson（杰森），很帅气的男生，棕色的挑染和微长的刘海，还有锐利的眼神，似乎是时下小有名气的偶像明星。
　　高中？我六岁就被诱拐了，哪里来的高中生活？
　　所幸在此之后抱佛脚的看了几本青春校园小说，基本上，也明白了上学就是几框人在一起胡搅蛮缠的那么一回事儿。
　　“呵呵，一般般啦，没什么特殊的。”
　　“哎？怎么会呢？神域你长得那么帅，应该有很多女生追求你吧？”继续对我追问不休的是另一个同学Dick（迪克）。
　　“我？Jason才是呢，听说现在是坏人当道啊，像他那种眼神带点邪邪的感觉的，不是最吃香了么？”
　　一群人嘻嘻哈哈的笑闹着，谁也没有把谁的话当真，这个世界就好像是在演戏一般，那么，换个角度想想，或许戏中的世界才更加真实也说不定呢。
　　我中途便借口离场了，回到剧组分配的酒店房间里休息，发现Carl早就等候在那里了。
　　“事情弄得怎么样了？”我倒头就躺，这样的开机仪式幸好一个剧本只有一次。
　　Carl很体贴的帮我脱鞋，随口回答说：“一切顺利。”
　　“那就好，明天我就要开始正规的艺人生活了，你就按照我之前安排的做，现在所有的事情都不归我们掌控，也只能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司令，这样做……真的好吗？我们完全不清楚Iredell那个家伙的想法啊。”
　　“那么，”我爬起身坐好，正色问道，“Carl你是怎么和Iredell扯上关系的？”我一直觉得Iredell对特局以前的事情知道的太多了，这个问题在我脑子里盘旋了很久，但始终没有找到恰当的时机问出口，现在，情况已经变得不容有退路了。
　　Carl闭上眼睛想了想，他知道这个问题是我迟早要弄明白的，但是，我想他还是没有找个一个很好的突破口来叙述这件事情。
　　“我和……Iredell……”
　　“早就认识了？”我大胆的提出了自己的假设，也得到了Carl不可否之的点头承认。
　　“或许你已经开始怀疑了，没错，Iredell在特局中培植了相当的一股势力，我不知道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而我，也只是因为幼时与他家是世交，所以才会被他找到来替你医治腿伤，我一直不想告诉你，我怕你去多想……”
　　原来是世交。那么说来，时间上……有漏洞了……
　　没等我继续问出口，Carl就一副豁出去了的样子，继续说道：“十几年前对于卡拉教的大扫荡，是因为在特局中出现了卡拉教的叛徒，详细的情形我也不知道，因为那个时侯我还没有和Iredell恢复联系，只是在几个月前他突然出现的时候跟我提及过，好像是有另一股还不为人所知的力量……”
　　“那，Iredell找到你的时候是怎么说的？”
　　“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他对于我们的事情似乎知道的一清二楚，既然是可以和你重逢的机会，怎么想我都是不会放过的吧？再说，Iredell我是了解一点的，你一个人，绝不是他的对手。”
　　这句话别人说来或许我不会在意，能让我司令敬畏三分的人存活在世上的少之又少，但是，Carl这么说的话，那就是有去衡量的必要了。
　　“司令，你要明白，我之所以现在才告诉你，是怕你怀疑我是Iredell派来监视你的人……”
　　“但是我没有这么想过。”
　　“是啊，司令，你变了，但是我为你这种改变而搞到高兴，至少你不会再一个人独自哭泣，你知道吗？那样的一个你是那么让人心疼……”
　　我重重的叹气，无言以对。
　　“你是想说，我变得和常人一样了么？”没等Carl回答，我又自问自答说，“很多事情，已经没有力气再去追究了，只是想要保护好现存有的一切而已……呐，Carl，我是不是变弱了很多？”
　　“……我喜欢不假装坚强的你。”
　　……
　　我倒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回想着Carl临走前说的这句话，觉得奇妙，又淡淡的笑了：Stephen，我现在已经不是那个被你喜欢的特殊的Edward了呢？但是，你临死前说的，好好面对过去和未来，是不是就是我现在这样的状态呢？哎，我的新海报现在贴满了整个城市，你有看见吗？很漂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