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鸣千里》咖啡加奶不加糖

13、第十三章 鸣镝

　　第十三章 鸣镝

　　像是回应他这句话一般，战场上的凤晓宸终于挥下了手，骑兵们重整了队形，五人一组分散开来，追杀逃窜之人。他那张清秀的脸上沾满了尘土，此时显得极为沉重。但他夹起马肚，将旗帜交给身侧之人，也追了出去。一道道无形劲气从他手中的砍刀挥出，马蹄下不断倒下面目惊恐的人。

　　他到底还是手下留情了，这次用的是刀背，大多数倒下的人都只是昏厥而已。风凌天在一旁的山丘上看得分明，唇角一丝冷笑。他的军队陆续赶到了，就在平原的另一端摆出了阵势。

　　骑兵的追剿也停了下来，凤晓宸一声清啸，策马向前，而凤翼军也在他身边集结起来。远远看去，只知道是另一支官军，却完全不知底细，只是听那颇为齐整的脚步声，就知道这是一支精锐之师，绝非他们目前对阵的官军可比。

　　凤晓宸抿着唇，朝身后的副将打了几个手势，自己策马前行。在他身后，凤翼军渐渐重新排成阵列。他凝神看着溃散的官军像是看到了活命的希望一般朝那支军队所在的方向逃去，迅速思考着对策。

　　终于，他扬起马鞭，飞驰而去。他深知自己的骑兵队伍人数不多，更是义军中最强的战力，决不可轻易折损。只要前面领兵之人不是李长恩的心腹部下，他这个皇帝之子的身份都可以拿来一用。不试过，焉知对方不会愿意与他联手呢？毕竟，李长恩这个刻薄寡恩嫉贤妒能之辈，哪里真的能得到有识之辈的效忠呢。

　　固然他这样前去非常危险，但此刻并没有更好的办法了。思绪在脑海中飞转，凤晓宸脸上逐渐露出淡定从容的神色。

　　可是，还没有等他赶到败军的前面，对面待命的军队动了。那是一枚响箭射向了天空，尖锐的声音刺入在场所有人的心里。这是一个信号，凤晓宸心中警铃大作，正要勒住缰绳停下来查看一下响箭的来处，就见对面尚看不清全貌的军阵里跑出几列手持盾牌的步兵。

　　这些人身着轻便的铠甲，跑到那些高呼着救命的官军面前，面无表情地在那些人欣喜若狂的脸上劈下一刀。凤晓宸也愣住了，亲眼看着适才还以为自己会得救的逃兵们被穿着同样军服的人轻易地杀死。

　　没有一个活口。

　　凤晓宸的左右两翼也押着官军的首领来到他身后，那首领的脸上满是极度的愤怒，放声高喊着：“西域军！”

　　吹过耳边的风似乎带来了一丝男人的笑声，有些熟悉却又像是幻觉。凤晓宸全身戒备，目光陡然一凝，手中的刀及时砍落射向那首领面门的长箭。

　　那支箭来势凶猛，带着仿佛可以撕裂空气的力道。凤晓宸虽然成功砍落那支箭，但握刀的虎口却隐隐作痛起来。对方，是个绝顶高手。这个认知让他更慎重了几分，打着手势让属下收敛阵形。

　　风凌天放下手中的长弓，笑着低语：“没有让我失望。”大半年没见，那个孩子不仅个头拔高了许多，武艺也是有所精进。虽然还不够与他一敌，但刚才那一刀已经得到了他的肯定。

　　尹泽西在他身旁低声问道：“留着那个活口，合适吗？”

　　风凌天从亲卫手里接过另一枚鸣镝，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以指为笔刻出四个字来，再把那石头用掌风削成一枚石片，绑在鸣镝上。

　　“白无思是个聪明人，他会妥善处置此人。”风凌天淡淡说道，嘴角流露出一丝轻笑，拉满手中的长弓，箭头搭在指尖，朝那匹枣红马瞄准。

　　枣红马上的人果然在这短短时间内发现了他的所在，此刻正朝来看过来，自然也看见了直指着他的弓箭，却眉头皱也不皱，仅仅握紧了手中的刀。

　　在凤晓宸眼里，对面那人带着一副青铜面具，身着铠甲，手中的长箭极具杀伤力。他忽然想起了这个人的名字。风凌天。他在宫里的时候听说过，一个年轻有为的将领，出身草芥，凭着出众的能力和军功成为西域护廷将军。

　　他遇上的便是这个人吗？凤晓宸还没来得及多想，对面那人手指松开，锐利的长箭带着尖锐的啸声，破空而来，直奔他的面门。

　　凤晓宸运足十分功力，心中也起了一较高下之心，将所有功力都积聚在手掌上，驱马略往后退了几步。枣红马跑了起来，他也伸出左手，身子微侧，避过那支鸣镝的时候，也将它牢牢抓在手心里。

　　那支鸣镝还在他手心里不断地旋转着，将他的掌心生生磨破，渗出血来。他不以为意，将手掌心摊开，看见鸣镝上绑着的石片。

　　上面写着四个字：后会有期。

　　他不禁抬眼望去，对面山坡上空无一人，但耳边却传来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声。他紧握着那个石片，看着对面的大军如潮水般退去，调转方向，逐渐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半年前他在南疆找到了一支军队，据说是太祖当年为防子孙不肖家业败落而留下的兵马。那几块地图不仅是线索，也是信物。他持信物而来，那支队伍就为他所有。那时，他像是忽然有了巨大财宝的人，什么都可以做，却一时难以决定该做什么。

　　是以皇子的名义起兵清君侧，将李长恩拉下马，还是做其他的事？当时他心里只有一个模糊的念头，后来加入白无思的义军，却是一个月后的事情了。

　　手中的石片提醒他此地不宜久留，他立刻拉回思绪，吩咐部下打扫战场，将那些死去士兵的尸体聚在一起。因人手不够，只得下了一个令他心头沉重的命令：点火。

　　火光带出了刺鼻的气味，他领着部下把还活着的俘虏绑在一起，驱赶他们前去和白无思会合。战争已经太过残酷，他实在不想多伤性命。

　　一路上他没有和人交谈，只有身为他副手的长笑落后他几步，安静地陪着他。马上的风格外凶猛，狠狠地刮过脸颊，让人倍感疼痛。

　　他伸出手，下意识地想抓住风，却五指空空。他垂下眼，放缓了马速，长长地叹了口气。

　　“公子。”长笑上前两步，坐在另一匹马上唤他。当初那个黑衣少年为了给失踪的妹妹报仇，追着青云道长从北方一路南下，仅凭一人之力迟迟报不了仇。后来遇见了凤晓宸，得他相救，又在他和白无思等人的帮助下报了仇。

　　可失去了唯一的亲人的少年孤苦伶仃，连姓氏也早在兄妹二人相依为命共同流浪的岁月中遗忘。据说，他们成为孤儿的时候才只有四五岁。是凤晓宸给了他“长笑”这个名字。也许是因为第一个对他伸出手的是凤晓宸，他不想跟着白无思，却选择跟随凤晓宸，称他一声“公子。”

　　凤晓宸从南疆回来，要去打听查探白无思的为人品性，他跟去了。凤晓宸见到白无思救助穷苦人，与豪强为敌，坚持公义，决定和白无思同盟的时候，他毫无异义。凤晓宸刚回到定州，就发现白无思遇险，与官兵打了起来，寡不敌众，便只身一人冲进官军中，与白无思等人并肩作战的时候，他沉默地跟在身后。可是，当凤晓宸和白无思等人结拜，排行第四，邀他一起做异姓兄弟的时候，他拒绝了。

　　在他心里，这个人是他的公子，和白无思那些人一样，是干大事的人。他不是很聪明的人，帮不上什么忙，只能默默跟随。

　　凤晓宸那时想说点什么，白无思却说不要勉强他。他第一次对白无思露出了感激的神情，也默默地将这位新近成为凤晓宸三哥的人划归为自己效力的对象。

　　但他有时候总是会觉得，正如此刻，他的公子也许并不适合征战沙场，逐鹿天下。他沉默的面容上流露出几分担忧，却得来凤晓宸一个微笑。

　　“给你起名长笑，你就该多笑笑。”凤晓宸舒出一口气，把左手中的石片放进怀里仔细收好，“我们回去吧。一切，见了三哥再去操心也不迟。”

　　长笑的脸上也露出一丝笑容，重新将那些担忧收归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