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瀛洲东陆]鸿渊》承君诺

102、承

　　本以为自己会成为东宫女主人的司马良娣还是失算了，一年后，天子下旨替太子娉东麒郡守之女晋氏为良媛，位次司马氏，太子娶晋氏的婚礼排场不亚于娶司马良娣时。

　　夔都内总不缺少天家的谈资，大臣们乐得太子娶亲多生子嗣，而百姓们则茶余饭后聊着太子的两位妾室。

　　“一年不到，陛下就为太子殿下娶了一个良娣一个良媛，听闻在晋氏入东宫前，司马良娣一直以为自己会成为太子妃，处处以太子妃的气势主持东宫事宜，这位晋良媛来了，怕是司马良娣的日子不好过了。”

　　“怎么会不好过？良娣毕竟高良媛一个品阶，在太子妃未立之前，这司马良娣定还是东宫的女主人。”

　　“那可不见得哟。”

　　穗儿仍旧在绣着锦帕，还是一对交颈的鸳鸯，与之前送给司马良娣的那一条一模一样。这次是在朝臣夫人拜见太子良媛时，穗儿托母亲带去的。虽然明知自己就算见了牧风南也说不上话，甚至两人连眼神都要避开，穗儿想了想决定还是不去了。

　　日子一晃而过，元始十五年，天子又替太子先后娉了良媛、承徽、奉仪七位妾室，与司马良娣和晋良媛一同侍奉太子。

　　金秋十月，夔都复又染上一片秋意浓。

　　穗儿今年已至十五，过明年就是及笄之年，该谈婚论嫁了。她是裴垣之女，求亲者不计其数，其中不乏世家望族，裴垣与子歌明白女儿心意，这一年已替穗儿挡了许多求亲者。故而有传言说，裴氏之女心高气傲，连名门望族都看不上，想是入宫做那太子妃吧。

　　毕竟，从元始十二年起至今，三年内太子先后娶了九位妾室，东宫却仍未有太子妃。

　　裴靖武依约来到了夔都东市的仙寰楼内，天字雅间内，一位龙章凤姿的青年已坐在了酒桌旁，桌上置了几盘菜，一壶酒，菜是仙寰楼的招牌，酒是仙寰楼最好的仙人醉。

　　裴靖武坐在了青年的对面，他半年前刚从漠北归来，脸上带着一丝倦意与怅惘。

　　见裴靖武坐了下来，青年放下喝了一半的酒水，笑得有些歉疚：“我还以为你不会来。”

　　“殿下为何会这么觉得？”

　　牧风南叹了口气：“第一，因为我是牧风北的哥哥；第二，因为你是穗儿的哥哥。”

　　听见牧风北的名字，裴靖武眼中的怅惘之色更重了些，不过他知道牧风南约他来这里不是谈论牧风北的，而是因为穗儿。再过一个月，那道圣旨就会下来，面前这个青年会成为主宰东陆的帝王，裴靖武再也不能像现在这样与他面对面坐着了。

　　登基前还出宫找自己，不是稳重的牧风南会做得出的事情，除非这件事很重要。

　　“你是为了穗儿来的吧，她很好，她知道我要来见你，托我给你带了份礼物。”裴靖武从怀中将锦盒掏出，还未递给牧风南前补充说道，“不是锦帕，她绣了九条了，总不至于你登基的时候再给你绣一条帝后同心的锦帕吧，那也得等你立后。”

　　牧风南抿了抿嘴，在漠北待了七八年，裴靖武已不是当年那个温润玉如的孩子了，他变得有了棱角，有了倒刺。

　　“你是他的哥哥，说什么我都不会反驳。”牧风南接过锦盒，笑着对裴靖武说。

　　裴靖武“嗯”了一声，给自己酒杯里倒满了酒，而后仰头一口饮尽。夔都的酒，总带着那么一丝甜腻，不如漠北的酒辛辣。

　　牧风南打开锦盒，里面放着的是一块玉佩。牧风南怔怔地看着玉佩，逐渐失了冷静：“这是我送给穗儿的，她要你还给我？”

　　“你都要登基了，登基后定然要立后，穗儿等了那么久，等不下去了。”裴靖武话中意有所指。

　　牧风南敏锐地捕捉到了裴靖武话中之意，他腾地站起身来，凑近裴靖武，紧张地问道：“穗儿许了人家？”

　　裴靖武见牧风南如此紧张，却只是微微一笑：“你都娶了九个妾室了，穗儿就不能嫁人了？”

　　“是谁？是谁要娶她？！”

　　裴靖武只是淡淡地看着牧风南，心道原来将成为帝王的人也会心痛吗？这世上，又多了一个失意之人啊。

　　秋阳正好，裴靖武刚走进裴府，一抹娇俏的身影就挡在了面前。裴靖武对着妹妹咧嘴笑了笑。

　　“给他了吗？”裴穗儿装作不甚在意的模样，问裴靖武。

　　裴靖武摇了摇头，将衣袖中的锦盒拿了出来，递给了裴穗儿：“原封不动地退回来了。”

　　穗儿看着眼前的锦盒，终于绷不住了，她眼角红彤彤的，忍住不让自己哭出来，她哑着嗓子说道：“他为什么不收呢，他若是收了我就可以安心地嫁出去了啊。”

　　“穗儿，你真的放弃了吗？”看着伤心的穗儿，裴靖武比穗儿更加伤心，这般执着又有何用，牧风南将要登基，登基后自然是要立后的，穗儿连太子府门都进不去，又何谈与牧风南白首？

　　“哥，你放弃了吗？”穗儿反问裴靖武。

　　秋阳照在两兄妹身上，暖洋洋的，可两人的心已冰凉。

　　许久后，裴靖武颓然笑了声，将锦盒放在了穗儿的手中，似安慰又似鼓励地说道：“穗儿，我能看得出来，太子殿下并没有放弃你，你也不要放弃他。”

　　“大哥？”裴穗儿疑惑地抬起头，她觉得裴靖武是真的放弃了对舒寒衿的感情，“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裴靖武爱怜地抚摸着妹妹的脑袋，牧风南和穗儿之间还有感情，此时放弃太不值得了。而他与舒寒衿之间还存在着感情吗？“穗儿，父亲已经答应了我，等太子殿下登基之后，我就去雍川郡与赵郡守一起镇守雍川了。”

　　雍川是大周北方门户，过雍川后北行百里就是漠北的瀚海绿洲，属漠北地界。镇守雍川，即抵御漠北。

　　“雍川郡？你不是才从漠北回来半年吗？怎么又要走了？”自元始七年年末裴靖武留在漠北为质到半年前，裴靖武已在漠北待了近八年，半年前安王牧风北亲率大军自漠北接回了裴靖武回夔都，这才半年，裴靖武又要离开了吗？穗儿十分舍不得哥哥，焦急地说道。

　　裴靖武似乎已下定了决心，对妹妹说道：“我在漠北待了八年多，已不习惯夔都的热闹了，连酒都喝不惯。”

　　这话穗儿不信，可见裴靖武态度坚决，父亲又应允了，穗儿也只能依依不舍地抱着哥哥的胳膊，不知自己出嫁时，哥哥会不会还在夔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