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舞长空》沚熙

8、Chapter3 一生的阴影（1）

　　因为很配合医生的工作，沂雪恢复的速度快得惊人，终于在11月3日这天，沂雪提前康复出院，而李刈辰也依其言回飖海做转学准备。时隔近两个月，沂雪重返育晨校园，却是喜忧参半。喜的是，她因祸得福，不仅李刈辰很快会转来育晨，还凭借此事在育晨人气暴涨，竟大有超过明汐之势，为最后的人气赛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忧的是，在住院期间她落了不少新课，而自她入学以来的第一次大考——期中考试，已定在毅力赛后的第三天进行，这对于她来说无疑是一个考验。于是，沂雪一出院就很忙，一会要参加师生为她准备的欢迎会，一会又要进行补课，还要不断进行练习，为舞技赛做准备，但是再怎么忙，有一件事她今天非做不可。
　　已值深秋，晴空万里，惨淡无云。在教学楼远远地望去，禁林落英缤纷，起起落落、层层叠叠的绿色、黄色、红色……交织出一片令人眼花缭乱的绚丽。
　　“凌振轩吗？他不在啊。”一个平头男生笑嘻嘻地倚在门框上，搔搔头，“除了上新课他通常都不在这里，他啊……”
　　“那他可能在哪？”沂雪刻意忽略在一旁叽叽喳喳议论不停的女生，微笑着打断男生滔滔不绝的感慨。
　　“那可说不准哦！有时他会在图书馆里睡觉，有时会去跆拳道社……”
　　“他在学生会办公室。”一个声音忽地插了进来，结束了平头男生漫无边际的猜测。
　　“谢了！”沂雪说着，也不看发言者是谁，转身便去。
　　“赵司延！你看你干的好事！我绝好的机会啊……”
　　“呵呵，机会？”
　　“赵司延！！！”
　　……
　　凌振轩吗？那人是……凌振轩吗？
　　修长的手指把玩着一枚小小的校徽——上面清晰地刻着“凌振轩” 三个字，让人不得不信。
　　还真是有些意外呢！沂雪轻笑，初次和他见面时的情形闪过眼前。
　　那时他看我的眼神……分明带着敌意……
　　脚步不自觉地停了下来，沂雪抬头望天，秋日的太阳似乎离得远了，光芒柔和了些，却依旧刺目，让人无法直视，沂雪只得不舒服地收回了目光。
　　呵——不管怎样，都要好好感谢他才是！
　　这样想着，她小心翼翼地将校徽别回他的衣领上，放进了手提袋里。
　　“好啦，现在重新出发！”她自语着，扬起一个愉快的笑容，向着行政楼大步走去。
　　行政楼的正西边便是教学楼，两者间只隔着一条宽敞的大道，因此从这里还可以隐约听到教学楼那边传来的喧闹声，却也还算清静。铅灰色的石砖搭配乳白色的白条装饰，让绿树掩映的行政楼显得格外的庄严肃穆。
　　学生会……学生会……啊，是三楼！
　　沂雪看了看标志牌，便上了三楼。一路上，什么学习部、宣传部、生活部……多种多样的部门让她目不暇接，好不容易才在走廊的尽头找到了会长室。
　　沂雪看了看手里的纸袋，正欲敲门，门却蓦地开了，一个戴眼镜的女生捧着一迭档案袋走了出来，她略有些惊异地打量了沂雪一眼，转身离开了。
　　一眼望去，偌大的会长室有些空灵灵的冷清。里面从中间拉起一块帘布隔出一间会长的临时休息室，而剩余一半的空间里就只是孤零零地摆放着一张茶色办公桌和一盆文竹。然而细细看来，却又别有一番风味。月白色的帘子干干净净，随风轻扬，而办公桌上的物品虽多，却摆放得井然有致，小小的文竹更是给整间会长室增添了几分清雅之意。
　　才一眼，沂雪已不禁有些喜欢这个地方了，她几乎不相信这会是一个男生的专用房间。
　　注意到有人进来，凌振轩抬起头看着她，面无表情，眼神里却流露出那熟悉的敌意。
　　沂雪忽略那令人不舒服的眼神，将手里的纸袋递与他，心情却也不复刚才的那般轻松了。她勉强牵出一丝笑来，“这是你的校服，那天……谢谢你。”本是发自肺腑的感激，却因为此刻心情的改变，听起来像是敷衍的形式了。
　　然而他却没有接。
　　“已经洗过了。”沂雪看着他看纸袋的神情，不免有些恼火，却又不便爆发，只得强压下来，耐着性子解释道：“现在……很、干、净。”
　　他这才接了下来，随手挂在一旁的挂钩上，然后仿佛没沂雪这个人似的，继续批阅起桌上的檔来。
　　逐客令吗？
　　沂雪有些尴尬，明知他根本不会理会，却还是说了声：“走了。”
　　如意料的那般，他果真没半点反应，至始至终都没开一次口，要不是沂雪以前听过他讲话，她定然会把他当成哑巴。想到在明天的毅力赛里还要与他合作，她忽然觉得自己很不幸。
　　她叹了口气，去得远了。
　　＊ ＊ ＊
　　走了吗？
　　心中难以平静，凌振轩索性停下手中的工作，眼神变得有些迷惘。
　　秦沂雪……是她吗？如果是，那又究竟发生过什么？
　　他从一个带锁的抽屉里取出一条链子，目光落在上面若有所思，而白玉无暇的手指把玩着它精巧的吊坠。
　　那是条很漂亮的项链，细碎的白金链吊着日月同辉造型的坠子，银色光芒流转其上，透着无与伦比的尊贵。这是他十岁那年父母送给他的生日礼物，虽然他一直觉得并不富裕的家似乎买不起这么贵重的东西，但也并没有多问——他很少过问父母的事。
　　俊美的眼睛敛了敛，目光陡然凌厉起来。他停下玩转小太阳的手，在上面摸索着，忽地用力一扳，那白金打造的小太阳竟然像个盒子般被打开了！里面露出一张照片！
　　好精细的做工！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这是可以打开的！
　　照片里的是个漂亮的女孩，约摸八九岁，虽然脸比现在圆了些，却还是一眼便能认出那就是秦沂雪！
　　他出神地看着相片，女孩的影像却忽然模糊起来，紧接着，一声声凄厉的叫唤破空而来！“抓紧啊！抓紧啊！抓紧啊！……”
　　“不！”恐惧汹涌而来，他用力捂住耳朵，却无济于事！那声音是响自他的脑中，甩也甩不掉！
　　“抓紧啊！抓紧啊！……”
　　眼前的一切骤然被黑暗吞噬，压抑得让他窒息。黑暗中缓缓出现了一幢破败的木屋，心中的恐惧更甚，他紧闭上眼睛，画面却像是幻灯片似的切换成了一张模糊的脸！是相片里的女孩！她惊恐的面庞闪现在可怖的夜色中，毫无血色的唇急速地一张一合……
　　“抓紧啊！抓紧啊！抓紧啊！……”
　　然后血色染上了黑夜，叫声却不曾停歇……
　　“抓紧啊！抓紧啊！抓紧啊！……”
　　帅气的眉毛纠结起来，他的表情突然变得很痛苦，白皙的面容此刻看起来竟是纸卷般的苍白。他“啪”的一声合上小太阳，像是扔掉烫手山芋一般飞快地把链子收进了抽屉。
　　果然还是这样……七年了，却没有丝毫改变……
　　自从他十岁那年无意中发现那小太阳是可以打开的，每当他看到里面的相片，眼前就总会浮现出一些零散的画面，那些可怕的情景一遍遍地重复，像潮水一般涌向他，然后又像梦魇一般缠着他，最后淹没他，让他无法呼吸。
　　他曾经也问过他的父母，问他们这个女孩是谁，又为什么要送他这个，为什么他看到她就会有可怕的回忆，可他们却也只是支支吾吾地说这是他们祖传的项链，他们甚至都没发现这里面有张相片。
　　如果真是祖传的，那就不会是秦沂雪了吧？可他又怎会见过相片里的女孩呢？只是……长得相像吗？可是无论如何，都和秦沂雪脱不了干系！全天下恐怕也再难找到这样相似的两个人了吧！
　　心下平静了些，他起身拉开身后的帘子，阳光却没有像意想中的那般轻柔的洒照进来，只是投下一片异样的阴影，一如他心中的结。
　　那个谜……如果问了秦沂雪兴许就能解开了吧……可是……
　　“方才明明没有云的……”他怔怔地看着地上的阴影出神，久久才幽幽地道。
　　可是……如果解开了那个谜，现在这个平静的生活……恐怕就不复存在了吧！他的直觉这样告诉他。
　　而事实上，他的直觉向来都是对的。
　　＊ ＊ ＊
　　鬼返林外。
　　天空阴沉沉一片，让人顿感胸闷，有些喘不过气来。
　　“今天会有雷阵雨，直升机可能无法到处巡行了。”校长站在一块凸起的大石上，圆圆的脸上是前所未有的严肃，“因此请大家务必保管好各自的发信器！”
　　风一阵紧似一阵，呼啸在鬼返林里，化成了一种怪异的嚎叫。
　　“一旦你们遇到危险，立即点燃信号弹，然后呆在原地不要乱动。”他一双布满鱼尾纹的眼睛折射出鹰眸一般锐利的光芒，不复平常的那般随和，“我们的救援队会根据发信器所指示的方位，迅速前往营救……”
　　厚重的乌云蓦地被撕开一道口子，幽蓝的光芒在昏暗的天地中转瞬即逝，随之而来的便是阵阵雷声轰鸣，好似在叫嚣着一场暴雨的来临。
　　观众的热情却没有因恶劣的天气而减弱半分，他们站在隔离线外，一个个都伸长了脖子向里面张望着，而校长的讲话还在继续，“……胜负固然重要，但安全永远是第一！记住我刚刚说的那些话！”
　　“好了，孩子们，现在祝你们好运！”校长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他挥挥手，示意选手们可以去各自的入口做准备了，观众区于是一片沸腾。
　　“明汐！明汐！明汐……”
　　“秦沂雪加油！我们支持你！”
　　“加油！明汐！”
　　……
　　场外呼声不断，一声高过一声，却几乎听不到为韩君瑶呐喊助威的，因为上次的事件，韩君瑶成为最大的怀疑对象，人气一落千丈。
　　上次我和明汐遇袭，君瑶的确最可疑……可是，她的处境也不会好，不是吗？更何况君瑶怎么会做这种事？！都是别人的阴谋吧？可会是谁呢？又有怎样的目的呢？
　　沂雪神色复杂地望了一眼身旁落寞的韩君瑶，也不再多想，向一号入口走去。
　　铅灰色的天空依旧阴沉，面前的鬼返林更是黑魆魆一片，各种叫不出名字的擎天大树交错而立，遒劲沧桑的树枝形态各异，或直刺天空，或弯缠它枝，形同鬼魅。
　　心竟忐忑起来，沂雪用力握紧了双手。
　　“预备——”发令员一声大喝，整个鬼返林都安静了下来，时间也仿佛凝固了。
　　呼——
　　沂雪小小的调整了呼吸，她感觉身上的每一根神经都紧绷着，仿佛一触即发。
　　登山……实在不是她的强项啊！也难怪她会紧张。
　　砰！
　　蓦地一声枪响，打破了这可怕的寂静，在鬼返林上空一遍遍地回荡。
　　比赛——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