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之殇》苏*影

5、五 再会

　　快过年的时候，按制，帝王要去澧澹祭拜河神。
　　我开始起驾前往澧澹行宫，路上竟有两次遭到来路不明的刺客袭击，随侍的宫女内官禁卫军都有损伤。看来人的身手，我愈发肯定了子陵皇叔已等不及和关外的白朔如意侯联手——这么多高手，只有草原孟尝如意侯府上才能找得出来。
　　可我不能回头，就和我当初毅然决定离开辽阳京一样，我只能往前走。

　　澧澹的行宫里有一个很大的池塘。那一天下雪了，我叫人做了很多莲花形状的纱灯，一盏一盏飘在水上。幽幽火光衬着粉色灯纱，在细雪里看起来分外漂亮。
　　还在辽阳京的时候，夏初灯会，我拖着简若尘去看灯。
　　一对对年轻男女在河里放灯，兴致盎然情意绵绵，我斜睨着他，故意叹气：“我也想放这样的灯呢，不知道有谁愿意来陪我……”
　　那时尚未给他服下“点春”，他自然是礼貌客套的微笑，一言不发。
　　那一次醉酒后的缠绵，我依稀记得他说过，小然，你想做什么，我都陪你。
　　若能和他一同来放灯，也未尝不是一件有趣的事。
　　……为何又要想他？说了不想的！说了不想的！
　　我只觉得心口烦闷，忍不住拿出怀里的匕首，抓起最靠池边的一盏纱灯用力的割了下去。竹制的灯骨脆弱不堪，只三两下，那盏精细的灯笼便被划成了数片，再不复初时模样。
　　所有的往事，都该随这流水消失才好！
　　正静静的看残灯远去，冷不丁身后一道寒风袭来，随即手脚一麻，再也站不住，一个趔趄落进了冰冷幽深的池水中。
　　等宫女和侍卫们手忙脚乱的将我拉上岸来的时候，我已经全身尽湿，冷风一吹，直打寒噤，只得急忙回行宫去沐浴更衣。
　　白王其实是个女儿身这件事是万万不能被人发觉的，等硕大华丽的浴池住满了热水。我便摈退左右，褪下衣衫跨进水中。
　　除去帝王的衣，我也不过是个纤细娇弱的女儿身。
　　我拨弄着洒满了花瓣的池水，微微扬声道：“既然敢来澧澹，为何不敢来见我？”
　　片刻之后，拂过一阵衣袂带风之声，透着缭绕的水雾，我终于看到了那个久违的身影，锦衣乌发，身姿卓然。
　　心上仿佛被狠狠的敲了一下，终究还是，相思成瘾，从未或忘。
　　连声音都有些干涩：“辽阳公子此行……意欲何为？”
　　他沉默了半晌才道：“巨泽白王行事前后不一，有人要我来探一探。”
　　“大酉的皇室？”
　　“你不必知道。”
　　刻意的生硬语气让我的心越发窒闷的难受，不由的笑出声来：“那么请问公子，你探到了什么？”
　　他沉默不语。
　　我隔着重重纱帐和白色的雾气道：“你故意隔空点穴让我落水，趁着我沐浴更衣好探究我是男是女——简若尘，你难道看不出么？我颈后生有红色胎记，你不知道么？”
　　他似乎十分艰难才得开口，低声道：“我知道……你不是白王。”
　　“谁说我不是！”我的声音一下子尖锐起来，从水中站起身来，裹住池边的一席白纱就朝他走去，他飞快转开头，脸上泛起了一丝微红。
　　“我是白王，整个巨泽都要听我号令。”我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抚上他的脸颊，语声也渐渐柔软下来，“可惜，你不要我……”
　　他的眉倏然一拧，猛然间一挥手将我推开，这一下力气很大，我踉跄的退后几步，重重的跌倒在地。
　　剧痛让我忍不住低叫了一声，原来他对我，竟厌恶至斯。
　　明明不想流泪，却有一滴晶莹悄悄的滑落眼角。
　　耳边响起脚步声，抬头却见他匆匆赶来，将我用力的拉起，眼底掩不住的担忧一瞬间弥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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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咬牙，扑了上去，狠狠的咬在他的嘴角，他退了一步想要躲开，伸手却触碰到我的肌肤。我听到心跳的声音剧烈，感觉到掌心滚烫——原来他毕竟还是忘不掉的。说什么替人探查巨泽白王的秘密，说什么此生不见，或许，其实，他只是想来看我一眼。
　　我用力的抱紧他，片刻后，他的手终于环上了我的腰。
　　我把头埋在他的胸口，喃喃道：“若尘……若尘……我知道你一定会来找我的，我知道！”
　　这一刻这一处，有灯影摇曳，有香雾溶溶，又何必相问，鸳鸯两字怎生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