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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千里赶牛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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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刺客事件之后,戚天予转到官府开设的驿站暂住,顺带着将她回来的消息传了出去。
赶到客栈的官差拖走了两具刺客的尸体。
第二天,黑镇的人陆续的多起来。
有来办正事的,也有来凑热闹的。
大皇女殿下回来了,官府对黑熊寨便再没了投鼠忌器的必要。
人数和装备上的绝对优势使得官府在当天天未黑就拿下了山寨,一举抓获了山寨内的全部山匪,一个不落。
为祸一方的土匪窝总算是被一锅端了。
而对于这个本应算是皆大欢喜的结果,却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喜自然的是一干平民百姓,因为他们以后总算不用再受这群山贼的剥削骚扰了。
愁却的是将匪窝端了的一众办案官差。
虽然缴获了不少山贼们平时打劫来的贼赃,凑起来竟也数目可观。但是失窃的官银却是分文也未能找回,案情突然陷入一筹莫展的低谷。
不知道算不上得上是过河拆桥,戚天予当机立断的将查案的矛头转向了许靛——这个目前唯一的线索。
而许靛作为目前唯一的线索,此时正在做什么呢?
乖乖的蹲在客栈里等着官府的人来抓自己?
显然,这是不可能的。
俗话说得好,一日之计在于晨。
她许靛许某人早猜到一路上寡言少语的皇女殿下是个深沉内敛的无情货。
所以,赶早在城门刚开的时候她就果断的跑路走人了。
此时此刻,她正身穿老旧碎花裙,头系大红碎花布,脚踩棉底新布鞋,怀塞无花白枕头外加一只未睁眼的小白狼,架着老牛拉的二轮板车,哼着小曲儿,运着一车的柴草向着下一个城镇前进。
驿站大厅里,原本负责监视许靛的四个官差瑟缩着肩膀不敢发话。
“滚。”戚天予的怒火酝酿了半饷,最终化身这么个言简意赅的字来。
四个大男人竟然盯不住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四个吃白饭的喽啰连滚带爬的出了大厅,黑镇的捕快头子却还得战战兢兢的立在一旁候着。戚天予不说话,他也不敢吱声,更不敢抬头看一眼负手而立,背对着大门的皇女殿下。
从戚天予身上散发出来的如有实质的寒意无声的浸透过大厅的每一个角落。
大热天的,捕快头子却觉得腊月十八也没今儿个这么“凉爽”。
活了这么些个三十几年的,他的冷汗就从来没有这么嗖嗖的冒得果断冒得爽快过。
就在他觉得自己都快要出冷汗出到脱水的时候,戚天予发话了。
她说:“可我追。抓不回人,就提着脑袋回来见我。”
“是。”捕快头子颤抖着应一声,不敢多作停留,一溜烟的退出去跑了个没影。
花了大量的人力物力,一两银子都没找回来,还断了线索?
坐在朝堂上的皇帝也怒了。
一把怒火烧下来,第一个点着的却是大皇女戚天予的华贵衣襟。
几天后,一道金光灿灿的圣旨砸到黑镇,随行而来的公公拖着细长的调子念开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大通,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
你戚天予要是查不清案子,追不回银子,就别给我回京畿了。
话说,这道圣旨交到戚天予手上的时候,许靛已经快到纱城了。
依旧是碎花农妇装,只是由原先俗气的大红色换成了朴实的深蓝色。
赶车的牛还是那头牛,车也还是那辆车,只是车上的货却是换了个样了。
她这次运的是路上收来的野果。
赶路赶得无聊了,还可以从芦苇编的箩筐里摸俩果子出来啃着解馋。
进城的时候,盘查比前面几个城都要严实些。
许靛毫不心虚的赶着车子排队,等到她过关卡的时候,立在城门口的侍卫举起画像对比一番,盘问道:“哪里人,进城来做什么的?”
“民妇是从不远处的青冈山里的屯子村里来的。”许靛挺着个“大肚子”,态度很是恭敬,语气也十分谦逊,还带点儿刚学会不久的乡村口音:“到城里卖些山里摘的果子换钱。”
侍卫查了车子,摆着箩筐的车子是一目了然的不能藏人,也没看到车上有上面给的文牒里提到的小狼崽。看许靛挺着个“大肚子”还要到城里来贩果子维持生计也挺不容易的,再看看后面流水长龙般的队伍,侍卫长一挥手,扣下一筐子水果,然后就放农妇许靛进了城。
把车子赶到集市里,许靛一边张罗着卖果子,一边和旁边卖烧饼的大婶聊天。
随着话题的辗转,参与进来的人越来越多。
附近贩东西的,人在摊在,所以一直都听着,谈到自己关注喜欢的话题,时不时的插个一两句。
路过买东西的客人,听到有兴趣的,偶尔也驻足谈上两句。
到下午吃饭之前,许靛从一干市井平民口中打听到了个官银被劫案的案情进展概况。
如今,官银被劫案已然成了上至朝廷,下至市井的热门话题,稍一打听便能得到一堆有用的没用的信息。
听说,皇帝又下了第二道圣旨。
这传旨的人才刚出纱城不久,正向着黑城的方向八百里加急昼夜不分的赶路。
众人开始纷纷猜测起圣旨的内容。
许靛在赵大婶那里买了一堆的饼子充作干粮,收了车子,拉着没卖完的果子,准备早点上路。
或许她也该学学人家传旨的人那样,八百里加急昼夜不分的赶路了。
等到这圣旨一念完,恐怕她以后就别想再进城了。
乘早的,她得多备点干粮以防万一。
时间的巨轮咕噜噜的翻转着,牛车的木轮也咕噜噜的翻转着。
八天后。
进城的盘查已经严厉到了要搜身的地步了。
许靛正处在离京畿还有半天的路程的荒郊野外里。
天刚黑,一弯残月高悬,繁星闪耀。
有着浅蓝色绒毛的小银狼在一天前睁了眼,路走得不是很稳。
此时,正被在平铺在地上的厚实棉布上,小心翼翼的蹒跚前行。
许靛从鱼塘边洗完手走回来就看到它已经爬到棉布边缘了。
一个箭步上前,快速将小狼捞进怀里,责备道:“不是让你不要乱跑吗?怎么不听话呢!”
小狼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只是一个劲的“嗷嗷”叫。
它饿了。
许靛从停在一边的牛车旁拿过一个水壶,再从牛车上摸过一个小碗,将壶里的液体倒小半碗放到小狼面前,看着小狼笨拙的舔食碗里的牛奶,然后在棉布上坐下,就着牛奶开始啃馒头。
吃了好几天的馒头了,未免觉得有些腻烦。
转头看一眼拉了半个月车的大黄牛,寻思着反正这里离京畿也不远了,步行过去也无妨。
想到杀牛,便记起了自己似乎没有刀,也没有调味剂。
要不……
牛奶烤牛肉?
可是,没有刀。
就这么盯着牛漫无边际天马行空的胡思乱想着,许靛没有注意到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个人。
半个月大的小狼也没听到身后有什么动静,但它却闻到了陌生的气味。
抬起满脸牛奶的小头向后看去,身后赫然立着个穿青色长衫的陌生人。
然后,无所顾忌的“嗷嗷”声打断了许靛的全牛大餐遐想。
“又怎么了?”轻声询问着转头看小狼,却正好看见了绣着竹纹的长衫一角。
顺手拉起来长衫的一角往里一看——千层底黑色锦缎马靴。
有脚?
那就不是鬼了。
抬头一路看上去,飘逸轻便的侠士装,精巧修长的佩剑,简单的发鬏被一根木簪束在头顶。
目光下移一点,面白无须,清秀俊俏。
再下移一点,木有喉结,是个女的。
“小姐,有何贵干?”许靛问。
“你有进城的纸令吗?”那人也问。
“你觉得呢?”许靛继续问。
“应该没有。”那人叹息着摇头。
“那你还问。”许靛翻个白眼,扭头不理她。
她要有纸令,何不连夜赶路进城,何苦呆在这荒郊野外的风餐露宿啃馒头?
那个不请自来得悄无声息的人倒也不客气,径自寻了她旁边的位置坐下,两人中间隔着一只低头舔食牛奶的小狼。
沉默半饷。
来人先耐不住性子开了口。
“喂,你是怎么看出来我是女的的?”那人问,因为她穿的其实是男装。
“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安能辨之是雄雌。”许靛这么说,有些牛头不对马嘴的味道。
那人沉思片刻,实在是猜不出许靛这个解释到底要作何解释,本着前人留下的不耻下问的教诲,虚心开口求教:“什么意思?”
“意思很简单。”许靛咬一口干冷的馒头,含糊不清的说:“你不是兔子。”
那人愣了一下,等到恍悟出许靛话里的意思,突然大笑起来,笑得许靛莫名其妙。
等到笑够了,她才又开口说道:“你这人挺有意思的。我叫梁晓风,你叫什么名字?”
“我姓许,许多的许,单名一个四字,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的四。”许靛回答得半真半假,因为咀嚼食物而显得含糊不清的声音听起来倒一点儿不像是在说谎。
“我问的是真名。”梁晓风笑:“你却随便编排个假名来糊弄我?”
“我说的是真名。”许靛也笑:“信不信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