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凑巧》苏笑北

13、【13】

　　两个人牵着手走到门口，发现此时天光已经褪去，剩一轮明月高悬，晚风有些凉，吹在钱小好单薄的外衣上，惹得她身子轻轻抖了抖。

　　见状，江招弟对她说：“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去给你找件外套。”

　　钱小好先点了下脑袋，随即想到什么，眼前一亮，赶忙改口：“别、别，我跟你一起进去。”

　　为什么要重新回旅馆里面。

　　因为好奇呀！

　　她刚才光顾着吃惊，都没好好参观一下情趣房。这情趣房可不一般，是由江学霸精心设计，充满小皮鞭、辣椒水和诸多不可描述画面的情趣房耶！！！

　　光是设想一下里边可能会出现的场景，钱小好就又些小兴奋，然后就没控制住自己猥琐的小表情，被江招弟读出了自己想跟她折返回去的潜在原因。

　　于是，江招弟的脸色又沉了，“之前不跟你说，就是怕这里乌七八糟的环境影响你。现下解释清楚了，你不准再踏进这家旅馆一步。”

　　“哪有你说得这么严重。”

　　“给我站在这里等。”江招弟板着脸，像是训斥贪玩不听话的小朋友。

　　钱小好撇撇嘴，“好嘛，那你快去快回。”

　　直到江招弟走远，她才赶紧小声嘟囔，“什么人嘛，自己可以随便设计情趣房，到我这就不让参观了，真是太双标了，哼。”

　　钱小好又气又冷，原地跺脚，一蹦一跳间，她发现不远处停放的一辆小轿车，看着眼熟。

　　因为天色太昏暗了，她不确定，于是往那边挪了几步，去瞧那车的车牌号，果真，就是自家的轿车。

　　想起自己在学校门口不告而别，钱小好觉得挺对不起司机大叔的。

　　于是，她走上前，敲敲车窗，扬起一张笑脸冲车里的人道歉：“对不起啊叔叔，我们提前放学，忘记告诉你了，不过叔叔你可真厉害，竟然找我找到这里来了。”

　　里面无人回应。

　　钱小好疑惑，又敲了敲车窗，“叔叔在生我的气吗？哎哟，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啦～”

　　她努力绽放一个更大的笑脸。

　　然而，这笑容并没有维持太久，随着慢慢摇下的车窗，钱小好瞬间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此刻，坐在驾驶位置上的，可不是什么司机大叔，而是，脸色犹如当下天色一般昏暗暗、阴沉沉的，钱小好的母亲汪金萍。

　　钱小好登时吓得双腿发软，赶忙用手扶着车身站稳，她颤颤喊了声，“妈。”

　　“既然是提前放学了，为什么不立刻回家？”汪金萍眉目间神色不悦，语气也严厉。

　　“我、我有一点事儿。”

　　“什么事儿？忙着开房的事儿？”

　　“妈，你怎么能这么说你的闺女呢。”钱小好忙摆手，解释，绝对没有的事儿。

　　“这难道是我自己瞎编的吗！”汪金萍不自觉抬高声调，“你放学不回家，司机接不到人，着急打听了一圈，说有人看见一个女人给了你一信封的钱，让你跟着她去开房。”

　　说着这里，汪金萍一顿，目光落向那个充满情色暗示的“来嘛”的旅馆招牌上，眉头拧得更深，半天才把视线重新落回钱小好的脸上，痛心又严厉地训斥：“我真是把你惯坏了，一直觉得女儿要富养，就没控制过你花钱，导致你大手大脚习惯了，这才不给你零花钱几天而已，你就开始想歪门邪道赚钱了。”

　　“妈，不是这样，你听我解释。”

　　“有什么好解释的。解释你平时在学校是怎么不学无术的？还是解释你如何迷恋上一个叫江招弟的女孩儿，死乞白赖地追求人家，给她送鞋送冰棍，甚至从学校追到了她的家？啧啧啧，不打听不知道，你真行，我汪金萍真是养了个好女儿啊。”

　　“妈，即便是死刑犯，还有权力跟法官面前辩解一二呢，你不能不让我说话，就直接判我这也不好那也不好吧。”钱小好也急了，声调不自觉高了一度。

　　“你要说什么？说你迷恋江招弟情有可原，说江招弟长得有多么多么漂亮？我倒是奇怪了，平日见你看电视里的明星，也没什么反应，怎么被一个土里土气的高中生，迷成这样。”汪金萍越说越激动，但也不想当着大庭广众教育女儿，她狠压了自己的怒气，冲钱小好命令，“上车。”

　　钱小好此刻哪敢跟汪金萍上车回家，她生平头一次见到自家老妈如此动怒，现在要是跟她走了，肯定会被她狠狠教训一顿的。

　　“我说话不好使了是吗？”汪金萍见钱小好没有行动，于是推开车门，想把钱小好往车子里塞。

　　钱小好肯定不从，努力往反方向使劲儿。

　　于是，母女两个，就在车边，一拉一扯的僵持起来。

　　行走的路人或多或少会投来视线，但没人会上前劝。

　　这时，突然的，钱小好余光撇见，一只胳膊从她右后方伸出来，朝汪金萍狠狠推了一把。

　　是江招弟。

　　她把钱小好从汪金萍手中挣开，护在身后，恶狠狠地问，“你干什么？”

　　那样子可怕极了，像是要跟汪金萍拼命。

　　汪金萍不设防地被推，身子撞在车身上，有些痛，她揉着肩膀看向逞凶者，然后，就被对方过于美丽的长相惊艳到愣住。她缓了好一会儿，才没头没尾地问，“你就是江招弟？”

　　“我是，你谁？”口气不善。

　　汪金萍没说话，只是把江招弟从头到脚细细打量。

　　江招弟被她看得十分不耐烦，手里紧攥的拳头微微抬高，似乎要伺机为钱小好报仇。

　　吓得钱小好赶紧压低她的拳头，踮脚在江招弟耳边，小小声小小声地说，“别冲动，这人是我妈。”

　　江招弟：“……”

　　气氛一瞬间变得尴尬，江招弟脸颊微红，“刷”地一下，把拳头规规矩矩贴到身体两侧，然后结结巴巴地叫人：“阿、阿姨好，对不起。”

　　汪金萍没说话，一双眼睛还在打量江招弟，越打量越感叹，自己活了半辈子，竟真是从来没见过长得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就好似从神话传说里走出来的谪仙一般的人物。

　　这一刻，她似乎有些理解自家闺女的所作所为了。

　　于是，话风突变，汪金萍不再训斥钱小好，而是转为苦口婆心地劝：“宝贝儿，我不同意你和这个姑娘在一起。”

　　钱小好：“？？？”

　　“你要知道，妈妈向来是鼓励你早恋的，但是，你谈恋爱的对象，怎么的都得是个男孩子吧。就算你们学校的男生质量太差，逼得你没兴趣，只看得上女孩子。那也不该找这么漂亮的女孩子来当初恋。”

　　汪金萍一边说，一边把视线从江招弟明艳动人的脸蛋挪回自家女儿清汤寡水的脸蛋上，“你说你，要长相没长相，要身材没身材，学习方面更是常年在倒数第一和倒数第二之间挣扎。全身上下，唯一的优点，就是有几个臭钱了。而这个优点，还是建立在你爸一直发达的情况下。若是哪天，他的狗屎运耗光、破产了，那你也得跟着变穷。到时候，你还凭什么留住江招弟呢？肯定会被甩，然后变得自卑，整日沉浸在伤心难过的情绪中。”

　　“妈，不用等你说的那天，我现在就沉浸在伤心难过的情绪里了。因为你把你女儿说得也太一无是处了。”钱小好委屈地砸吧砸吧嘴，又补充：“妈，事情和你想得不一样。”

　　钱小好终于有机会，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解释给汪金萍听。解释江招弟养父母是如何可恶地把她卖给一个老男人的；解释江招弟是如何聪明几天内赚了好多好多钱的……

　　汪金萍听完她的讲述，弯腰从车里掏出大哥大，给什么人拨去电话。很快地，对方接通了电话。只听，她对电话那头的人说，“帮我调查一件事情，是关于……”

　　调查需要时间。

　　汪金萍抬头看一眼天色，才发现，经过这样一闹，天色是彻底暗了下去。于是，她对面前的两个孩子说，“先上车，回家吃饭。”

　　钱小好观察老妈的神色，觉着她表情和语气都挺平稳的，心知刚刚的话，汪金萍虽然还未调查，却已经信一大半，自己挨揍是不可能的了。

　　于是，钱小好面上一乐，率先拉开车门钻进去。可等了一会儿，也不见江招弟上车，她探出脑袋，冲她招手，“快点上来呀！”

　　“我住这就行。”

　　身后不远的地方，挂着霓虹灯的旅馆招牌变换着暧昧的颜色，招牌底下，一双双情侣调笑着进进出出。

　　钱小好依旧觉着这里有些可怕，但又想不出说服江招弟的办法，只得干巴巴地说，“奥，那那我明天再来看你。”

　　“你明天还要补课，哪来的时间。”汪金萍反驳。

　　“妈——”钱小好不满地拍拍她的座椅背，然后就听汪金萍对车外的江招弟说，“事情没弄清楚前，你先住我家。”

　　“这里是什么地方你比我清楚。”

　　“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得想想小好。”

　　“她总往这里跑，不安全。”

　　说完，她发动引擎，一副立马要走的样子。

　　钱小好没说话，拿一双小鹿一样的眼睛，可怜巴巴瞅着江招弟，活像一个即将被主人丢弃的小可怜儿。

　　江招弟也在看她，脸上的情绪掩在月色中看不清晰。

　　最终，月色下的江招弟晃动了身子，弯腰钻进车。

　　钱小好觉着不可思议，固执的江招弟因为她妈妈几句话就坐进来了，要住她家？

　　她嘴角止不住咧成一朵花，生怕江招弟反悔，于是赶紧拍靠背催促，“妈妈快开车开车，我饿了，要吃一大碗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