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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七城一笑 05 ...

  •   阿左慢慢伸手擦掉嘴边血迹,道一声:“好功夫。”
      秦江南左手抚胸道:“彼此彼此。”
      两人还未说话,听得沈心音道:“你们打完了么?打完了来帮我照顾病人。”秦左两人转头看时,沈心音正扶着最后一个中毒的侍女站起来。秦江南舍了阿左,急忙过去,对沈心音施礼道:“多谢姑娘出手相救,秦江南日后必当回报。”
      沈心音道:“你还是把你家的姑娘们照顾好吧。”说着,把那侍女交到秦江南手中,回头看时,阿左正要出门去。沈心音叫道:“哎,你要去哪里?”
      阿左停一下,回头看她,冷冷地道:“不劳费心。”
      沈心音讨个没趣,自回那几个青衣小厮身边坐下。阿左刚要走,秦江南忽然道:“阁下且慢,尚未请教阁下高姓大名。在下江南秦家堡秦江南。”阿左嘴里念一遍秦江南的名字,然后慢慢道:“我叫左七城。”言罢即转身,出庙去了。
      “左七城。”秦江南站在那里,出神半晌,忽然想起来,走到沈心音身前,拱手一礼道:“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沈心音道:“清落沈心音。”

      此时已是晚上,不过大雪千里,月光映耀,倒是十分明亮。
      风雪渐渐小了很多。
      赵绮韵一直往前跑,也不知跑了多久,离开了多远,直到自己两条腿冻的冰冷麻木,身上再没有半分力气前行,才跌倒在雪地上。
      她从小到大,从没有一个人出来过,更何况来此荒郊野外。此刻她既没有一丝主意,也不知该去往何方。她仿佛一下子从自己的世界里跌了出来,再找不到回去的路。
      谁能来救她?
      她不知道。此刻她心底竟想不出一个人来,可以出现在这里救她回去。是爹爹,青儿?丫鬟,仆人?还是那些平日里对自己毕恭毕敬仰慕不已的那些青年才俊。
      抑或者,赵绮韵的脑子里,竟闪出了一个单薄的身影。
      可是她凭什么要他来?他们本就是素不相识的,而且她刚刚还狠狠地打了他。
      她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她也不愿再多想。
      渐渐的,她觉得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冰雪竟开始温暖。
      她好像见到了娘亲。
      也许在她心底,早去的娘亲才是最最亲近的人。
      人总是在最无助的时候,才会想到心里最亲的人,不是么
      恍惚中,她似乎真的看到了一张冷峻的脸,他把她抱起来,然后翻山越岭,然后渐渐的,她就睡着了。

      她做了一个梦,梦到小时候,娘亲拉着自己的手,一起接雪花的场景。冰凉的雪花落在她的小手上,吓的她一直叫娘亲,娘亲就在旁边不住的笑。忽然间冰天雪地又变成了烈火炼狱,她仿佛被人拿到火上去烤,不停地流汗。她似乎听到有人在耳边叫她喝水,她只是本能地张开嘴,冰凉的水流进来,竟说不出的舒服。她感到躺在一个人的怀里,那里就不冰冷,也不炽热,暖暖的,很舒服。然后她就这样昏昏沉沉地睡着了,睡了好长时间,似乎有一辈子那么长。

      有些酸涩,赵绮韵第一次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山洞里,地上铺了一层干草,旁边有堆熄灭的篝火。
      只有她一个人。
      是谁带她来的?
      谁喂她喝的水?
      赵绮韵忽然坐起来,看看自己身上衣裳完好,稍稍放心。可是究竟是谁救了她,她揉揉脑袋,什么都模模糊糊的,记不清了。
      外面的雪停了,但是风声很大,吹的树枝哗哗乱响。
      只有山洞里面,是温暖的。
      她试着动动身子,发现身上还是酸酸的,没什么力气。
      她刚想站起来,忽然听得外面有脚步声,跟着有个身影走进洞来,手里还提着一只野兔。
      是阿左。
      赵绮韵心里忽然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是感激?或者是委屈?
      她为什么会在他的面前感到委屈呢?

      阿左把野兔放下,看看赵绮韵,道:“你起来了?”
      赵绮韵蜷回去,道:“是你救了我?”
      阿左道:“我看你倒在雪地上,就带你过来了。”一边说着,在旁边生起火来。
      火苗红红的,映在他英俊的脸上。
      两个人都不再说话。
      赵绮韵忽然发现,自己和这个陌生人之间,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自己心里竟有种满足,有种幸福感。她与家人失散,迷失在荒郊野外,本来该难过。
      可是看到阿左,她竟都不在意了。这个人让似乎能带给她安全感,在他的身边,你什么都不用怕。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赵绮韵红着脸,微不可闻地道:“谢谢你。”
      阿左没说话,只是熟练的把野兔剥皮,用雪水洗净,然后架在火堆上烤。
      赵绮韵这才注意到,外面竟是快要天黑了,不知道自己究竟睡了几天。
      她又试着想站起来,刚要用力,阿左忽然道:“你才退烧,还是躺着吧。”
      “哦。”赵绮韵低低地答应声,便缩回去。
      外面渐渐全黑了,山洞仿佛与外界隔离一般,在一片冰天雪地中,如此温暖。
      阿左不说话,赵绮韵也默不作声,只是看着他翻烤野兔,添加调料。
      过不多时,野兔烤好了,阿左扯了一半递给她。
      赵绮韵小心地撕下一小条兔肉,慢慢放进嘴里,只觉满口香嫩,美味可口。赵绮韵不由得看了阿左一眼,没想到一个大男人,做起饭来也能这么香。
      她越来越觉得这人的古怪。她对这个人也越来越好奇。
      女人总是这样,一不小心,就会掉进自己的好奇心里。

      篝火正旺,阿左一边吃,慢慢地道:“若是你的病好了,明天我送你到前面镇子上,雇辆车送你回家去。”
      “恩,”赵绮韵答应着,可是心里有些许失望。她忽然停下来,看着阿左道:“你要到哪里去?要不你跟我去我们家,我叫我爹送些盘缠谢你。”
      阿左沉默半晌,然后摇摇头,道:“我有要紧的事要去办,不能耽搁时间。”
      赵绮韵心里一阵失望,她慢慢撕着兔肉,心里竟说不出的失望。
      可是,他本就没给过她什么承诺,她又能怪他什么呢。
      他们本是萍水相逢,赵绮韵心里想:“赵绮韵呀赵绮韵,谁叫你瞎想什么?人家救你一命也算不错了,谁还愿意留个拖累在身边呢?”她这般想,便有些着恼,吃过晚饭,便缩回干草上,又睡过去了。
      阿左把篝火挑的旺些,也收了几把干草,到山洞门口铺到地上,在那里睡了。

      是夜,赵绮韵迷迷糊糊地,忽然听到有人打斗呼喝之声,她起来看时,只见洞中空空,阿左已不见了,唯有篝火尚红。听得外面声响,赵绮韵走到洞口,外面天还黑着,她仔细看去,两个人影从山坡之上急速地掠下来,又再纵到雪地上,却是两个人缠斗在一起。其中一个身材颀长的少年,正是左七城。另一个却是个四十多岁的和尚。赵绮韵见他方脸大耳,眉慈目善,长相极是和善的样子。此刻两人各施绝技,拳来掌往,衣襟带风,打的周围雪花纷飞。如此这般,两人默不作响,又拆了十几招,和尚一拳打过,左七城闪身避开,那拳风打在旁边树枝上,手腕粗一段树枝居然咔嚓应声而断。赵绮韵不禁看得心中担忧,却见阿左丝毫不惧,踏步向前,一连三掌,掌掌抢攻。和尚大袖飘摇,抽身闪过一招,手上发力,接了阿左后两掌,听得两声闷响,“嘭”的一声周围雪地上积雪飞扬,两人须发染雪,衣襟俱皆猎猎作响。
      阿左借力后撤几步,两人暂且分开,和尚收手站在,忽然哈哈一笑,道:“这位小居士好俊的身手啊。”
      阿左道:“和尚也不错。”
      “哈哈,”和尚打个哈哈,道,“难得在这冰天雪地里遇得到敌手,和尚不虚此行。”
      阿左道:“和尚这两天躲在山洞外面,就为了找个对手?”
      “哈哈哈哈,”,大和尚一笑,眉毛胡子都往上翘,听他道,“和尚追着几个恶徒来到江南,途经此地,见到小居士二人在此洞中。小姑娘昏睡未醒,和尚一时好奇心起,想看看小居士如何自居。哈哈哈哈,难得难得,小居士不但功夫不差,心肠也好,还是位正人君子。”和尚说着,忽而向洞口边看过来。原来他已发现赵绮韵起来了。
      赵绮韵听二人说话,这和尚竟是已经在这洞外呆了两三天了,阿左如何待自己,他都看在眼里。赵绮韵脸上不由得一红,心里想着他的话,竟而暖暖的。
      阿左波澜不惊地道:“和尚是不是管的太多了点,佛祖也不会藏头露尾吧。”
      和尚又打个哈哈,道:“居士说的对,居士光明磊落,倒是和尚落了多心。不过这架,我们还要打得,哈哈哈,和尚许久没打的这么痛快了,来来来,我们再战几合。”和尚说来就来,身子一纵便是一拳一掌。
      阿左道声奉陪,伸手接下,两人就雪地里又打起来。那和尚内力深厚,阿左虽是年少,功夫劲力也丝毫不落下风,真正是棋逢对手。树林中并不十分宽绰,两人拳脚不时挨上旁边林木,那些小树哪里经得住这两人劲力,咔嚓嚓不断的折断掉落。但见二人翻翻滚滚,从东到西,又由西到东,直打得栖鸟惊乱,雪花纷扬,果然是场好厮杀。
      赵绮韵一直站在洞口,看得心中焦急,正担心间,忽然和尚撤身跳出来,道声痛快痛快,连声大笑。
      阿左道:“和尚不打了么?”
      和尚摆摆手,道:“不打了,不打了,女娃儿都起来了,你我打下去,莫要冻坏了她。”
      赵绮韵听得脸上一红,走上前来,福个礼道:“大师说笑了。”
      “啧啧啧,”和尚笑道,“真是江山代有人才出啊,随随便便山野荒林之间就蹦出对璧人,果然是郎才女貌。”
      赵绮韵早已双颊飞红,黔首低埋。阿左波澜不惊地道:“和尚这般不正经,不怕佛祖责怪?”
      “嘿嘿,”和尚道,“佛祖何以怪我,我倒还要怪他呢。”
      “哦?”阿左奇道,“和尚要怪佛祖什么?”
      和尚随口占一偈云:“生来不在樊笼内,却笑世人多不堪。他日我若做佛祖,定要红尘踏一番。”
      阿左道:“你笑佛祖未入世么?”
      和尚反问道:“我笑佛祖未入世么?”
      阿左闻言一怔,沉吟半晌,忽而道:“大师点悟,小子受用。”
      “哈哈哈哈,”和尚笑道,“居士聪慧过人,倒和禅家有缘啊。”
      阿左道:“只可惜小子身在樊笼,难以抽身。”
      和尚看着他,道:“小居士煞气太重,何不放下执念?”
      阿左眸子里一闪,道:“大丈夫恩怨明了,不敢偷生。”
      “唉,”和尚叹口气,道,“看来居士尘缘未解,和尚不再多说了。”忽然双手一振,身子往树林里倒飞而去,一边道:“和尚有事,不再多留,两位保重,呵呵,下回遇见,记得请和尚喝杯喜酒。哈哈哈哈…”他笑声未绝,人已去远。
      阿左运上内力高声叫道:“请教大师法号?”
      听得远远传来和尚声音:“诚…和…尚…”
      “诚和尚…”阿左口里念一遍,忽然喃喃地道:“莫非是他?”
      两人静立片刻,阿左转过身来,看看赵绮韵,道:“我们回去吧,外面寒冷,你莫要再受凉。”
      赵绮韵点点头,回到洞里石榻上坐下。
      阿左到火堆旁,低头挑弄篝火,又把火头挑的旺兴。赵绮韵偷眼看去,只见火光里,他面上恬静,看不出表情。
      两人沉默半晌,赵绮韵忽然道:“你,你真的不能送我回去?”
      阿左想了片刻,道:“不能,我还有事未了。”
      赵绮韵看着他道:“什么事?”
      阿左抬头看看她,两人对视一眼,赵绮韵竟看到那双眸子里流出一丝无奈。阿左道:“我要去杀一个人。”
      赵绮韵惊呼一声,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阿左忽热笑了,他的笑容很苦,很疲惫,可是总能又让人感到温暖。他看着赵绮韵道:“我本来就是一个杀手,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你看清楚了吗?”他不顾赵绮韵惊讶继续道:“我要杀的人我根本就不认识他,也没见过他,只是因为有人要他死,我就要杀他。呵呵哈,”他边说,手里加劲,火堆里闪出一蓬火光。
      可是他的脸上,却没有一丝仄气。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七城一笑 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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