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侠客》七城笑jing

4、七城一笑 04

　　沈心音第一次见到阿左的时候，他正一个人站在雪地里。
　　雪下得很大，很密，几乎让人睁不开眼睛。
　　阿左就那样随随便便站在一棵景树下，闭目不语。
　　天色已经近晚，看来他是想在那里过夜。
　　沈心音简直不能相信有这样的人，他似乎完全不怕风雪，站在那里与天地较劲。他的身形笔直，却又飘摇，在漫天的风雪里，像极了一棵渺小的野草，仿佛与整个世界格格不入，如此孤独。
　　四个青衣小厮抬着沈心音的轿子从阿左身边经过，他看也不看一眼，好像一切都与他无关。
　　沈心音忽然叫道：“阿莱，我们住下。”
　　抬轿子的人停下了。
　　沈心音从轿子里探出头来，看看阿左，忽然笑道：“喂，你不怕冷么？”
　　阿左转头看了她一眼，又移开视线，似乎对大雪的兴趣远大于跟一个陌生人聊天。
　　沈心音却不在意，她从轿子里跳出来，迎面吹来一阵冷风，冻的她连连呵气，一边跺脚一边说：“我记得前面不远处有座破庙，可以暂避风雪，兄台何不同去？”
　　阿左原本不打算理会她，可是沈心音转到他面前，一双眼睛一直看着他。阿左心里想这个人真奇怪，便道：“既然有地方可以避雪，那你为什么还不去？”
　　沈心音开心地笑起来，然后摸着自己冻的红红的鼻子说：“看你站在风雪里这么自在，想来肯定别有风味。我又不想走了，那我们一起站着？”
　　阿左看看她，红色的鼻子，忽然转身，向前面走去。
　　沈心音笑起来，很开心。她总是充满了好奇心，这让她有时候自己都不明白。
　　她回到轿子里，阿莱他们抬起轿子，跟在阿左后面往前去。
　　阿左走路的姿势很奇特，一步一步，仿佛很认真的踏，很慢，却从不停顿。
　　沈心音觉得这个少年身上，似乎背负着很多很多的东西。

　　他是谁？

　　大约过了小半盏茶功夫，前面果然出现一个旧庙。远远看去灰旧破败，四周荒芜，杂草丛生。小庙本就不大，也不知废弃多久了，此时几乎全被雪盖住了，只是门口停了一辆马车，看来已经有人来过了。

　　阿左在门口停下来，沈心音一行也停下来，沈心音从轿子里下来，走到他身边，一边伸手摩挲面颊，一边对着庙里高声道：“大雪封路，老天留人，小女子来此叨扰了，还望主人家莫怪。”她声音婉转，仿佛鸟儿歌唱般动听，只是却没有人回应。
　　沈心音皱了皱眉头，又重复了一遍，还是没有人说话。阿左便直接走进去，沈心音跟在后面也进来。
　　只见五个白衣人盘膝而坐，指掌相抵，正是秦江南在为四婢驱毒。
　　那赤尾蝎之毒何其厉害，秦江南不懂医理，只是一味凭内力驱赶毒素，纵是他内力深厚，拼尽全力，也是收效甚微。
　　阿左与秦江南对视一眼，秦江南随即专心运功，不再看他。阿左的目光越过五人，慢慢地落在后面赵绮韵的身上。
　　她依旧未醒，倒身在一丛杂草上，身上衣衫不整，却是沈禹舟所为。
　　阿左心中一顿，双瞳收缩。
　　他记得赵绮韵，昨晚赠他纸伞的富家小姐。
　　此刻却被人如此侮辱。
　　阿左身上慢慢泛起杀气，目光也变的冰冷。
　　秦江南忽然又抬起头了，他已经感觉到，这个少年身上有种不同寻常的东西。
　　沈心音看看阿左，道：“喂，你怎么了？”
　　阿左却不答话，径直向赵绮韵走过去。
　　“阁下且住，”秦江南看他穿着打扮破落穷酸，已经对他心存轻视，道，“男女大妨，阁下不便过去。”
　　阿左却没有停，一直走到赵绮韵身边，刚要弯身替她盖上衣裳，突然劲风破空，横刺里一掌击来，阿左看也不看，左手挥出，正印在秦江南手上，两人身子同时大震。阿左便弯不下腰来，他“咦”了一声，没想到秦江南功力如此浑厚。
　　这边秦江南也是心中大奇，想不到荒山野地里一个穿着破落的少年，竟然身怀绝技。
　　阿左顿了顿，又要弯身去看赵绮韵，秦江南忽然道：“我看阁下大好身手，当知洁身自爱，女色误人，阁下何苦自甘下流？”
　　阿左闻言，脸上忽然笑了。
　　他看看秦江南，道：“你认识她？”
　　秦江南一顿，道：“不认识。”
　　阿左道：“那你凭什么管我？”
　　秦江南手中折扇一开，侧身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天下之事，天下人管之。”
　　阿左冷冷地道：“只怕我的事，你管不着。”
　　秦江南道：“不妨一试。”
　　阿左道：“说的好。”忽然弯腰把赵绮韵抱起来。
　　秦江南道声：“好恶贼。”手中折扇挥出，往阿左肩胛点去。他身形奇快，才一扬手，便已到了阿左前面。
　　这折扇来的迅速，阿左退一步，堪堪避过他这一扇。
　　秦江南顺势敲落，又攻往阿左前胸来，阿左抱着赵绮韵手腾不出来，再撤一步，闪身避过。跟着抬脚，往秦江南腰眼上踢去。
　　秦江南折扇短，来不及出招阿左这一脚已经踢到了，他左手化掌接下来，身形一拧，又再攻上前来。
　　两人你来我往，一眨眼换了七八招，只见两条人影起起落落，行动甚是迅速，叫人眼花缭乱。终是阿左抱着人不便，一直退让，渐渐从庙中央退到了门口。
　　沈心音在一边瞧的心急，叫道：“喂，喂，你们俩别打了。”
　　这两人却是不听，她说着往前走，正走过坐在地上的四婢身边，突然一个女婢倒在地上，口中慢慢渗出黑血。
　　沈心音蹲下，仔细看她形状，忽然叫道：“阿莱，取我的药囊过来。”
　　抬着她来的四个青衣小厮正在庙门外，听她吩咐，当先一人便从轿子里拿了一个箱子出来。
　　沈心音打开箱子，里面好些药瓶，还有一包银针，几部医书。
　　沈心音叫阿莱扶那女婢坐下，自己到她身后坐下，伸手点了她左侧阴维阳维脉络几处大穴，然后打开针包，取出一根银针来。
　　此时秦江南正好转头，见她取针，惊道：“姑娘要做什么？”说着舍了阿左要过来，阿左却道：“这会儿你要走么，偏教你走不得。”说着左腿连环三脚，秦江南正分心，险些被他踢到。秦江南怒道：“想不到才出堡几日，竟遇上这么多歹人，我今日倒要好好教训教训你，好叫你如此猖狂。”

　　阿左冷笑一声，道：“想不到才出来几日，竟遇到这么多道貌岸然的正人君子，我今日也要好好教训教训你，好叫你如此自命不凡。”
　　秦江南气结，一连几次想抽身先去看沈心音，都被阿左拦在，一不留神还被他踢了一脚，腿上生疼。他随即心中打算，决心先擒下阿左，再顾四婢。当下收束心神，全力抢攻阿左，折扇上带着风声，内劲凶猛，杀招叠出。
　　阿左手上抱着赵绮韵，开始趁他分心的时候还能占点便宜，等到秦江南全力对敌，瞬时又落下风。不过他一味躲避，虽然秦江南占尽上风，一时半刻竟也奈何他不得。
　　两人分分合合，又过了十几招，秦江南避过阿左一脚，忽然抢近身来，折扇往阿左面门点来，跟着左手来抢赵绮韵。他来的太快，阿左若是撤步，赵绮韵就会被秦江南抢过去。阿左被他逼的无奈，侧身避过折扇，顺势将赵绮韵放下，单手揽在怀里，腾出一只手，正对上秦江南右手，秦江南变爪为掌，两人再对一掌，各自撤步。
　　这一番拼斗，不相上下。
　　秦江南怒目而视，阿左面无表情，两人瞪了半天。
　　忽然听得一个软软的声音道：“你将我放下了吧。”却是赵绮韵醒转过来了。
　　其实方才阿左抱着她对敌的时候，赵绮韵已经醒来，她第一次睁开眼，正看见阿左双手抱着她，躲避秦江南拳掌。眼前的景物如此陌生，周围没有一个认识的人，她吓的赶紧闭上眼，只盼是自己是做了一个梦，梦醒来的时候还是和青儿一块坐在马车上说笑。可是过了良久，她再睁开眼，还是在阿左怀中。她仔细看了这个少年，忽然认出来是他。
　　可是他为什么抱着自己？
　　青儿呢，其他人呢？
　　沈禹舟又在哪儿呢？
　　赵绮韵从没有跟任何男子如此接近过，她一个娇滴滴的大小姐，没经过任何风雨，到此刻只是心神大乱，再没有其他法子，便默不做声，继续闭上眼装睡，在她心底只是盼就这样好了。
　　直到阿左与秦江南这一掌。
　　两人停手，秦江南赶紧看沈心音，却见被她医治的女婢脸上还转，气韵悠长，显然中毒已解，心中大定。
　　阿左听得赵绮韵说话，面上忽然一红，此刻左手正揽着她的腰，赶紧收手，身子也往后撤。
　　赵绮韵站定，将自己衣裳整理好，俏脸通红，什么话也不说，忽然抬手打了阿左一记耳光。然后身子一转，径直跑向外面。
　　阿左一怔，正要跟出去，秦江南忽然道：“阁下莫非还要继续纠缠么，真是好不要脸。”说着上前一步，挡在去路。
　　阿左怒道：“你有完没完，我没工夫陪你闹。”
　　秦江南纸扇一甩，轻轻扇动，道：“刚才你不是不叫我走么，现在你也莫想走。”
　　阿左身形一动，想绕开他往后面去，岂知秦江南如影随形，又跟上来。
　　阿左怒极反笑，道：“好好好，今天就和你打个痛快。”当下不再说话，挥掌往他胸膛扫去。秦江南折扇一收，两人一分一合，拆了三招，连连硬碰，打得劲风激荡，周围几个青衣小厮赶紧闪身避开。
　　刚才阿左抱着赵绮韵，被秦江南逼的来回躲闪，本就心中有气，此时没有包袱，施展开拳脚，正是如鱼得水。两人拳来掌往拆了几十招，秦江南忽然抽身撤一步，站定了道：“你是白云门下？”
　　阿左喝道：“什么白云黑云，多说废话，来打。”说一声一拳打来，秦江南不及躲避，右手也是一拳击出，两人相互击中对方，各是一震，阿左退了两步，嘴角慢慢渗出一丝血来。

作者有话说

　　武侠世界不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