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池·清（离离原上草）》吴锦

89、第八十九章 较量

　　两人边说着话，边往小草的住处走，小草并没有和和悦等四人住在一起，而是住在乾清宫侧殿的小厢房中，虽说是个小厢房，但是此处可不一般，是和皇帝同院而居的，她的屋里还有两个小宫女，都是康熙身边得力的人，性子都很活泼，好多时候，小草就看着她们说笑打闹，心中羡慕不已，可是，她还得耐着自己的性子。
　　回到屋里，杏歌和桃然不在，跟着月心的两个小太监把东西递到月心手中，退后几步，候在了院子里，垂手低头，不言不语。
　　月心一一将东西捧进了屋，说了宜妃赏赐等一番话，小草规规矩矩的听完，然后谢了恩；月心这才上前一步，拉着小草的手，一样一样的看着宜妃送的东西。
　　红木雕桔树童子的笔架，树形优美，树下童子倚树而眠；一件明代青花人物的赛马笔筒，细柳山石，宫唐装的美人骑在马上，形态各异，另有数名女童随侍在旁；一件明代的蛙洗，里边三只栩栩如生青蛙；朱砂红雕的梅兰竹菊的纹墨；当朝的蝶形端砚；一枚未刻字的翡翠印章。另有两柄如意，一是白玉雕花如意，一是紫檀嵌玉红宝石小如意。
　　月心说：“皇上前些日子跟娘娘说过，说是姑娘的字是很好的，娘娘就忙让九阿哥给备下了。”
　　小草道：“真是谢谢娘娘了，还这么费心。”
　　让月心坐在炕上吃茶，月心笑道：“娘娘性子最是爽直，也喜欢爽快的人，昨儿一见姑娘，就着实喜欢；来前儿还嘱咐我，让姑娘有空就去坐坐，不要见外，这个宫里，娘娘才是姑娘的亲人不是？”
　　小草点头道：“姐姐说的是，我记下了。”
　　月心又拉着说了会儿话，然后就告辞走了。到了外边儿，小草拿出两块银子赏给小太监，小太监低眉顺眼连说不敢，月心啐他们一口，“姑娘赏的，还不拿着。”
　　又说了两句话，才去了。
　　天黑的时候，杏歌和桃然才回来，一回来摘了旗头就躺下，连连说累。小草忙问怎么了，说是还等她俩吃饭呢，俩人一看，小炕桌上的菜一点儿未动，就爬起来说：“好妹妹，傻不傻，这时候，你还不吃，都饿塌了吧。”
　　从外边唤了两个小宫女来，让她们去换了热饭菜来。
　　杏歌这才边换衣服边说：“好妹妹，你可清闲了，我们姐儿俩都快跑断腿了。”
　　桃然道：“可不是，吉祥和如意姐姐也好不到哪儿去，她俩累的估计连饭也吃不下了。”
　　小草问：“每天都这么累么？”
　　杏歌可怜巴巴的冲小草点点头，小草道：“我又帮不上忙。”
　　桃然接过小草递过的热茶道：“咱们皇上可会过日子呢，怕宫里加人，费银子。”
　　小草很惊讶她的大胆。
　　杏歌道：“你不用怕，这不是什么大不敬的话，前些日子，我还跟皇上说，让他加些人手，你猜皇上怎么说，他说，他加一个人事小，可保不齐下边儿的就见样学样，你也加我也加，那就不是勤俭持家之道了。和悦姐姐说，看生生把奴婢们累坏了，皇上心痛不心痛；皇上说，每天多吃些，多运动，身体自然就好了。”
　　小草想，康熙对待他身边信任的人还真是和蔼可亲啊。
　　三天以后，按照康熙和儿子们约好的，他还真微服到了四贝勒府，四福晋只是被接见了一下，就被打发走了，临走还笑着对康熙说：“皇阿玛好不容易来一次，还不让儿媳伺候。”
　　小草和和悦和雅当仁不让的充当了众皇子的助手，康熙只是在四阿哥的书房中等候，四阿哥要陪着，被康熙打发走了，让他不要偷懒，敢紧去做饭。
　　四贝勒府里的小厨房让他们清了个干干净净，一个闲杂人员都没有，里边所用的东西已经备的齐齐整整的，各人便开始忙活。
　　十阿哥和十四阿哥终是没有赶回来。
　　他们的分工很明确，有三两个阿哥还真是能拿得起炒勺，比如十三阿哥，据说，曾在府里苦练了二十五个炒鸡蛋，才有了现在炒出来，金灿灿油汪汪的成绩。五阿哥强烈要求加了一道烤肉串，由他亲自动手烧烤。七阿哥照看着一大锅的玉米碴子，这对他还说再合适不过，因为他的一条腿稍稍有些不便。
　　大阿哥和三阿哥、四阿哥、十三阿哥在包饺子。
　　和悦和和雅在八阿哥、九阿哥的指点下，煎炒烹炸。
　　小草本来要看的，后来受九阿哥的邀请，去做小窝头。
　　总之，一切进行的有条不紊，要不是后来，端到桌上的饺子形态太过多姿，恍然间让小草觉得是一群顶级大厨在进行厨艺表演呢。
　　康熙看到儿子们进献的一桌子“丰盛”的饭菜虽没有眼泪哗哗，却也很是感动了一把，临了还不狠狠的夸了他们一通。

　　就在小草以为，日子会轻轻松松的过去的时候，有一种危险向她迎面袭来，这是她在上一个三十九年不曾遇到的，后宫的争宠陷害，直接到了她的面前。
　　康熙最近有两个宠妃，一个是瑾贵人，一个是玉贵人。
　　瑾贵人还罢了，出身叶赫那拉家，家势显赫，在宫外本来有一个青梅竹马的表兄，可惜去年选秀女时，她被皇上看中了，宠幸之后，就封了贵人，为了家人，为了表兄不受连累，她也认命了，对于康熙对她如何，也浑不在意，也不争宠，在别人看来，却是性子恬淡，康熙倒是十分喜欢她，还时不时的翻她的牌子。另一个玉贵人，出身下五旗的四品文官之家，姓完颜，选秀时，一眼就爱上了康熙，一半时皇权，一半是时年四十来岁的康熙成熟的男人魅力，康熙也因她容貌娇美，身材轻盈，宠幸之后，封为玉贵人；她因爱着康熙，所以处处争强好胜，康熙因知道她一心爱着自己，对她倒也十分宽容，只是不再给她进位。
　　这不过，才一年的时间，康熙就带回来一个其貌不扬，身份不明的汉军旗小女子，而且几乎总是带在身边，又有传闻说她与已故皇后，太子的亲额娘相像，玉贵人的气就不打一处来，过了这么些日子，也没见皇上封她个什么身份，所以，玉贵人就一直要逮机会收拾一下小草。
　　这天，小草从宜妃的宫中请安出来，往回走的时候，想起康熙说，让她去德妃宫里取几样东西，便又拐个弯，向德妃的长春宫走去。
　　到了长春宫，德妃又和她说了几句话，才让人把几件绣品取出来，一一告之，包了一个小包袱，并又赏了小草一个玉镯子。
　　小草告辞出来，往回走。走了没多远，穿过一条临水绕岸的回廊的时候，迎面走来了玉贵人。
　　远远的，小草就觉出来气氛不对，侧身立在一旁。
　　玉贵人走到小草几步远的时候，立住身子，身边的人斥责道：“哪里来的贱丫头，见了贵人还不行礼。”
　　小草心头火起，这要是放在上一个三十九年，她们敢！
　　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小草福下身子，道：“问贵人安，贵人吉祥。”
　　玉贵人并不叫起，旁边早有人往廊上放了锦垫，玉贵人道：“抬起头来，我瞧瞧。”
　　小草微微抬起头，目光一对玉贵人的脸，噢，原来是那个春盈，原来是暗害自己的春盈，在这新的轮回中，她还要害自己，小草心中的恶意翻腾而上。
　　玉贵人身边的嬷嬷上前一步，扬手对着小草的脸就是一巴掌，小草没有躲，只觉得脸上热辣的痛，并没有吱声，也没有起身。
　　玉贵人很满意的看到小草脸上红红的掌印，心中冷哼一声，小丫头，也不过如此，立起身来，回身要走对身边的两个小太监说：“真是个贱骨头，你们俩去跟敬事房说，让人带她来，打二十板子。”
　　身边的俩个小太监如飞而去，面前只有玉贵人和打小草的嬷嬷。
　　小草这时说：“也不知水里的冰冻实了没有。”
　　玉贵人见她说得这样奇怪，便向一旁望去，忽然只觉得身子忽的飞出去，卡嚓响声，掉到了还未完全冻实的湖水里。
　　旁边儿嬷嬷看呆了，小草说：“你主子掉下去了，你还不快去救。”
　　这个嬷嬷也飞了起来，扑的掉到水里。
　　俩人大声呼救，一忽儿来了好多人，四阿哥带着人正要去德妃的宫里，刚走到这儿，忙让人也去救，正好两个小太监引着敬事房掌刑的人也来了，见了四阿哥忙行礼。四阿哥撇了一旁忙乱救人的人群一眼，又扫了小草脸上红红的掌印一眼，问：“怎么了？”
　　敬事房的人回说：“回四贝勒爷的话，玉贵人的人来，说丁小草冲撞了贵人，要给她二十板子。”
　　四阿哥噢了一声，并不开口，他想看小草怎么办。
　　小草冷冷的说：“那还不去打，在这儿磨蹭什么。”一转眼，早见和悦匆匆闪开的身影，果不然，还未走远，就见一个小太监跑着来了，“许公公，皇上传丁小草呢。”
　　两个敬事房的人一看是皇上身边的小太监张柱子，忙请安问好。
　　小草便跟着张柱子回去了。
　　康熙看见小草脸上红红的印子，气哼哼的说：“你胆子大了，敢把我的妃子扔到冰水里去。”
　　小草道：“我在翠竹镇的时候，和我母亲两个人，都没有让人家欺侮过，到了这个皇宫里，就让人家白白打了不成。”
　　康熙哼了一声，把笔往地下一扔，小草抬眼看着康熙道：“我母亲从小就教育我，不欺人，也不让人欺，不管她是谁。大不了，我回去，跟着母亲我都没有受过气，难道跟着皇上到宫里受气来了不成。”
　　康熙颓然一叹，真是被人抓了痛脚，人家孤儿寡母的，都没有受人欺侮，到了他的宫里反来受气，如果自己是她的阿玛，难道就让她这么过日子吗？
　　身边的人早就退下去了，康熙这时问：“你母亲，可和你——说过什么没有，比如——你的阿玛。”
　　小草道：“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