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池·清（离离原上草）》吴锦

7、第七章 女儿

　　可是，小草没有等到第二年二月初二入宫选秀的这一天，十四走了不过半个月，从京城就秘密的来了几个人，在黑夜时到了小草的家中，正好这天晚上小草在家睡。
　　听到敲门声，刘妈的丈夫去应门，小草和母亲乳娘正在做活计。
　　刘头儿领着一个人进来，那人帽子压的低低的，进来后冲修御打个千儿，“红姑娘好。”
　　修御微微有些吃惊，站起身来，那个人也抬起头来，“李谙达。”
　　小草也看向他，能当得起这一声称呼的，大概就是康熙的近身服侍的大太监李德全，天啊，传说中的李德全，不由的小草细细打量起他来。这个李德全长得还不赖，中等偏高的个子，眉目也很英俊，看起来人很温和，并没有想像中的太监的怪模怪样，行动作派看起来也不怪气，跟普通男人没什么区别。想想也是，皇上找人伺候，不可能找个长和丑得让人看着想吐的。
　　李德全微笑着：“红姑娘，主子想看看小主子，命奴才过来接，不知红姑娘可舍得，问问姑娘还有什么吩咐没有，要是有就把话给主子带过去，主子一定办到。”
　　修御呆呆的立了片刻，又缓缓的坐了下来。往事如潮水般的涌上心头，以为不再想，不再碰触的伤口，时间一久就会自行愈合，却不料，这种痛却是历久弥新，一经提起，就会渗出血来。
　　半晌，沉默不语。
　　刘头儿给李德全搬了把椅子，刘妈起身给他倒了碗茶，几人俱不吱声，他们都是旧识，只是此时无声胜有声。
　　小草也默默的站着，心里有准备是一回事，真到了事上又是一回事，忽然她觉的有些心慌。
　　又过了一会儿，修御吐了口气，含着一丝笑，对李德全说：“如果不是你来，我这女儿，你怕是领不走吧。”
　　“姑娘说的是，别人来，主子也是不放心的，再说，现而今不接小主子来怕是不行的，因为已有好些人注意到小主了了，主子怕是小主子不安全呢。”
　　“这么说起来，我也是要避一避了？”
　　“怕是这样的，主子说但凭姑娘安排。”
　　“行，那麻烦李谙达到西厢房坐会儿，我们娘俩个说说话。”

　　夜半时分，一行人上路了，虽说是官道好走，可也是一百多里的路程，马车在静夜中疾走，四周是马蹄声，夜风呼呼的吹着，坐在马车上一晃，小草立时就睡着了。李德全守在她身边，外边是二十多个骑马的侍卫，一色的青衣黑马，不发一言，弄得小草觉自己特像黑老大，都不知他们从哪里冒出来的，小草又想，执行这么特殊的任务，皇帝为了保密不会回去就把他们灭口了吧？想得自己的心里凉嗖嗖的。
　　天快亮的时候，马车和众人到了一个所在，然后小草（身穿太监服饰）和几个小太监一起排队进了一道宫门，这时的李德全和那些侍卫全不见了踪影，好像自来就是他们这一行人在行走。
　　反正有领头的，小草倒是不愁不认识路。
　　从进了西华门，向左一拐，就一顺的向西走，走了不知多远，就又向右拐，过了隆宗门，又向左拐，后进了月华门，小草偏头一看，恰恰好看到到了传说中的乾清宫，乾清宫为黄琉璃瓦重檐庑殿顶，座落在单层汉白玉石台基之上，连廊面阔９间，进深５间，建筑面积1400㎡，自台面至正脊高20余米 ，檐角置脊兽９个，檐下上层单翘双昂七踩斗栱，下层单翘单昂五踩斗栱，饰金龙和玺彩画，三交六椀菱花隔扇门窗。
　　殿前宽敞的月台上，左右分别有铜龟、铜鹤，日晷、嘉量，前设鎏金香炉4座，正中出丹陛，接高台甬路与乾清门相连。
　　小草知道右侧便是乾清门，乾清门的东西两侧是南书房和上书房。（上书房是清代皇子受教育之所，位于乾清门内东侧南庑。自康熙朝至晚清，大部分皇子在此接受启蒙教育。皇子们虽身份高贵，但学习制度仍相当严格，从6岁起就得拜师入学，每天晨6时进上书房读书，下午4时左右才下课，虽严寒酷暑而不辍。一年之中只有元旦、万寿节、端午节、中秋节及本人生日时才放假一天。上书房中，因挂有“前垂天贶”、“中天景运”、“后天不老”三匾而具“三天”之称，足见清帝对“天朝”及皇室的命运寄以多大的期望。）（资料）

　　前面的小太监停了下来，其它几个人还是向前走去，小草正不知该如何是好的，小太监点手叫她，于是小草就跟他又拐个弯儿走了。心中不禁暗笑，这要是把自己卖了，还不知道要卖到什么地方去呢。
　　到了一个房门口，却见站着几个侍卫，一水儿的英俊不凡，像铁塔一般默然而立。
　　面无表情的李德全也站在门口，小太监把她领到李德全身旁，打了个千，转身走了，李德全也是不发一言，抬手让她随他进来。
　　进到了屋子里，入眼便是很多明黄的颜色，小草见到了一个石青色便服的中年人正在龙案上批阅着什么，戴着便帽，只帽沿上的那抹明黄色，还有那年纪那气度，也不会让人认错的。
　　李德全躬身说：“皇上，人来了。”
　　小草见李德全示意自己，便跪下说：“民女无忧，请皇上安。”这丁无忧却是小草的大名。这可能是自己在古代第一次跪人吧，就是在给母亲拜年的时候也没有跪过的。唉，不是说男儿膝下有黄金么，她这么个小女子也是不愿意跪人的。可为什么到了古代这么不情愿还要跪呢？难道，自己真得不具备那种宁死不屈的精神么？如果要是穿到了抗战的年代，自己真得会成为汉奸之类的人么？那种在敌人的严刑拷打下叛变了的人，是不是除了可恨可耻之外，还有些什么呢？想到这儿，不由的鄙视自己，想什么呢？那么多革命英烈不去怀念，想什么汉奸之流的。

　　静静的，小草低头跪在地上，等着上面那个人发话，最初的激动过后，她慢慢平静下来，怕是不怕的，就是情绪太过激动了，皇上唉，多大的官儿啊，在现代，她连个省部级官员都没见过真人儿，电视上的不算；在古代，像皇帝这么大到没品的官都见到了，是何等的了不起啊，要是在现代，还不得臭屁的跑过去和人家握个手啊。
　　上面没有动静，小草心说：不急，反正他认定了我是她的女儿，总不会吃亏的。
　　康熙手中的朱笔不停的在批阅着文件，大太监李德全站在龙案的右手边，离开桌子一定的距离，那个距离是他视线正好看不到文件的距离。
　　淡淡的熏香的气味若有若无的传到了的鼻子中，小草见半天也没她什么事，就开始打量起这个传说中的南书房了。
　　南书房设于康熙十六年（1677年），是清代皇帝文学侍从值班的地方。康熙帝为了与翰林院词臣们研讨学问，吟诗作画，在乾清宫西南角特辟房舍以待，名南书房。在翰林等官员中，“择词臣才品兼优者”入值，称“南书房行走”。入值者主要陪伴皇帝赋诗撰文，写字作画，有时还秉承皇帝的意旨起草诏令，“撰述谕旨”。由于南书房“非崇班贵檩、上所亲信者不得入”，所以它完全是由皇帝严密控制的一个核心机要机构，随时承旨出诏行令，这使南书房“权势日崇”。
　　哼，看来顶着“私生女”身份的自己也要和崇班贵檩、亲信者并列同等地位了。
　　“威严，气派，而且还比较舒适”。
　　轻轻的不动声色的转动着头看，李德全已经给她使过多次眼色了，小草把视线从他脸上掠过来，掠过去，摆出一付千年不变的白痴表情，似乎那里并没有站着这么个人，似乎这个屋子是空的。
　　心想，既然康熙召见她，一定是查到了她是他的私生女，那么也没有传说中的父女相认，抱头痛哭？《还珠格格》她才看了没有几集，你看人家那里边是多么的煽情，你瞧瞧人家的父女相认，你现瞧瞧这个亲眼所见的皇上，居然一点情绪也没有。
　　不过要让她这个冒牌“私生女”和这个皇帝父亲演一幅感人至深的父女相认的场面，她还不得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小草当然知道在皇上身边是不能眼珠子乱转的，可是谁叫她还是皇上的“私生女”呢，虽然那个真的还好好的在家待着呢。
　　等小草再次转过头来的时候，却发现康熙探寻的目光已然停在了她的脸上，小草忙低下头。
　　这个女孩比她的母亲修御长得更像仁孝（孝诚仁）皇后赫舍里（1653-1674年），自己的第一任皇后赫舍里是辅政大臣索尼之孙女，领侍卫内大臣噶布喇之女。四年立为皇后时，年仅13岁，长自己1岁。八年生皇长子承祐，4岁夭折。十三年五月生皇二子允礽后，当日丧生（资料）。虽然当年也曾痴迷于修御的容貌，可是她们两个的气质相差太大，看得越久就越觉得修御不及赫舍里，可是面前的这个小娃和当年的赫舍里神情那样的相似，连跪在那里都分外的神气，似乎毫不惧怕皇家威严。康熙不由的想到，如果不是当年自己执意想得到修御的凤纹牡丹玉佩，她也不至于跟自己决裂，她的两个孩子，保下来一个，也真是万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