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池·清（离离原上草）》吴锦

56、第五十六章 路遇

　　早饭后，小草和小李子被派去洗衣处，在宫里边，一个人是不能随意去别的地方的。
　　对皇宫里的大部分地方，小草是熟门熟路的，因此领着小李子左拐右绕的走，小李子一路低着头，惶恐不安地对小草说：“小丁子，你千万不要走丢了，这条路我不太熟。”
　　小草说：“跟着我吧，走不丢你，走丢了我们再转回来。”
　　今天又是一个晴朗的天气，太阳早早的出来把雾气驱散了，秋天以金灿灿的色彩展开妩媚的笑颜，微寒的，又略带温暖的气息在四周围绕。路边有两株枣树，红红的果子累累的挂满枝头，“不吃多可惜啊。”小草心想，深深的吸了口气，空气中，有一丝的甜香，今天晚上倒是可以考虑来吃点儿，可是我们的小草还是有些胆小啊，她怕黑。
　　今年的秋季太干了，已经连续多日没有降水了，而且白天有太阳的时候，也不大冷。
　　在御膳房的附近，有一处小小的院落，那里本来是一个放杂物的地方，现在，小草一个人住在哪儿，这是常人享受不到的待遇，———因为，她的身份还是有些特殊的，她身为一个假冒伪劣的太监，既不能跟真的太监住一个屋，也不能和一般的宫女住一个屋，这个地方安排她，是相当的好；可是，也够可怜的，因为左近无人，她每天晚上，早早的就上床睡了，这就是，皇宫里经了她的“魔眼”，那些果实还能安然无恙的高高挂在树上的原因。
　　她这常人享受不到的待遇，自然是因为有各路阿哥和娘娘照应的原故。
　　小草抄着手，一路上，以一个标准太监的姿态在宫中行走，低着头，帽子也压得低低的。不仔细看，还是真是看不出来这就是想当初大名鼎鼎之丁小草。
　　小李子跟在她身后，小声说：“小丁子，你可真行，学什么像什么，跟真公公一样。”
　　小草从心里鄙视自己一下，学什么不好，学太监。
　　不过，此人从现在开始，开始反省自己的错误了，———横行霸道、飞扬跋扈、气焰嚣张、肆无忌惮，胆大妄为等等等等，想不出来了，文学水平太低，再也想不出什么词儿了。可是，如果时间再回到一个月前，她还会这么办的，———难道，这不是最好的办法吗？等县令上报，（这个玩意儿根本没打算上报，要不，他能拦住灾民且不施救？）哼，等他报上去，再一级一级的批下来，救灾款恐怕到灾民手里的时候，已经被层层盘剥所剩无几了；就是有剩余，估计也要死一大半人的。
　　不过，她也是付出了代价的，回来的时候，她是跟着大队的人马走回来的，———真得，完全用脚走回来的。站在同等的地位看那些那些位低的宫女、太监，小草忽然觉得自己很过分，———是好的过分，她怎么就忘了，在这个时代，身份地位是决定一切的。走了几天？她都忘了，只记得回来后她才洗了个澡，这个脏啊，小草本来是有些洁僻的，累她是不怕的，她本来就是一个精力过剩的人，可是，脏啊，太脏了，可怜的孩子啊。

　　突然，小草把脚步放缓下来，前面慢慢踱过来一个人，正是从木兰围场回来，就没见着的四阿哥，四阿哥身着朝服，背缚着手，身后跟着两个太监，远远的跟着。四阿哥的规矩大，跟着的奴才也是小心翼翼的。小草犹疑着，以她现在的身份，康熙皇帝又“严令”她服苦役，至少面上，她不想给别人添麻烦，当然别人主动找麻烦，她是没有办法的；所以一低头，面向道旁，和小李子垂手等候。
　　四阿哥显然有心事，边走边思考，并没有在意路边的两个太监，———太监和宫女这种“事物”，他们这些阿哥一般是不会在意的。早朝散后，皇阿玛留他说了会儿话，对他的态度更见亲切，在这次的小草事件上，别的阿哥在康熙面前没少挨训斥，只有他在第一时间去带来了受难的乡民，让康熙在众大臣面前有了个交待，必竟是乡民受难小草才冒用兵符劫的粮仓不是？况且，小草还自己出资数十万两赈济灾民，并说这是皇上的恩泽。
　　可是，不管怎样，小草还是触犯了大清的律条，———盗用兵符，抢劫粮仓，不处分，不足以平“人心”（不满门抄斩都说不过去），虽说现在没有哪个大臣那么不开眼，可是保不齐那些御使们就不干，回京之后，万一一本奏折上来，是办不办小草呢？不办，说不过去，办了，心里过不去。所以康熙才大为震怒，阿哥们一求情，康熙更火大了，正没办法可想呢，这帮子自己人还来添乱，所以九阿哥才挨了一个大嘴巴；十四阿哥因为被十三死死拖住，才没有冲进大帐；实事证明，四阿哥是最聪明智慧的。
　　事后，康熙想想，是越想越生气，当时是为了不能为小草开脱生气，现在是因为小草本身闯的祸生气，居然捅了这么个大娄子，小草平时无法无天也就罢了（什么叫也就罢了），可是，她居然胆大到冒用兵符，这还得了，这以后长大了（难道她还不够大么），还不得谋权篡位，还得了了！———这次，无论如何也要给她个的教训。
　　这天的早朝散后，康熙就留下四阿哥说了会儿话，告诉他，太子最近身子不太好，朝中的事，他要多用心，要多多辅佐太子，四阿哥连应了几个“是”，临出来，康熙赏了他一块西洋怀表，告诉他，今天有英国的使臣来送礼物，让他们好好招待，康熙还要亲自接见呢。

　　四阿哥走过去一段路后，小草和小李子才开始往前走。
　　前边不远处有一个荷花池，只见一个粉衣的宫装美女在池边的柳树下站着，身材修长，体态婀娜多姿，说不出的娇柔妩媚，正四下张望，这时，见到她们两个，正冲这边招手。
　　“诶？你们过来，小公公，过来。”
　　———身份啊身份，要记着，在皇宫里，权势是大于一切的，时时刻刻要牢记的就是———身份，相当初，谁会这么冲着小草喊呢，只有康熙啊。
　　小草和小李子只好过去，小李子上前两步，侧着身子挡在小草的面前。
　　只见那美女抿嘴儿笑笑，纤纤玉手一指身后的池子，说：“我的绢子掉下去了，是前儿德妃娘娘赏的，你们谁去帮我捞上来，我有谢礼的。”
　　小李子和小草站在池边往里望望，果见远一点儿的残叶上挂着一条手绢儿，小李子说：“姑姑，我们不会游水呢。”
　　美女又柔美的一笑，道：“池子不深，你们的个头都不矮，站在水里也沉不了底的，拿个带子拉着点儿就行了，这大冷的天，还要我自己下去不成？”
　　看小李子和小草没有下去的意思，美女的脸涮的一下沉了下来，“怎么，我还使不动你们了，———不过是没有品级的太监，就是五品六品的在我面前也得弯腰叫我一声姑姑。”
　　小李子比小草还怕水，况且天气又冷，又不是本处的管事公公，因此笑着说：“姑姑，吕公公打发我们去洗衣处呢，去迟了不好，您再找人吧。”
　　美女一听，柳眉一竖，花盆底咔的上前一步，扬手对着小李子就是一个耳光。
　　虽说美女打人耳光的样子很美，可是挨上就不好受了，小草的反应很快，见她一扬手就知不好，向后一拉小李子，小李子本不敢躲的，小草一拉他，就势向后一歪头，美女的力气使猛了，收不住手，身子猛的向池中跌去，只听扑嗵一声，掉到了池子里，溅起大大的水花。
　　她却是会水的，翻身站在池中，头上还顶着一片枯萎的花叶，扬头骂道：“死太监，还不拉我上去。”
　　刚巧路过的几个宫女也闻声过来，小李子不知如何是好，小草见她掉到水里昂首站立，知道没有危险，便袖手站在一边。
　　不知是谁，这么快的功夫就叫来了管事的嬷嬷，一大帮子人来了。
　　那个嬷嬷厉声道：“急什么，快拿绳子和被子来。春盈姑娘，你忍一下，一会儿就好了。”
　　一时之间，绳子和被子拿来了，这个叫春盈的人被救了上来，还在四处乱找，湿淋淋的骂道：“死太监，别让我逮住。”
　　小草早就拉着小李子没影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