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籽仙贝》桃执

16、夜晚

　　浴室的水声流泻，江寻悦捋了把潮湿的发后关闭水阀。她扯过架子上的干毛巾擦拭头发，拾起手机给裴炻发微信。
　　就在半个小时前，她刚刚和他加上好友。
　　果然如她所料，少年的心肠热得很，放心不下她一个人。在她的软磨硬泡下，他终于默许地点头，但是前提条件是，他俩一人一床被子，还不能有任何肢体接触。

　　晚上十点，江寻悦想要洗澡，但是酒店的浴室是透明的，害羞的小朋友红着脸背过身说了句“我在外面等你”后，真的把自己关在酒店门外了。
　　江寻悦为了避免让他无事可做，点了两份外卖，让裴炻专门去酒店一楼的大厅等候。
　　她点的是花甲粉，怕粉丝泡胀，又怕他等太久跑了，今天洗澡洗头的时间较平日大大缩短。

　　江寻悦：洗好了，你在哪里？
　　裴炻：我在门口。
　　江寻悦望向房门，嘴角上扬，顺手将他的消息设为列表唯一的置顶。

　　她原以为像裴炻这样的男高中生头像用的要么是那种韩系酷哥的照片，要么是热门漫画的截图，没想到这小子的头像居然是妈妈辈会用的花开富贵——一朵粉红的莲花盛开在碧波里，看上去清新寡淡，无欲无求。
　　当真是无欲无求。
　　江寻悦回想起她刚才对他一顿撩拨，膝盖擦他小腿都快起火了，那小子还跟块石头一样没有反应，甚至最后认真地后退一步，刻意和她保持距离。

　　裴炻：你衣服……好好穿了吗？
　　江寻悦低头看自己的打扮，是她早上从家里穿出来的法兰绒睡衣。
　　江寻悦回：包裹严实你放心，我对粉丝的兴趣大于你。

　　裴炻在门外长吁一口气，手里拎着的花甲粉味道很大，他有些心不在焉。
　　他知道江寻悦让他晚上陪她意味着什么，也知道这个女人得寸进尺的本事，但那时候就是不知道怎么了，鬼使神差的就答应了。答应完之后，他就后悔了，脑海中不断回响的是她前男友的话：

　　“你以为她真的会喜欢你吗？”
　　没以为。
　　“那你就是她的炮友喽？”
　　不是。
　　“她给了你什么好处啊？”
　　一碗……花甲粉？

　　他思绪翩飞时，房间的大门被江寻悦从里面打开。
　　她头上包裹浴巾，低头取走裴炻手中的一份。
　　裴炻的心在门开的那一刹就飞速狂跳，他收回房卡。

　　江寻悦拉他入内关上房门：“快进来吃粉丝，泡胀了就不好吃了，这家店在霖南可是很有名的。”
　　“我知道。”裴炻说。
　　“你知道？”江寻悦径直走到玻璃圆桌旁，还帮裴炻拉开一张椅子。
　　“嗯。”

　　塑料包装盒一拆开，整个房间都是蒜蓉和花甲的味道，江寻悦让服务员另外拿一床被子过来，那服务员一进门就紧皱眉头。
　　一张圆桌不大，江寻悦和裴炻面对面坐，少年起初还有些拘谨，抬眸看两眼发现江寻悦一直在看手机里的视频，就放开了些。

　　但他还是在想，纠结留下来陪她这件事到底是对还是错，可她毕竟帮了自己很多，而且今天要不是她及时发现奶奶晕倒过去了，后果不堪设想……
　　就像是宽慰他一样，手机推送给他一则关于女子独自一人夜宿酒店出事的新闻。裴炻上划清除通知，放下手机，继续吃粉丝。

　　江寻悦倒是没在意他，看视频时冷不丁的谭晓雅的微信跳出来：悦悦这边进展怎么样了？
　　江寻悦放下筷子，拾起手机看裴炻一眼才回，发了条酒店定位给谭晓雅。
　　谭晓雅：牛啊牛啊，悦姐牛啊，甘拜下风。
　　江寻悦向后一靠，回：一张床两条被子。
　　谭晓雅：？？？

　　江寻悦懒得回复，关闭窗口，看见聊天界面最顶端的裴炻以及裴炻本人放在桌面上的那个屏幕破碎的手机。
　　江寻悦戳开他的微信：一份花甲够吗？还要不要吃点别的什么？
　　那只手机的屏幕亮了起来。

　　裴炻和江寻悦同时扫一眼，裴炻看清江寻悦给他的消息，而江寻悦看清他给她的备注。
　　备注是“悦悦姐”。
　　反正不是全名或者没有备注就行，江寻悦心情好了不少，眸光含笑看着裴炻在她面前打字。

　　裴炻：我可以了。你要是没吃饱可以再点，我去楼下帮你取。
　　江寻悦收到消息，他看她一眼，放下手机又开始拘谨地吃粉丝。
　　关于他们离得这么近还要微信发消息一事，江寻悦乐在其中，面对面发微信的好处就是对方不得不回。

　　江寻悦：我确实没吃饱，最想吃的没吃到。
　　裴炻重新抬起手机，打字回复：你想吃什么？是超距离不能配送吗？我可以帮你取。
　　说实话，如果是远一点的外卖他还是很乐意的，这样就可以减少和她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时间。

　　江寻悦倒是觉得这小子咋这么老实乖巧，当真不明白话里的意思吗？
　　江寻悦抬头看向他，细细地欣赏他的容貌，最后直接当面开口回：“没什么，也不是很馋。”
　　她收拾好自己吃的花甲壳，去卫生间吹头发，发微信给裴炻：头发吹完我就睡了。

　　-

　　江寻悦睡在靠窗的这边，背对盥洗室。室内一片漆黑，身后是浴室缠绵的水声。
　　她没睡着，睁开眼一直望着窗。
　　裴炻这小子，非得把灯熄灭了摸黑洗澡，把她当狼一样防着。

　　不一会，水声戛然而止，江寻悦转过身，望向盥洗室那头。动静也不大，隔了会后轮到他擦着湿漉的头发出来。
　　江寻悦勉强能看清他的轮廓，他穿了条短袖，裤子还是白天的宽松的卫裤。他用手机的电筒照明，大概臂弯里捧着衣物不太方便，手机滑落到他的怀里，照亮他手臂那一块。

　　江寻悦只看了一眼就背过身去，裴炻把衣服轻轻叠放在他那边的床头柜上。
　　她躺在床上，感受到另一侧的床铺凹陷下去，少年身上沐浴露的清香散开，倒让江寻悦更加清醒了。
　　裴炻坐在另一侧的床头翻找，他克制着动静，但还是会发出些声音。

　　“找什么呢？”江寻悦干脆翻身，撑着头，目光戏谑。
　　裴炻一顿，随后声线压低着说：“吹风机……我吵醒你了？”
　　“对啊，你把我吵醒了。”江寻悦假装打个哈欠，翻身继续装睡，“我吹完放我这边的柜子里了，你自己过来拿嘛？”

　　江寻悦听到他踩拖鞋的声音，他的身影闯入视野，蹲在床头柜面前，拉开柜子。
　　裴炻取走吹风机，正关上柜门，身旁的江寻悦忽然起身逼近，一手撑在床沿边，一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寂静的黑夜，极近的距离，手机的照明灯滑落在他的脚边，将地毯和床头柜的一隅照得通亮。他和她紧贴在一起的人影被放大在室内的墙面，灯光里的灰尘颗粒悬浮，江寻悦往他领口吹了一口气，压低声线，轻音蛊惑：“你身上好香，香得我睡不着了。”
　　少年蹲在床头维持原状，粗重又急促的呼吸暴露他此刻心神的不定。他的头发还在滴水，清凉的水珠落到她的手背。

　　江寻悦把水珠擦在他的颈上，那只手像蝴蝶一样轻盈，抚过他下颌线条，摸到他滚烫的耳根。
　　裴炻深呼吸一口气，目光幽深地看着她，最后擒住她的腕，声音沙哑地说：“前提条件。”
　　“好好好不逗你了。”江寻悦松手，塞回被窝把自己裹起来，闭上眼睛说，“你的悦悦姐睡着了。”

　　见她真的安分起来，裴炻松口气，起身去盥洗室吹头发。
　　江寻悦枕着吹风机的嘈杂声入睡，裴炻吹完发出来时的她已经睡着了，背对着盥洗室，呼吸均匀。
　　裴炻坐在另一侧的床头反复确认，直到江寻悦翻了身过来，依旧没有要醒来的意思。

　　-

　　江寻悦定的是早上八点的闹钟，大概昨天逛街太吃力了，她真的一觉睡到大清晨，而且是在旁边有人的前提下。
　　她条件反射地转身看裴炻的方向，果然床铺的那一头空空如也，就连床头柜都收拾得整整齐齐。
　　她摸到手机，微信置顶的裴炻在早上七点给她发送了消息。

　　裴炻：我去接奶奶了。
　　裴炻：昨天奶奶住院的医疗费我先转给你，真的很谢谢你。
　　裴炻：[转账]请收款

　　江寻悦眼皮一跳，戳开领钱，比医药费多，多出来的钱是这间房一夜的住宿费。
　　她本来就有起床气，起床期间脾气比较冲，领完钱突然生出一窝火，打字问：不是说好的一起去接奶奶的吗？

　　那边大概在忙，半天不回复，江寻悦起床洗漱，穿戴完毕后裴炻才回：我看你还在睡就想着不吵醒你了，你起床了吗？奶奶说想见你。
　　江寻悦心情稍稍平复：你们在哪里？
　　裴炻：市中心医院的车站，在等车。

　　-

　　江寻悦赶到的时候，公交车正好来。昨天大包小包的东西江寻悦让酒店的人寄回家了，两手空空的她行至另一侧搀扶裴奶奶上车，裴炻在后面刷手机付钱。
　　冬日的早班车人不是很多，车上还有很多空闲的位置，江寻悦和裴奶奶挨着坐，裴炻就站在她俩的身边，拉着扶手。

　　裴奶奶指指身后的空位：“小炻站着干嘛？去坐啊？”
　　裴炻摇摇头，裴奶奶就随他去，转而和江寻悦说笑。

　　她拍拍江寻悦的手，说：“悦悦啊，这次真是多亏了你了，我还以为吃了感冒药片就会好的呢，就想着不打紧不打紧，没想到浇菜浇到一半就吃不消了……”
　　“奶奶下次这种农活就不要干了。”江寻悦回。
　　“不干不行啊……”裴奶奶说，“自己家里种菜就省得去外面买了啊。”

　　江寻悦本来还想劝着说不差这点的，但回想起裴炻的家境，她咽下话语，理了番思绪才说：“那也不要太辛苦，这不是还有裴炻弟弟吗？”
　　她转头看裴炻一眼，后者的视线也恰好撞过来。
　　很奇怪，江寻悦本来还有点生这小子的气的，见到他的那一瞬间，气消了大半，大概是他红着耳朵闪避视线的样子很逗她开心。

　　江寻悦捧着手机戳开置顶：看到我脸红什么？都一起睡过觉了。
　　裴炻口袋里的手机发出震动，他单手拎着手环，一只手解锁屏幕，见到消息的那一瞬，他直接掐灭了屏幕，丢回口袋不说话。

　　裴奶奶说：“小炻和悦悦今天这么早来接我出院，昨晚肯定没睡好吧？我看小炻脸上都有黑眼圈呢，悦悦你呢？你其实不用来的啊？”
　　江寻悦眉毛一挑，看向裴炻，后者飞速地别过头，看向窗外，生怕被她看见脸上的黑眼圈。

　　裴炻攥紧扶手手环，思绪随着公车的颠簸出神，满脑子都是她睡着后均匀的呼吸，还有他于黑夜中看见的床沿边女人美好又朦胧的轮廓。
　　这种情境下，他又不是无欲无求的石头，怎么可能睡得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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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炻有一点点心动